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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27章

宋清杳知道符盈是嘲諷她, 因為剛還上的那兩億一千萬,除了一千萬是她賺的以外,其餘都是靠賭石賭回來的, 本金還是陳奚舟給出的,符盈說她買不起也正常。

索性回了一句:[既然您不要錢, 我也摘不下來,那就這樣吧,勞煩您在外人面前多替我美言幾句。]

發完後, 她就起身洗漱睡覺。

深秋的夜, 風都帶着肅殺的氣息,卷起地上的落葉與沙石, 吹得窗戶呼呼作響十分滲人。

她只能緊緊抱着‘有福’,盡量讓自己不去想恐怖的事,即便那些鬼怪的畫面會無孔不入的進入腦海,她也會安慰自己有‘有福’在, 不會有鬼怪敢近她的身。

漸漸的,睡意襲來。

第二天一早, 天剛蒙蒙亮,巷子裏的黃狗發出了叫喊聲, 來來往往的人都換上了較為厚實的毛衣和長褲。

陳奚舟的車準時停在巷子口接她。之前預約的手術本該在九月底, 但主刀醫生的排期往後延了兩周,昨天已經通知她來辦理住院手續, 她沒搭理, 最後還是陳奚舟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會親自接她去醫院。

手術時間是下午一點鐘開始, 辦理完住院手續後就開始了術前檢查,繁瑣又複雜。

她一度追問陳奚舟, 能不能不做。

陳奚舟睨她一眼,說道:“可以不做,那你嫁給我,我照顧你一輩子。”

“……”

猶豫片刻,便老老實實的接受了各種檢查。

手術是三點鐘結束,主要進行了神經修複。

進手術室之前,陳奚舟接了個電話,說是公司有事要趕回去,他握着她的手,安撫她:“進去打了麻藥就不會有意識了,我給你安排了幾個護工,等我忙完公司的事就來看你,別怕。”

聽到他這話,心瞬間涼了半截。

誰做手術沒有家人朋友陪伴?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來做這個手術,陳奚舟卻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慢慢的躺回到了病床上,在這一刻,她才體會到人在什麽時候是最沒最尊嚴的,那就是在病床上。

默默看着天花板一格一格的板子,直到被推進手術室,麻藥推進身體裏時,那些雜念也都一一消失不見。

一點的手術,三點結束。

出來時,麻藥還沒褪去,意識昏昏沉沉的,聽不到旁人說話。

到了傍晚五點多,她才緩緩睜開雙眼。

一睜開眼睛,漫天紫紅色的光芒透過玻璃窗散落進來,就像是步入了夢幻世界,美得很不真實,她動了動手指頭,沒有包紮的左手能自如的動彈,打着石膏的右手連動彈都做不到。

護士給她換藥,說是至少得半個月才能出院。

她輕輕‘嗯’了一聲,又睡過去。

睡到八點鐘醒來,護工開始喂她吃飯。

說實話,她不喜歡這種被照顧的感受,吃飯要人喂、上廁所要人幫忙、就連穿個衣服都得別人搭把手,這讓她想起了在小鎮修養的時光——并沒有因為被照顧而開心,反而覺得自己像個累贅。

扭頭看向窗口,窗戶上倒映着影子,影子穿着白色打底的病號服,右手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的醜樣,刻意聳動五官,看起來又滑稽有又些醜。她讓護工給她套了件毛衣,穿好鞋子往外走。

市立醫院的路段不算太熟,前些年經過道路優化,本來的東南三路主路段全都加建了高架橋,每次開車走這邊時都會迷路。既然不知道路,那就主打一個随便亂逛,随着心意走了一條無名道,走着走着就看見了‘金花’兩個大字。

走到校園外的栅欄往裏望去,還能看見一些小孩正在教室裏玩玩具。

突然,有個穿着粉色毛衣的小女孩拿着粉色的撥浪鼓朝着門外走來,搖搖晃晃走到栅欄邊上。

一大一小。

一高一低的對視。

小女孩不會說話,她一直指着門口,示意她往裏走。

宋清杳沖着她搖了搖頭。

小女孩就幹脆抱着撥浪鼓跑到了大門口,對着保安比劃了手勢。

保安從保安亭裏走出來,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宋清杳,沖着她喊道:“哎,小姐,你進來坐坐吧。”

保安應該是認出她了。

小女孩也是。

認出她是那天沈明衿帶來的。

盛情難卻,她剛走進去,小女孩就牽住她的手往教學樓裏走,邊走邊用手勢比劃。

什麽意思,看不懂。

她牽着她往樓上走,走到天臺時,寒風撲面而來,右側的位置上正坐着一個人,身影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甚至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存在。小女孩牽着她走到他面前,天臺沒有燈光,只有月亮的光影投射下來,隐隐約約可見男人靠着位置,深邃的輪廓線條流暢,雙眼緊閉,微微敞開的領口被洇濕了大片。

走近一聞,一股嗆鼻濃重的酒精味。

宋清杳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沈明衿?”

“嗯。”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低沉的哼聲,但緊閉的眼睛沒睜開,“別碰我。”

聲音很冷,且帶着極強的警覺性。

她下意識的收回手,但手收回到一半,灼熱的大掌控住了她的手腕,那雙漆黑的眼睛緩緩睜開,淬着月色帶着滲人的寒意。

他的力氣有些大,扣住她的手沒幾秒鐘手腕就紅了。

緊跟着,他用力拉扯,她整個人就猝不及防的往前倒,倒在了他的懷裏。

一只手被他控制,一只手又打着石膏,沒了支撐就像是摔進泥潭裏,怎麽都掙紮不起來。

小女孩看着他們‘相擁’的畫面,兩只粉粉嫩嫩的手捂住眼睛,朝着樓下跑去。

沈明衿就看着她在懷裏掙紮,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直至看見了她打着石膏的右手,才慢悠悠的說:“去做手術了?”

話音落下,他松開對她的桎梏。

得到了支撐力,迅速的用左手支撐着他的胸膛站直身體。

“對,做手術了。”她的理了理淩亂的頭發,“你喝醉了?”

“有點。”

不是有點。

看起來很醉。

眼眸失焦、領口的紐扣解開大半,任由寒風吹開襯衫露出大片胸肌,就連……就連……

她的眼神實在不知道看哪裏好,只能望着遠處說道:“需要幫你叫人嗎?叫阚靜儀?”

“不用,司機就在樓下。”他往後靠,雙手環保在胸口,“你來看我?”

“我說路過你信嗎?”

沈明衿笑出聲來,“不信,你說的每個字我都不信。”

他真是醉了,以前見到她哪有這樣的好脾氣?

每次不是冷臉,就是說一些不好聽的話。

月色溫柔,打在他的側臉上也添上幾分柔和。她坐到他的身邊,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這要說沒醉都有鬼。

兩人就這麽靜靜的坐着,看着月色,聽着風聲,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很奇怪,明明很冷的風,在這裏卻吹得很舒服、明明很藥水的氣味并不好聞,但卻被他身上的雪松香給替代,總之,就這麽坐着也很惬意。

突然,沈明衿閉着眼睛說:“知不知道上次為什麽帶你來這裏?”

“知道。”她點頭,“你是不是害怕我真不還錢,真的去死?所以想讓我看看有很多都比我慘,但是在努力生活的人?

“那點錢至于?”他側過身子睨她,“你覺得我在幫你?”

本來是這麽覺得的,因為沈明衿不會做無意義的事。

那天她的心情很差,随口說出擺爛的話也被他當真,他想通過這個地方讓她找回點信心也很正常。

但他這麽反問,反倒是顯得她的想法過于幼稚和天真。

仔細想想,他确實沒必要幫她,帶她來也許只是因為那天大家心情都不好,出來兜風時路過這裏就過來了吧。

她抿着唇說:“那就當我剛才說的話是空氣,你真的醉得不輕,我幫你打電話。”

說着,她就拿出手機打電話。

可是剛拿出手機就被沈明衿給搶走,他沒看她的頁面,只是握着手機放進口袋,閉着眼睛說:“你安靜會兒,我好不容易能壓得住脾氣不發火。”

“……”

宋清杳不說話,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看着遠處的景色。

說實話,兩人能夠這麽正常且和平相處得機會少之又少,每次見面不是吵架就是被對方當成陌生人。

秋風刮來,帶着些許寒意,餘光掃去,見他微微睜開雙眼望着月色,清冷的月光将他深邃的輪廓照映得格外好看,腦海裏想起剛才小女孩跟她比劃的手勢,反複比了好幾次,她猜,是好看的意思。

她歪頭看着沈明衿,問道:“對了,我想問你這個手勢——”

她擡起左手束起小拇指,再合上豎起了大拇指跟食指,最後再合上束起了大拇指跟小拇指。

眼眸純亮幹淨的看着他,“是什麽意思。”

沈明衿沒說話,漆黑的瞳仁裏像是蓄起了萬千風雨,微微起伏的胸膛幅度變大,下一秒,他突然伸出手扣住她的後頸,将她整個人往自己的身邊帶,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刺得她有些癢。

“宋清杳,捉弄我很有意思?”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這麽喜歡捉弄的話,可以。”

他雙手掐着她的細腰,膝蓋頂開她的腿,将她整個人提起跨坐到自己的腿上,然後繼續扣着她的後頸,以一種極其暧昧的姿勢看着她,“那就索性玩得大點,你有男朋友,我有女朋友,我們抛開倫理道德,不要任何底線,單純享受就行了。”

宋清杳被吓得瞳孔緊縮,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你什麽意思?”

“聽不明白嗎?”他滿身酒氣的靠近她,“那我說得再明白一點,宋清杳,現在只要你願意跟我,你家裏的事我替你擺平,宋薇的錢我幫你追回來,誰碰你我就弄死誰,誰欺負你我就讓他消失在你面前,我也不在乎你跟陳奚舟做過幾次,現在只要你點頭同意,過去的事我既往不咎!”

他喝醉了。

不止喝醉了,還瘋了。

怎麽說得出這種話。

宋清杳還沒緩過神來,他的手就捏住她的下巴,“你之前在沙灘上說,說想跟我在一起,說你愛我,裝得很像,現在也可以繼續裝,我不介意。”

目光交織,所有的愛恨情仇在這一刻瞬間點燃爆發。

她的心竟然有些蠢蠢欲動,好像只要開口同意,他們就能抛開一切走到一起,但滿身的酒氣告訴她,這是醉話罷了。

真正清醒的沈明衿,絕對不會因為沖動而說出這樣的話來。

理智、成熟、是真正百年世家精心培育出來的繼承人,他守得住道德底線、也扛得起家族賦予的重任。

這樣的人,只有在喝醉酒的時候,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吧……

她垂下眼眸,抿着唇說:“我不要。”

“你不要?”沈明衿擰眉看着她,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現在連裝都不願意裝了是嗎?哦,我想起來了,你想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他從口袋裏拿出錢包,随意的抽出一張銀行卡扔到她的臉上,“夠不夠做一個晚上?”

那張銀行卡不疼,但是甩在臉上卻莫名的難受。

她掙紮着想爬起來,卻被他死死掐着腰,“別動,我沒讓你動,你動一下試試?”

緊跟着第二張銀行卡扔到她臉上,“那天陳奚舟說讓我加碼,知道我為什麽不加嗎?因為你不配,不配我加碼。”

第三張銀行卡再扔到她臉上,“你最适合什麽,最适合讓別人這樣把錢甩到你臉上,讓你乖乖的把衣服脫掉。”

刺耳難聽的話讓她的胸口像被針紮一樣的疼。

她把頭扭到一邊,露出雪白的脖頸,緊緊咬着唇不說話。

“為什麽不說話?是因為我都說對了是嗎?”他捏着她的臉,将她的臉掰正,“那你來告訴我,你要多少錢?整個沈家給你好不好!?”

“你喝醉了,我不想跟你說話。”

“行,不想跟我說。”他一把将她推倒在旁邊的椅子上,站起身來,“但我的錢不能白給。”

高大的身影擋住月色,寬肩窄腰、敞開的襯衫領口平添性感,微微轉動袖口,吓得她臉色發白,過去的回憶湧上心頭——沈明衿在這方面總是要得特別狠,次次沒折騰得她昏過去都不算完事,她支起身子想逃,嘴唇顫抖,“沈明衿!你不要這樣!我不想跟你做!”

不想跟他做。

他非要,她又能怎樣?

手指熟練的解開皮帶靠近她,剛靠近就看見她紅着眼眶,死死捂着胸口的自衛模樣。

一瞬間,腦子像被什麽東西給砸疼了似的。

“喜歡給陳奚舟死守清白?”他捏着她的臉,“那你當年為什麽沒為我這樣做?陳奚舟對你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你有為我反抗過嗎?”

碩大的眼淚凝聚在眼眶,看起來可憐極了。

他伸手擦拭她的眼淚,又将食指塞進她的嘴裏,“說話!說謊也行!”

說什麽。

她能說什麽?

對一個喝醉酒的男人、對一個對她滿是怨恨的男人說什麽?

他所有的情緒、所有的舉動都在表達對她的不滿,當一個男人對女人只剩下滿腔恨意的時候,真話假話重要嗎?

當然她也存在那麽一點小心思,萬一他喝醉了,卻理智尚存呢?萬一他說的那些話,有一半是真的呢?

可她敢賭嗎?

不敢。

她抿着唇說:“沒有,我沒反抗過。”

然後深深吸了口氣,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就像你現在對我做什麽我也不會反抗,因為男女懸殊力量很大,與其被你弄傷,不如好好享受。”

沈明衿氣得青筋暴起,伸手掐住她的咽喉,卻沒舍得用力,咬着牙說:“真行,宋清杳你真行。”

他慢慢松開手,站直了身體,清冷的月色被他遮擋,他點燃了一根煙,說道:“滾。”

宋清杳踉跄的站起身來,沒有做過多的停留下樓。

剛走到二樓就看見那個小女孩正站在走廊,已經換上了鵝黃色的睡衣,站在那裏蹦蹦跳跳可愛至極。

她看了一眼後便迅速下樓。

按理來說,沈明衿的司機應該就在附近,她在教學樓周圍走了一圈,看見了停車場裏停着一輛vanquish,快速走上前就看見司機正坐在裏面等候,她敲了敲車窗,對方搖下車窗,“宋小姐?”

“沈明衿喝醉了,在天臺。”

“嗯,我知道,今天先生喝了很多。”

“為什麽?”

“額……因為跟阚家的事……”

對方扭扭捏捏,明顯是不太方便說。

宋清杳明白了,沈明衿婚期将至,婚前兩家有摩擦也算正常。

只是沈明衿的性格一向沉穩,也不知道這次發生什麽能讓他喝成這副德行,擡頭看了一眼天臺的方向,“上面很冷,你還是勸他回家吧。”

“沒事的,比起之前宿醉,他這次挺清醒的。”

他那樣子哪裏算清醒?

她還想說些什麽,但又覺得有些冒犯,這畢竟是他跟阚靜儀的事。

腦海裏不由得想起他們交往時也經常吵架,回回都是因為有別的男人靠近她,他就開始吃醋發瘋,這一次,也不知道是跟阚靜儀亦或者阚家發生了怎樣的摩擦。

但總歸,都是不關她的事。

她垂下頭,輕輕‘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沿着教學樓的西側離開,走到教學樓正面的時候就看見一抹黑影從樓梯上走下來。

由于光線黑,她也沒看清對方是誰,多走了幾步就聽到他喊道:“宋清杳。”

她下意識的回眸,就看見對方扔了一個東西過來。

伸手接住——是她的手機。

側目望去,他單手插在西裝褲裏走向停車場,背影颀長,留下一句,“滾遠點。”

“……”

*

宋清杳回了醫院,回去時還下了點小雨,頭發略有些被淋濕。

裏面的短T也被沈明衿暴力撕扯破了,她沒法換只能讓護工幫她,脫了衣服、用毛巾擦拭身體,再換好衣服入睡。

燈一關,她側躺着望着窗外的景色,卻怎麽都睡不着。

不是因為生理上的睡不着,只是單純的想起了晚上發生的那些事而睡不着。

打開旁邊的夜燈,單手拿出手機,就看見一條資訊彈了出來。

[沈氏集團繼承人與女友恩愛逛街,随後吵架離開。]

配圖就是一張很模糊的沈明衿跟阚靜儀的背影照。

不知道兩人說什麽,但阚靜儀看起來情緒很激動,沈明衿抽着煙,眉頭緊鎖,一副不太想說話的模樣。

所以是因為兩人吵架了他才去喝酒,才跟她發酒瘋?

想起剛才在天臺上發生的一切,心中莫名的有些悶。

還好她沒當真,真要是當真了,就真的成了笑話,等他第二天清醒過來,不知道要怎麽嘲諷她。

垂下眼眸,默默地關上手機睡覺。

第二天陳奚舟來看她時帶了很多賠罪禮物和水果,嬉皮笑臉的走進來。

宋清杳看他那個樣子,說道:“別說什麽對不起之類的,不想聽。”

“沒說這個。”陳奚舟把花束放到她旁邊,“我們什麽關系,用得着說這個嗎?”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沈家從昨天開始送婚帖了。”

他從西裝口袋裏抽出一張燙金古典邀請函,“有沒有請你?”

明知道他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她卻只能強忍着翻湧的情緒,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會去,而且到年底說不定我能還完所有的錢了,到時候就離開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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