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你才是那個主角?原著主角?”桑慢慢驚訝地說,然後她又想起在車上看到的女尊小說現代類,“不對,你是那個來自女尊國的男朋友?”

“那也不對啊,如果你只是個來自于女尊國的男朋友,不會把世界都變成女尊男卑?”桑慢慢又陷入疑惑。

鐘點工從段春水手裏把自己的口罩拿下來,又戴上了,他是真不想讓人看他的臉,自卑感很深的樣子,“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我就來到了這個世界。”

段春水替他說了,“你來這個世界找一個女人,她住在2號樓六樓。”

鐘點工:“她可能也讨厭我的長相,把我趕出家門了,我只好賺點錢養活自己。”

“……”

好像一下就合理了起來……個屁。

他們這個世界的人讨厭這張臉的概率有多低?除非對方不喜歡男人。

這個說法有漏洞,但目前更重要的是,如果鐘點工真是女尊國來的皇子,那麽他被小說引導着去找的那個人,應該就是擁有女尊文光環的主角了。

江念不确定直接問慕容青這個主角是誰,他會不會回答。

段春水:“先吃飯吧。”

聽到段春水的聲音,江念忽然意識到,如果鐘點工是為那個女主來的,那他們隊長……?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符合甚至超出他對未來伴侶預期的人,結果可能是別人的。

想到這裏,江念沒提出異議,他們吃完飯通過監控也能找到主角,不要在這種時候再拒絕一個悲慘的男人了。

江念坐下後,桑慢慢和王德也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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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內情的王德忙把慕容青來拉着坐下,“青老師坐坐坐,沒想到您是皇子,怪不得您既懂茶道又會插花。”

他們竟然被一位皇子服務!

慕容青坐在段春水對面,他回答的是王德的問題,但沒看王德,“嗯,我們鳳尊國的皇子會被當成天下男人的楷模來培養,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八雅樣樣精通。”

江念:“……”

這不得把他們隊長迷死?

他本就喜歡傳統一點的會洗衣做飯的“賢妻”,還喜歡“大家閨秀”一點的,他媽媽和舅媽都是書香門第的大小姐,兩人還是大學同事的教授。

可惜是來找別的女人的。

段春水一邊吃飯,一邊看手機,臉上沒什麽表情,就是像是剛起床,有點起床氣的樣子。

王德已經驚呆了,天吶,這是什麽完美男人,他應該才是小區男德典範!

王德:“我也想變成您這樣的男人。”

“……”

慕容青依然說得雲淡風輕的,“可能需要一點天賦。”

王德自卑地低下頭。

他們四人吃飯,而慕容青沒吃,因為他還要戴口罩。他們剛吃完飯,他就起身開始收拾餐桌。

在他收拾時,段春水帶着江念出門,沒叫桑慢慢和王德,“我在監控視頻裏找到了主角家。”

之前慕容青不只一次去過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主角所在的房間。

2號樓二單元602。

段春水把這家的資料發給江念。

江念看完說:“是拆遷戶。”

富康小區1號樓和2號是給拆遷戶的,只不過有很多拆遷戶已經把房子賣了,602住的還是原來的拆遷戶。

這小區在很久之前是一個叫福山村的一角,村名以小區後面的福山為名,在二十多年以前,還是個被福山隔斷,無人問津的小村子。

因一個互聯網大廠在附近落地,開啓了一個大園區的崛起,周圍被帶動快速發展,加上福山這座景色不錯的山,福山村的人基本上都因拆遷和房價上漲,經濟自由了。

他們要去的這一家就是這樣的。

資料裏顯示房主名為林智遠,福山村人,五十二歲,分了一套220平的房子,目前在跟第二任老婆和一個女兒一起住,無業。

可是他們進去後,卻沒看到林智遠,只看到了他的老婆和小女兒。

資料上顯示,林智遠的老婆應該比他年輕七歲,可是她的衰老很突出,頭發已然白了一半,臉上的皺紋如溝壑,最容易暴露年齡的是她的手,皺皺巴巴的一層泛黃的皮貼在瘦削的手骨上。

看她的五官輪廓,年輕時應該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

林智遠的小女兒正上初一,剛十三歲,看他們的眼神很平靜。她對女人說:“媽媽,這是一直讓我報奧數班的輔導班老師,我會讓他們死心的。”

江念盯着她看了兩秒,對房間裏正在緊張地看着他們的女人說,“車雨雯真的很有天分,您勸勸她吧!”

說着,他們被女孩推出了房間,女孩也跟着他們出來了,把他們拉進電梯。

電梯下行的過程中,三人沉默地站着,直到出了2號樓的大門。

“你們要把我帶走關起來嗎?還是要對我進行實驗研究,或者直接殺了?”

站在2號樓旁邊的合歡樹下,十三歲的車雨雯平靜開口。

段春水問:“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車雨雯轉頭看向別處,不知道她具體在看什麽,“別裝了,你們來這個小區不就是為了抓我嗎?”

段春水:“你是這個小區女尊男卑現象出現的原因?”

車雨雯:“是。”

段春水:“你很愛女尊文?”

車雨雯:“那是我唯一愛看的小說類型。”

前面兩個問題,車雨雯都回答的很平靜,直到段春水問:“你為什麽想要女尊男卑?”

“為什麽想女尊男卑?”車雨雯的聲音一下提高了不少,然後她看着段春水笑了一聲,“是啊,你怎麽會理解呢?你這個男人,怎麽會明白呢?”

“我怎麽可能不想女尊男卑,我的身邊沒有一個女人能活得像男人一樣像個人。”

車雨雯不是林智遠的親生女兒,從姓氏上就能看出來。

在她五歲的時候,她媽媽就帶着她改嫁了。

她記的很清楚,那時候媽媽哭着說,如果不改嫁她養不了她。

媽媽長得很漂亮,從小被教育女人最大的成功是嫁個好男人。

她沒有別的本事,就會嫁人,嫁的第一個男人死了後,她就沒法生活了,只能靠嫁給第二個男人。

當時她長得好看,雖然帶着她這個拖油瓶,還是嫁了一個在衆人口中條件不錯的人。

林智遠是個拆遷戶,有一套不錯的大房子,手裏還有一筆錢,喪妻,只有一個女兒,對于她媽媽來說,看起來條件确實不錯。

媽媽帶着她第一次到林智遠家裏時,她看到了姐姐,林智遠和他前妻的女兒林心語。

姐姐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半邊長發被一個長飄帶蝴蝶結系在身後,像個小公主一樣。

可是小公主脾氣太差了,她們剛進門,她就把水杯砸到了她媽媽身上,還用一個蘋果重擊她的腦袋,她被砸得頭暈眼花,差點跌倒。

她陰沉沉的眼神惡毒地盯着她們,讓她們滾。

林智遠溫聲細語地安慰了她們,說他一定會跟女兒好好聊一聊的。

她們第二次上門,那個漂亮的跟公主一樣的女孩,雙唇蒼白,歇斯底裏地喊着:“滾!滾!你們都滾!”

可能是情緒太激動了,她重複地喊着這句話暈倒了。

後來,當顫抖的她被姐姐抱在懷裏時,她才知道,那時姐姐惡狠狠地讓她們滾,不是讨厭嫌棄她們,而是在阻止她們進入這個地獄。

姐姐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那麽小,瘦瘦的,一直低着頭,蘋果在我手裏攥了好久,我才砸出去。”

“聽說蘋果很吉利,平安果,平平安安,我希望它能把你砸出去,可惜沒有。”

第一次沒有把她們趕走後,姐姐被林智遠打得特別慘,第二次她還是想趕她們走,她暈倒不全是因為情緒激動,還因她前一天被林智遠打得太虛弱了。

林智遠是個品性惡劣的控制狂,他的控制欲變态到了極點,讓一個本該溫馨的家庭,變成了可怕的地獄。

他對親生女兒的控制表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一個細節。

姐姐必須穿他買的衣服,周六白色,周天黃色,周一紅色……不能把顏色弄錯。

姐姐必須吃他說的食物,哪一筷子夾什麽,米飯的分量多少都不能錯。

姐姐每一個小時看什麽書,看到哪一頁。

姐姐必須上他讓她去的學校,即便姐姐去了他說的學校,高中還是轉了四次校,一個比一個離家近,一個比一個差。

姐姐必須在他規定的時間回家,不能晚一分鐘。

每次姐姐出了一點錯,穿錯襪子的顏色,或者回家晚了一分鐘,他就會既憤怒又興奮地把姐姐拽進他們家專門設置的懲罰室。

姐姐被打時哭不哭他也要控制。

他對她和媽媽的控制欲也一樣變态,只不過在懲罰時略有不同。

他對她們的懲罰經常是把她們趕出家門,尤其是喜歡在氣候惡劣的時候。

這一招對她媽媽太有用了,這個以男人為生的女人每次都會跪在門口,雙手合十求他讓她們回去。

媽媽一個人求還不行,他必須讓她這個犟種也跪在外面求他,像個狗一樣,才會把她們放回去。

如果她不跪地求饒,他就會把帶傷的她丢進雨裏。

媽媽從來不敢忤逆他,每到這時,姐姐都會沖出來護着她,姐姐很瘦,但她身上香香軟軟的,每次她都會安心地在她懷裏暈倒過去。

姐姐這種超出林智遠控制的行為,會讓他更加憤怒地把姐姐拖進懲罰室。

所以,後來她改了,她再也不犟了,她不想再被姐姐顫抖瘦弱的身軀擋着了,只有在姐姐去高中上課的時候,才會像一頭倔驢。

林智遠好像在玩一種病态的游戲,她們是他游戲的旗子,游戲規則是他的控制欲,游戲場地是這個父權制下的家庭,游戲獎勵就是他這個沒其他能力的男人,感覺到了欲罷不能的權力滋味。

姐姐曾跟他說過,林智遠的控制欲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在我媽媽多次逃跑,被打斷腿終于放棄後。”

很多很多年前,他們住的這裏還是個小山村,姐姐的媽媽是被拐賣到這裏的,托北城是大城市的福,姐姐的媽媽很快被父母找到了,可是那時姐姐的媽媽已經懷了姐姐,所以媽媽的父母就讓她留在這裏好好過日子,當時已經有拆遷的消息傳出來了。

可是姐姐的媽媽一直在逃,一開始林智遠對她很好,因她屢次逃跑,他的本性被激發出來,把姐姐媽媽的腿打斷了。

為此他去蹲了監獄,從監獄出來後,他不再去工作,整天呆在家裏,控制欲報複性地一日比一日變态,姐姐的媽媽就在這樣的環境裏郁郁而終了。

而同樣長期在這種窒息壓抑環境裏的姐姐,也經常惡心嘔吐。

每天晚上姐姐都會偷偷地吐,她在隔壁房間聽得清清楚楚,等到姐姐吐完,她會從房間偷偷出去,把衛生間打掃幹淨,如果有可能,她會在姐姐門口看着,等她睡着。

——她們不管是去衛生間,還是回房睡覺都是不能關門的,這也是林智遠的要求。

每次看到姐姐終于睡着,看到姐姐長長的睫毛終于垂下,是她一天最幸福最安心的時刻。

後來姐姐終于稍微地短暫地解脫了一點,她考上了一個離家很遠的高中,需要住校。

林智遠就把他對姐姐的控制欲,過量地加在了她和媽媽身上。

姐姐不在家,她時常犯犟,林智遠經常在暴雨和大雪時把她仍在外面好幾天。

有一天她踉跄着要倒地時,有一個阿姨抱住了她。她認識那個阿姨,她是一個幼兒園老師,小區裏的孩子都很喜歡她。

她看到了她身上的傷,在大雨中緊緊抱着她。

那天冰冷的雨水落在她全身,只有脖子裏滴落的水珠是熱的,大顆大顆的。

那次之後,她經常會收到一些姐姐之外的溫暖。

兩天沒吃飯的她,被一個阿姨領回了家,空蕩蕩的房間裏,餐桌上滿滿一桌香噴噴的菜,那個阿姨給她成了一碗飯,讓她吃。

她握着筷子,問那個阿姨:“這麽多菜,沒有其他人吃嗎?”

阿姨将垂落的頭發掖到耳後,苦澀地笑笑說:“我老公在外應酬不回來了,兒子嫌我做的飯難吃,快吃吧,多吃點啊。”

五歲之後,她第一次可以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得眼淚控制不住地流,像小區那只流浪貓,每次有人投喂,都會吃得流淚。

那麽香那麽好吃的飯菜,她在阿姨家吃了好多次。

每次她被趕出家門,肚子一餓,那個阿姨就會對她揮揮手,然後牽着她的手回家吃飯。

學校舉辦活動,表演節目,老師要求統一穿紅色的衣服,而那天按照林智遠的規定,她要穿白色。

她穿着白色襯衫低頭走出小區大門時,有一輛一看就很貴的車停在她面前,車窗打開,一個時尚大氣的女人摘下墨鏡對她笑笑,“上車。”

送她去學校的路上,她送給她一條紅色的連衣裙,那條連衣裙那麽美麗,層層波浪泛着一看就很貴她不敢觸碰的光,讓她成了那天的公主。

“阿姨別的沒有,就裙子多,這些都是你的,想穿什麽就穿什麽,想穿男裝阿姨也給你,還有你姐姐,那個小仙女。”

一天晚上,發現把她趕出去後,她在吃面包店阿姨給的面包,林智遠瞬間失控,沒等到回家,在外面發瘋地踢她打她。

她早就習慣被打,也知道他一定會打很久,蹲在地上抱頭等待着,可林智遠只打了她兩下,就被一個重重的公文包砸開了。

一個穿着職業套裝的女人擋在她面前,手指直指林智遠流血的鼻子,“你再打一下試試?我是律師,要是讓我知道你再打她一次,信不信我把你送進監獄?”

她身後跟來的小女孩,踮着腳吹她額頭上的傷,細小溫暖的氣流拂過她火辣辣的傷,小女孩說:“姐姐不疼,袅袅吹吹。”

……

她感受到越來越多來自小區新住戶的溫暖善意,日子不再那麽難熬,她甚至可以做一些明亮的夢了。

可是,可能她這輩子注定不能沒命過好日子。

外婆暈倒住院,醫生說她活不過三個月了,在媽媽各種屈辱地請求下,林智遠終于同意讓她們回去看看,把她接到北城治療。

外婆得了外陰癌,明明早在幾年前就感受到了疼痛,開始出血,可她一直忍着不去醫院,也不告訴任何人。

在她看來這是非常丢人的病,她寧願在疼痛中等死,也不願意被別人知道,何況是接受那麽多人的檢查和治療。

林智遠經常把嫌棄表現得很明顯,“這麽大年紀了還得這種病,是年輕時候落下的,還是老了還不檢點?”

那個一輩子清清白白,被灌輸了一肚子女人忠貞思想的老人,那天哭着離開了,她一路哭一路哭,不知道走到了哪裏,在車來車往的北城出車禍死了。

醫生說她死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幸好,太好了。”

接着就是姐姐高考結束,她考了特別好的成績,在林智遠的注視下報考了一所本地非常普通的大學,在志願填報結束前最後三分鐘,在老師的幫助下,改成了上城一所名牌大學。

錄取通知來那天,林智遠發瘋般地撕了姐姐的錄取通知書,剪毀了姐姐的身份證,把她們三人關到了外婆村裏的房子裏。

她和姐姐一起挖了一個洞,在那個圓月夜晚,用流血的手指把姐姐退出去,注視着她逃進了夜色裏。

姐姐沒有手機,沒有身份證,沒有錢,她不知道姐姐最終有沒有上成那所大學,再次看到姐姐,是在同學的手機裏。

漂亮得像天使一樣的姐姐演了一部偶像劇的女二,一夜爆紅了,被那麽多人看到,被那麽多人喜歡。

她開心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她一整夜睡不着覺,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大口大口喘着氣。

那個密不透風的黑黑沉沉的繭房,終于被劃開了一道裂縫,有可以呼吸的空氣和可以看到遠方的光線進來。

一夜沒睡的她,第二天早上從房間裏走出來,看到林智遠手機裏正播放姐姐演的電視劇。

他沒有看電視劇,他正在看桌上一張張姐姐的照片。

控制欲變态的林智遠把姐姐拉進懲罰室懲罰後,有時候會拍下姐姐被打後的樣子,這樣好像能讓他更滿足,姐姐全身的傷他都會拍下來,所有很多是姐姐沒有穿衣服的。

他嘴裏叼着煙,粗糙的手握着傷痕累累的裸照,看着手機裏美麗自由的女孩發出興奮的笑。

車雨雯聽到了天崩地裂的聲音,她瘋了。

“姐姐的媽媽是個美麗聰明的大學生,她被打斷雙腿,死在困了她半輩子的床上,因為她不是個男孩,父母可以為了名聲和錢財舍棄她。”

“外婆一輩子清清白白,被灌輸了太多所謂好女人的思想,重病不敢去看病,死于一句不檢點的嘲諷。”

“袅袅死于她不是個孫子。”

“李阿姨事業毀于她是個女人。”

“劉阿姨因為是個體弱的女人被男人施虐時無法反抗。”

“明阿姨明明那麽優秀,還要被惡心的婚姻捆綁,一次次被羞辱。”

……

“而我最愛的姐姐馬上也要被一個惡魔男人毀了。”

那一張張或明媚或美麗或可愛的面孔後,都是血淋淋的刀痕,刻在存滿悲凄的血肉裏,只因她們披着脆弱的皮囊,被定性為女人。

車雨雯說:“我怎麽能不渴望女尊男卑?我可太渴望了,我每天偷偷看女尊文時,都詛咒林智遠像狗一樣跪在我們面前。”

“在他拿着照片準備去找姐姐那天,他終于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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