8 不像演的

第8章 不像演的

夜晚,黎昌,阿雲若。

阿雲若片區坐落于渤海灣之濱,行政規劃屬于黎昌縣,光是俱樂部到黎昌的路就要開一個多小時。

此次新夜店開業的活動派對在海灘邊舉行。

邀請淩意舶的人是小島這邊一家海運公司的副總,這家公司規模不大,正在想找一家大的同行船司參與融資。

所以一收到淩沣來小島的小道消息,這人便主動出擊和淩意舶建立關系網,打聽到了他要在此常駐一段時日,但不知道具體住哪裏。

淩意舶和謝崇珩單獨在一處坐着。

前額碎發長長了不舒服,淩意舶往額頭上添了根發帶,長腿交疊着,手指輕動,撣下一簇猩紅的煙灰。

燒成灰白的餘燼落到腳邊。

謝崇珩拍他胳膊,“淩二你點了煙又不抽,你燒香呢?”

“你說一個不抽煙的人,會在什麽情況下學會抽煙?”淩意舶答非所問。

“郁悶的時候?都說一醉解千愁,按道理來說心情不好的人更容易酗酒,”謝崇珩摸摸下巴,“或者是極度焦慮的時候?”

可那個人喝不了酒,他知道的。

“是吧。”

淩意舶沒多解釋,又撣了下煙灰,把手裏掐着的煙頭摁滅。

這個卡座最靠近海浪,夜風席卷浪花一同吹來,煙灰散了,玻璃箱內飄出的幹冰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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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對開始,胸腹肌飽滿的外國男DJ 已嗨得只剩一件緊身背心。

這種場合擁擠、混亂,暫不需要太多保镖随行,也不能影響了雇主的興致。

楚漾習以為常,非常人性化地在卡座附近也開了個位置,象征性地點了些酒。

再加之本來就是個氣氛熱烈的派對,他和陳迦禮都可以站起來“玩兒”。

說是玩兒,這次外出任務楚漾比誰都緊張,越是人多越是燈紅酒綠,有可能盯着淩意舶一舉一動的人也就更多。

淩意舶穿了條滿鑽的短褲,純黑的鑽,上衣也是黑的,再加之運動發帶、銀蛇頭長鏈,少年氣和男人的成熟感渾然天成……

依舊很“淩意舶”的打扮。

他的手臂伸展開搭在沙發上,前額頭發淩亂地往後攏去,鼻型高挺,唇線道勁,展露出的氣場勢不可擋。

楚漾再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淩意舶,不負衆望地成長為了一個真正的、成熟的Alpha。

“漾哥,你在看他下面,”陳迦禮仰頭喝一口飲料,“穿的褲子?”

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

“沒有。”

楚漾無奈,撥開才換好的黑色襯衫領口,微微敞開紐扣,衣袖挽到手肘處,随意地從衣兜裏摸出謝崇珩給他的那根細煙,手腕一擡“迦禮,你不要傻站着,玩兒起來,四周多留心。”

“酒都不能喝,我蹦不動,”陳迦禮進行小小的,無用的反抗,“一點都不能喝?”

“你喝酒什麽量?”

“海量 !”

楚漾懶得聽他貧嘴,“多大的海?”

陳迦禮思索道:“白酒七八兩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那你可以喝一點點,只能一點點。”

但楚漾不能喝,等會兒喝暈了就等着滾蛋好了。

他酒量太差,差到執業生涯裏唯一一次不可控就是因為酒精——

淩沣的保镖團隊私下搞慶功,楚漾只喝了兩杯,醉得暈頭轉向,迷迷糊糊聽見同事說二少爺找你。

強撐着醉意接了電話,楚漾說我今天休假呢。

淩意舶說你休假所以我上崗,你在哪兒我來接你。

楚漾大腦的芯片像卡頓了,轉不過來,一時沒覺得淩意舶的“員工倒下了所以老板頂上”神邏輯有什麽問題,還挺人性化的。

于是楚漾頭一次坐在淩意舶那輛Urus後排,埋着頭暈暈乎乎的。

車沒有動,他也沒有吐,只靠在淩意舶肩膀上,含糊着說,我真的喝不了酒……你第一次見我,還讓我喝酒一起玩兒,真不要臉。

然後,他感覺有人捏了把自己的臉,低沉的嗓音中帶着無奈笑意,說這麽小一件事,你怎麽還記那麽久?你醒着還敢罵我不要臉麽?

關于……

醉鬼楚漾沒說完話,睡過去了。

但他依稀記得自己想說,關于你的事我都記很久。

“好的,咦,這瓶酒多少錢?”陳迦禮抿了一口杯中酒,好奇。

楚漾沉思:“八千多吧。別擔心。”

都刷你二少爺賬上,他這人缺愛缺德缺心眼兒,最不缺的就是錢。

怪不得這麽好喝呢。

陳迦禮不知是悲是喜,猛喝一大口:“我跟他們有錢人拼了!”

“拼不了,”楚漾補刀,“你畢竟是他的保镖。”

周渡和李觀棋去中央舞池那邊了,屬于團戰中的游走派,每個分路都看看,随時填補空缺,轉一會兒再回來守着,說是觀察環境。

楚漾就是覺得這半個月,這三個人跟着他做事,腦子裏那根弦繃得太緊了,需要放松。

最漫長的這班崗,他全程守着就行。

楚漾捏了一根煙。

拿了會兒,他似乎覺得他抽煙的動作太正經,不夠像長期混跡在這種場合的樣子,回憶了下謝崇珩比淩意舶更不着調的形象,再解開一顆紐扣,張嘴叼上煙,朝陳迦禮湊近,眯起眼:“如何?”

他的眉眼間距很近,認真看人有那麽些壓迫感,偏偏鼻骨又生得不粗,臉窄且小,整個長相形成巧妙的精致感。

此時此刻,他的眼眸,像極寒雪地裏冰層破開了小洞——

蹦出一尾鮮豔的魚。

陳迦禮沒見過這種版本的楚漾,總感覺得性冷淡和性張力時不時交替出現在一個人身上是很玄妙的對稱感。

呆了幾秒,陳迦禮銳評:“不像演的。”

另一邊,今晚組局的公子哥迷惑了。

頂級的舞美live、少見的選址、絕對拿得出手的酒、足夠嗨翻天的氛圍,身材火辣的DJ都男女皆有。

他還專門邀請幾位本地比較玩兒得轉的朋友作陪,怎麽淩二少爺一副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這組局的人看謝崇珩面善,沒淩意舶那麽不好相處,主動站起身,求救般地使了使眼色,碰杯道:“珩哥,今晚招待不周,有什麽需要您盡管提,不要客氣!”

“誰?誰在跟你客氣,”視線往四周掃一圈,謝崇珩演完了,“我明白,出來玩兒麽,有什麽不滿我會直接說的。”

謝崇珩是個人精,自然知道對方什麽意思,坐下後用手拍了拍淩意舶膝蓋,一用力掌心拍上那片凹凸不平的鑽,龇牙咧嘴,手疼得緩了好幾秒。

一低頭,眼睛險些被閃瞎。

謝崇珩深吸一口氣,“還真是騷不死你啊淩意舶。”

沒反應,神了。

淩二這吃不得一點虧的主聽到他這麽罵居然沒反應?

謝崇珩拉了拉淩意舶胸前的項鏈,看戲的表情,“第四次!”

“什麽?”淩意舶回神,還要裝作在狀況內的樣子。

“這上面才演到第幾首歌啊,你已經往你家楚漾那兒看了四次了。”謝崇珩答。

“沒有啊。”淩意舶臉皮很薄的。

“四次說少了是吧?”謝崇珩哼笑。

“那你不也看了我四次?”淩意舶戰術性端起酒杯。

“不是,哎,你能不能……”謝崇珩非常無語,“我在說你呢。”

那保镖二人組非常敬業,從開場到現在幾乎沒有坐下來過,畢竟要裝纨绔子弟又要執勤站崗真的很累。

而淩意舶又因為完全在狀況外,根本沒有站起來玩兒,周圍狹窄的過道不斷有人頭攢動,淩意舶總擡着下巴往同一個方向看。

是的,他只看了四次,可是去找楚漾搭讪的人就已經去了五六撥。

有男有女,還有個長得不錯的Omega,可惜楚漾無動于衷。

這種無動于衷讓淩意舶很欣賞很安心,心想總不至于玩兒一半保镖跟人跑了。

可是以楚漾的職業素養,他就算是心動了也不會擅離職守的。

“你看起來像想了很多事情的樣子。”謝崇珩端詳他。

“所以?”淩意舶咽一口酒下肚。

“叫過來一起玩兒呗。”謝崇珩很善解人意。

“他不會在工作時間玩兒的。”淩意舶說。

“那就叫過來看着,放眼睛跟前,你就沒什麽不放心的了。”謝崇珩沖他眨眼。

什麽叫不放心,有什麽不放心的?

什麽不放心。

不放心。

得出結論後,淩意舶用指腹碾磨着酒杯杯身,任冰塊融化後的水順掌心流下。

他的回應漫不經心:“随你。”

謝崇珩知道這人嘴巴硬,不強烈反對就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意思,他順勢起身,沖淩意舶打個響指,“行了,我知道你拉不下臉,我去叫?”

淩意舶默許,沒吭聲,只舉起酒杯沖他隔空碰了一下,仰頭喝下杯中所剩。

性格使然,謝崇珩喜歡繞彎子,沒有傻到直接給楚漾說過來一起玩兒,不管是出于保镖身份還是出于個人身份,楚漾都不會答應這個邀約。

所以謝崇珩直接簡單粗暴地說:淩二叫你過去坐坐。

欺騙楚漾讓他有點兒心虛,因為越迷人的越危險。

這漂亮保镖他曾經打過好幾回照面,是真的冷面心硬很能打的樣子。

楚漾擡頭,正好撞上淩意舶直勾勾的視線——後者朝他很随意地勾了下手指。

楚漾沒多問,吩咐陳迦禮在卡座上等着,別喝太多酒,如果喝暈了這個月工資全部扣光光,陳迦禮吓得趕緊管服務生要了瓶蘇打水。

這臨海的卡座是最大的一個,沙發一分為二呈相對的雙 C 玉佩型。

淩意舶和謝崇珩作為上賓便單獨占據了一邊,另一邊則坐了六個人,離卡座中央的亞克力桌都比較近。

淩意舶按住謝崇珩,沒有要讓楚漾坐過來的意思,只揚了揚下巴,“你坐對面就行。放松會兒,別那麽緊張站着,又沒什麽別的事。”

你确實是沒什麽別的事。

楚漾不知道他又想幹什麽,只得低聲說“好”,坐到了幾個不認識的陌生人中間。

恰巧組局的公子哥是在入場時便見過他跟在淩意舶身後,長相外形又如此過目不忘,便笑着歡迎他:“來來來,坐一起玩兒就是自己人了,來先喝一杯!”

“還有任務,喝不了酒。”楚漾婉拒,擰開從自己卡座帶過來的礦泉水,和迎面而來的酒杯象征性碰了碰。

“一點面子都不給啊。”那人啞然。

“不好意思。”不給。

這下子隔得近,淩意舶不用伸脖子看了。

他還是那樣懶懶地靠在沙發上,雙腿岔開,握着酒杯的手垂在腿間,沒看得太明顯,眼神時不時朝楚漾身上瞥過去,莫名覺得,看楚漾這種高嶺之花被紙醉金迷包圍其中的感覺……

沒有想象中的爽。

沒有白玫瑰被拉入泥濘的感覺。

反而他看見那些人往楚漾身上湊的情景……越看越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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