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點火

第37章 點火

蹲在門口的下屬繼續吃薯條, 陳迦禮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個漢堡,還配了可樂,心虛地對着楚漾笑了笑。

現在風平浪靜, 淩二少爺又帶着好友在別墅裏乖乖吃飯暢談, 的确沒什麽要緊的事兒, 楚漾懶得和陳迦禮計較違規點外賣的事。

他只睨過去一眼, 催促道:“趕緊吃,你等會兒被監控拍到就麻煩了。”

因為主人家在別墅裏談事情, 他們四個保镖都在外面靜候, 沒人去管監控的線路, 不能像淩意舶“越獄”那樣把電源線掐了, 監控只在別墅室外有, 目前的一舉一動都正在被集團總部監視。

只是看監控的人摸不摸魚, 同不同他們計較。

有些事不做得太過分,人家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了

“是!”陳迦禮嘹亮一嗓子。

夜宵沒吃多久, 酒喝得不少,兩瓶滿滿當當的白蘭地見了底, 西廚供應的冰球都跟不上, 楚漾和周渡兩個人在西廚櫃子裏搗鼓制冰機,研究了好一會兒, 愣是再急凍不出新的冰塊來。

三個少爺混在一起,真的很難伺候。

楚漾想不出來過段時間再多個孟聽池和淩思岸,場面該有多麽混亂。

熱脹冷縮,他頭都大了。

謝崇珩酒量較另外兩位要差些, 白蘭地沒了冰塊只能純飲, 喝了兩杯shot,被那股煙熏麥子味嗆得龇牙咧嘴, 連忙扯過桌上的餐巾紙拴在筷子屁股上,搖白旗,哥喝不了了。

淩意舶仰着,靠在軟椅上笑,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玻璃杯邊緣敲打,手腕上一塊銀黑色鑽表閃閃發光。

他穿了件塔夫綢面料的灰色短袖襯衫,下半身還是去夜店那天穿的黑鑽短褲,唇角一直上揚着,抹成背頭的發茬有些長了沒來得及修剪,整個人在昏黃的室內光線下格外醒目。

就是這麽個人,走那兒都是最耀眼的。

楚漾呢,雙手抱臂,胳膊倚在門框邊悉聽差遣,淩意舶大刀闊斧地坐着,大腿敞開,趁着應逐潮和謝崇珩飲下最後一杯shot的功夫,朝他拍了拍大腿。

過來坐。

楚漾知道淩意舶這混不吝的是這個意思,沒忍住瞥過去一眼警告,抱着胳膊的動作沒變,轉了個身,又背靠着門框,用餘光看了眼淩意舶,看表情這人又在裝可憐呢,指不定在想,反了,哪有保镖瞪着自家少爺的?

“楚首席,謝應兩家的司機和保镖都到了。”耳麥裏傳來訊號。

“行,”楚漾低聲,看了眼表上時間,“謝公子喝得有點多了,你帶人進來接一下。”

“好,要搜身嗎?”李觀棋問。

楚漾想了想:“搜。”

手表是集團給每個保镖配備的電子表,除了顯示時間之外還有通訊、定位功能、相互傳遞SOS信號功能,這玩意兒費電,兩三天就得充一次,陳迦禮非常不怕死的吐槽過,說還沒手機好使。

按理說進了別墅裏就都是自己人,但楚漾賭不起任何閃失出現在淩意舶身上,所以不得不更加謹慎。

幾分鐘後,謝家的司機來了,看着四五十歲,是個中年人,楚漾想着,看來謝家還是沒請保镖。

也有可能,這人身手不錯。

楚漾用打量的眼光迅速掠過來人肩背,他的眼睛就是尺,不亞于一臺精密的安檢儀器,等中年人從眼前經過時,擡手擋了一下,那人反應也很快,霎時擡起手肘抵住楚漾的手臂。

中年人道:“您這是什麽意思?”

“沒事,”楚漾放下手,“只是想提醒一句,謝公子喝得有點多,您可以先詢問他要不要去衛生間吐一下。回首都的高速路要開三個小時,路上難受非常麻煩。”

“謝謝提醒。”中年人蹙眉,“他……平時很少喝得這麽醉過。”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這個冷言冷語的年輕人,看樣子是淩二少爺的貼身保镖,他為什麽會知道今晚謝崇珩要回首都?

因為淩意舶和應逐潮近三日來都在渝水活動頻繁,再加上謝崇珩那輛Emira在這邊做汽車年度保養,所以謝崇珩幹脆就在這邊的房子裏住着了。

楚漾:“心裏有事吧,家裏也有事,對麽。”

中年人驀地擡頭看他:“您都知道。”

楚漾皺起眉:“既然家裏出了事,那也麻煩您把謝公子看緊一些。事情解決之前,不要影響到身邊的人。”

這是下屬與下屬之間的對話,中年人聽得懂。

言下之意,不要把危險帶給淩意舶。

楚漾在這種時候并不會覺得誰是誰的朋友,一切以雇主的安全和利益為上。

盡管他真心覺得謝崇珩是個不錯的人,但自己在工作時不能有朋友。

保镖的軟肋只能是雇主,考慮別的關系是禁忌。

中年人點了點頭,楚漾也稍稍颔首,做了個“請”的姿勢,按開了通往餐廳的玻璃門密碼。

門開,他借機朝三人喝酒的方向看去。

“淩,淩二……”謝崇珩還趴在桌子上,耳朵喝得通紅,眼睫微垂,手肘抵在桌面上,哼哼唧唧地擡起頭,身子一歪,胳膊摟在應逐潮脖子上,喝不下的坦誠沒了,又說:“再喝點兒?”

應逐潮不太自在,卻沒躲,以眼神示意淩意舶把剩下的酒收走。

周渡是個會看眼色的,還不等淩意舶發號施令,走過去拿掉了桌上的酒。

“你家來人接你了,別丢人,再多喝幾杯你高低得下海游幾圈兒去,我今天可沒在渝水港口停打撈船,”淩意舶單手勾着謝崇珩臂彎,沖中年人點了點頭打招呼:“雲叔。”

謝崇珩一看家裏來了人,清醒了點兒,拿起勺子喝了幾口馬賽魚湯,晃悠悠地起身,接過楚漾遞來的溫水,看了楚漾一會兒,因為醉酒而渾濁的眼神清亮起來,他掙脫開應逐潮的懷抱,一條手臂挂在淩意舶脖子上,另一只手掌握着楚漾的肩頭把人拽過來,用只有三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說:“楚漾啊……”

應逐潮陰沉着臉在旁邊動動耳朵,感覺自己被排擠了。

“在。”

“你為什麽今天不喊我阿珩了啊?”

我明明就喊了!

楚漾知道和喝醉酒的人說不明白話,依他:“……阿珩。”

立刻按住淩意舶想要甩開謝崇珩的手,楚漾聲音柔柔的:“你別和醉鬼計較。”

謝崇珩的頭像是從胸口擡起來的,語出驚人:“你,你要對淩二好點。”

“……”

我要是對他不好我就得被開了。

楚漾一怔,看向淩意舶,後者則是一副“我什麽都沒說”的表情。

淩意舶他臂展夠長,又順着扶起謝崇珩的動作将手搭上楚漾的背脊,掌心牢牢地捧住蝴蝶骨那一截的位置,模仿彈鋼琴的指法,一按一松地點火,摸得楚漾整片背陣陣酥麻。

這兒這麽多人看着,有應逐潮,有周渡,還有沒打過照面的別家司機,楚漾頗有些不自在,好在淩意舶摸了會兒便放下了手,朝那個叫雲叔的男人點了點頭,道:“雲叔,就拜托您照顧好他了。”

雲叔非常有職業操守,一直垂着眼不看場景中的任何人、任何事,聽見淩意舶點名了才把頭擡起來,連忙道:“這是我該做的。”

三位少爺夠熟,也不是什麽盛會家宴,楚漾害怕淩意舶喝了酒吹不得海風,送客的事情就交給了手底下的人去做。

等他安排好全部事宜,淩意舶已經坐負一樓的電梯上二樓休息。

楚漾檢查了一遍周渡排好的夜班表,回房間再檢查完鬧鐘,準備下半夜四點起床值班。

一般遇到這種淩晨需要起床的情況,楚漾都會不穿衣服睡覺,第一是為了節約時間,半夜起來直接套上短袖就出門了,第二是為了更快入睡。

今天恰好遇上陳迦禮值守上半夜,卧室裏也就沒別人,楚漾進房間就把衣服脫了搭在凳子上,準備去沖個涼。

渝水雖是避暑勝地,但忙了一天一身汗,黏糊得難受。

楚漾喜歡洗完澡後渾身溫熱的觸覺,鑽進被窩後像被人抱着。

對着手機看了會兒,就像意念顯化般的,微信聊天框很快彈出一個紅色小點。

[舟]:睡了沒?

楚漾秒回了個“沒”,剛發出去,對面的視頻電話閃過來了,楚漾以為他真有什麽急事,沒在乎自己沒穿衣服,按下接聽,手機拿得很近,只露出一只眼和半邊額頭。

他的嗓音被海風的鹽味浸泡得啞啞的:“有事?”

那頭是浴室,淩意舶還在洗漱,上半身也沒穿衣服,很刻意地,背對着鏡頭在用毛巾擦臉,臉還來不及從毛巾裏出來,聲音發悶:“辦貸款的都能給你打視頻,為什麽我不行!”

“……我又沒接。”楚漾低頭翻找幹淨的衣物準備換洗,“而且我也沒說不行。”

自從上次去給福利院轉賬在銀行填了手機信息,各路神仙的貸款電話一個接一個地來,也許是月流水過于高,還有小額貸款工作人員直接給他彈視頻的。

沒戴殼的手機太滑手,楚漾沒拿穩,鏡頭往下帶了一下,淩意舶眼尖,一眼看到他沒穿上衣,眉梢一挑:“小陳睡覺吵不吵啊,打不打呼嚕?”

“他值班。”

“喔,好。”

淩意舶輕快地把毛巾搭在脖根,手機鏡頭是一個仰拍的角度,眼神往下俯視,嘴唇微微撅着,哪怕是這樣的死亡角度也有種侵略性十足的銳利,好似他天生就是這般的。

恰巧看見楚漾翻找到了換洗的——貼身衣物。

楚漾微微皺着眉,上半身白得反光,肌肉薄薄一層,胸肌中間的溝壑像毛筆掃上去的一道濕潤水印,他手裏攥着貼身衣物,眼神在鏡頭邊游離,找了會兒焦距,目光才直直迎上鏡頭。

淩意舶幾乎是一下就愣住了。

他的喉結像觀光電梯一樣滑了下,又往上,再開口的聲音既變得和楚漾一般沙啞:“怎麽不穿衣服啊?”

“你不也沒穿。”楚漾沒察覺到他的異樣,“準備洗澡啊,不是想裸聊。”

他是真在解釋的語氣,沒半點揶揄。

越純,越正經,淩意舶就越想去打破這灘平靜的湖水,讓船沉沒也好,漂浮在上也好——

他眼眶發紅,忍得難受,只說了句:“我倒是想。”

這回輪到楚漾臉熱了,偏過頭去,小聲訓斥:“你別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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