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冰糕

第06章 冰糕

第六章

在第n次試圖看懂那個《鴻門宴》而三番失敗後，安晞兮又往前翻，略過幾首現代詩，最終停在第一首《沁園春.長沙》，然而手裏的筆在标注重點字詞時，眼睛卻在偷偷往右看，尋思着這尊大佛什麽時候才能走。

身旁的少年支着臉頰，正閉目休息，碎發之下的睫毛密而長，皮膚偏白，膚質感覺比女孩子還要細膩，還挺……俊俏的。

思緒飄忽間，一個清朗的嗓音忽然響起，含着笑意拖長了尾音，把安晞兮驚了一跳，手裏的紅筆猛得一打彎，變成了對鈎。

“我有那麽好看嗎？”

他緩緩睜開眼睛，側目看她，唇邊噙起淡淡的笑。

“好看！”安晞兮實誠地點頭，小臉泛紅，“就像漫畫裏的男生一樣好看。”

沒有預料到的回答，把原本想逗女孩的少年整得不會了，他別過頭，壓低聲音，蹦出一個單音字字符：“哦。”

安晞兮以為是自己打擾到稚哥睡覺了，于是狗腿子般地說：“你不是睡覺嗎？你睡吧，我會盡量安靜，努力不吵到你的。”

沈稚禾撥弄起牆邊放着的那個有點歪的毛茸茸文具盒，擺了半天擺不正，忍不住揪了下，而後恢複淡定，餘光瞧她一眼，清清嗓子說：“不睡了，學會兒。”

“噢。”

安晞兮繼續預習課文，過了會兒，發現有雙眼睛正盯着她看，轉過頭，便對上沈稚禾的臉，心髒驟然慢了半拍。

她默不作聲地往左邊挪挪，拍拍胸脯，心想傳聞中的稚哥果然是怪吓人的，有句話是怎麽說來着，最迷人的最危險，這句歌詞太準确了。

沈稚禾把小姑娘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裏，有些不解，偏偏還傲嬌起來，睇她一眼，揚起下巴說：“我長得又不兇，怕什麽。”

“是你長得太好看了，所以才吓人。”安晞兮默默接上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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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禾默了一瞬，視線轉到安晞兮面前的語文課本上，“你在看什麽？”

“在看《沁園春.長沙》。”

“你怎麽這麽半天還在第一首詩啊。”

安晞兮如芒刺背，“我倒着看的！”

“那你借我本書吧，我看看別的。”

“全都在窗臺上，自己翻。”

“……”

五分鐘後，沈稚禾指着數學書課後習題上的一個函數公式說：“你這道題用錯函數了，不是tan，是sin.”

“……”

痛苦地預習完詩歌單元，安晞兮終于送走了稚哥這尊大佛，等他離開，久違的回到座位上時，偏頭又看見空桌上“占座”那明晃晃的兩個大字。

又不是他們班，說了不算。安晞兮心想，以後見到他還是躲遠點好。

再打開自己的作文本，準備寫軍訓作文時，刺目的紅色批注映入眼簾。

花蒲——花圃

竄——蹿

以及一句

“安晞兮，我的帽子拿走了，還有，記得還剩下兩本書：D”

/

周日上午，風和日麗，陽光正好。

聽完班主任羅裏吧嗦講的班會以及今後上課的注意事項，安晞兮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趴桌上打會兒盹，一陣嘈雜喧鬧聲從門口傳過來。

安晞兮耷拉着眼皮往那邊看了一眼，正好程涵走過來，朝她揮揮手，準備繼續安眠時，被眼疾手快的程涵給制止。

“別睡了晞兮，課間操這麽長時間，陪我出去曬太陽吧，下節體育課！”

“啊？”一聽體育課，安晞兮犯了ptsd，擺擺手，“我還是不去上體育課了，我有醫院證明應該可以請假。”

“但是今天陽光挺好的可以有效殺菌，你可以草坪上看我們跑圈啊，還有體育課的小游戲應該強度不大，你可以參加的。”程涵笑嘻嘻地說。

“我有點困……”安晞兮有些為難。

“我覺得體育課熱熱鬧鬧的應該挺好玩的，但是如果晞兮不來就沒人跟我一組了，怪孤獨的。”程涵嘆了口氣，再深深地看一眼安晞兮，“當然，我是不介意一個人的，只是擔心你在教室裏悶的時間久了會不會不太好。”

“那好吧……”

“那我們現在就出去吧！”程涵攬上安晞兮的胳膊，“對了，軍訓的獎勵發回來了，他們都領了雪糕吃，我們也去領一下吧。”

這會兒其他人已經領完了，班長徐磊把雪糕箱子搬到講臺的空地上，看到走過來的程涵和安晞兮，招招手：“快來，一人挑根雪糕吃，這可是我們大家夥訓練這麽久的獎勵，賊甜。”

程涵從裏面拿了根山楂味的，回頭問道：“晞兮，你喜歡什麽味道呀？這裏有香蕉的，有草莓的，還有綠豆味和巧克力蛋卷。”

安晞兮有些不好意思：“我沒參加演練，還是不要了吧。”

“嗐，這有什麽的，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們班級一份子啊，”說着，徐磊從裏頭随手拿了兩根雪糕，“來，兩個都給你，看你怪瘦的。”

班級一份子……

第一次被人這樣說，安晞兮些受寵若驚，從徐磊手裏挑了一根綠豆味的。

“我只要一個就好了。”

“那這個我要。”

程涵笑了下，剛接過來，被突然跑進來的趙景奪了去，“這個巧克力蛋卷歸我了。”

“你！”程涵氣得跺腳，“真沒風度，搶女孩子雪糕！”

安晞兮看了一眼趙景，又看看程涵，把自己手裏的綠豆味雪糕遞過去：“要不，我這個給你？”

“沒事，我是看不慣這個傻缺，”程涵瞪了眼趙景離去的背影，随後對安晞兮笑笑，“我吃一根就行，胃有點不好，吃兩根還容易吃壞肚子。”

下樓的時候，經過走廊展示板，上面刊登了一些關于軍訓的優秀作文。

程涵牽着安晞兮走過去：“我們看看這個吧。”

黑板大小的一個板面，上面大概貼着有二十份左右的用格子作文紙寫的作文，最上面标着作者和所在班級。

程涵拉着安晞兮往那邊走去。

“你看！”程涵擡頭看到自己的作文，欣喜道，“我的作文居然也入選了耶，我找找看有沒有你的。”

“不用啦。”安晞兮摸摸鼻子，“你忘了我因為跑題，老師只給了我40分友情分嗎？”

程涵拍拍她的肩：“沒事兒，不就一個作文，下次我教你寫！”

“謝謝！”安晞兮滿臉真誠地看向程涵，心想程涵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以前在初中時，就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女孩子。

那時候的她，因為經常不在學校，每次久違的回學校，等到的都是桌上落滿的灰塵和堆疊在一起的試題卷子。

周圍的同學都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小團體，有說有笑，而她也沒有辦法融入進去。

索性後來，媽媽讓她不要再去學校，要給她繼續請假的時候，她也欣然同意了。

因為去不去，好像都一樣。

“晞兮你看這個，不知道是誰的，”程涵忽然指着最左邊的一份作文說，“《追憶軍訓，走過夏天》題目和字寫的不錯，名字也不寫，還挺有個性。”

安晞兮順着程涵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個夏天，蟬鳴、汗水與歡聲笑語。高中生涯伴随着軍訓就這樣開始了。”

潇灑飄逸的小楷而不失娟秀，即使放在一個個的字框裏，也能感受到行文的流暢恣意與揮灑自如。

就像他的人一樣。

沈稚禾。是他的作文。

直到看到末段的最後一句，心念稍動。

“或許前路永夜，即便如此我也要前進，因為星光即使微弱也會為我照亮前路。”

白紙黑字，短短的一句話，書寫着少年對未來的憧憬，對夢想的奮不顧身。

而安晞兮好像通過這句話感受到了一些小小的共鳴。

那曾經是治愈了她整個暑假的動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