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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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唯意被放進車裏, 随後身邊有股清冷的氣息靠近,滾燙的耳邊被蓋上一只大手,按着她的腦袋倚靠着肩頭。
鼻尖萦繞着熟悉的香氣, 車內像是開了空調,原本灼燒着的身體火焰似乎正在平息。
季唯意睜開眼,啞聲道:“我們去哪?”
“去醫院。”
身側的門被拉開, 季聞述接過萬利遞來的外套蓋在季唯意身上, “安心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我不去醫院!”
沙啞撕裂般的嗓音響起, 季唯意幾乎是吼出來的,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嗆得她咳嗽起來。
攬着她肩頭的手輕拍着她的後背,季聞述輕斥,“別鬧, 不去醫院你想去哪?”
“不去。”
她伸手抓住季聞述沒來得及撤回的手,連帶着外套一并抓在手裏。
隔着風衣還能感受到季唯意燙的吓人的體溫,季聞述眉心一緊,神色卻反而溫和不少。
他将衣服剝離開,握着她的手腕放進衣服下,對上季唯意那雙氤氲的眼。
“為什麽不去?”
目光收回,她別過頭,心口的苦澀讓她的眼眶也濕潤起來。
将那抹腥甜味咽下,嘴巴裏澀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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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想去。”嗓音沙啞難聽, 季唯意試探着開口, “能不能不去?”
車子裏沉寂下來, 沒聽到回答就是拒絕。
強壓的那抹酸楚不知怎麽的,忽然奔湧而出, 打了季唯意一個措手不及。眼淚挂在睫毛上,她卻倔強着不眨眼。
不讓想眼淚流出來,更不想讓季聞述看到。
她死咬着嘴唇,也不知道是在和眼淚較勁,還是和自己過不去。
耳邊響起衣料摩擦的聲音,季聞述擡手将她眼睑上的淚珠擦去,将她額前的頭發整理好,聲音輕得像根羽毛劃過,惹得她睫毛輕顫。
“鬧什麽脾氣,不去就不去了。”
視線落在她臉上的紅暈,落下的手不自覺地捏上她的臉頰,在那裏扯了扯。
“跟個小孩兒一樣,去醫院還要哭。”
臉上被捏的不是很痛,可季唯意不愛聽他說的話,連帶着他不讓他捏。
可自己的手被風衣蓋着,季聞述的另一只手還按在她交疊的手上。沒了反手之力,季唯意只能瞪着他,以表抗議。
“你松手。”
“松手了能不能去醫院?”
尾音上揚。
幾乎是哄的程度。
腦門像是被大鐵錘砸了下,季唯意感覺自己暈乎乎的,很不真實。
就着季聞述捏在自己頰上的手一起側頭,“那你繼續捏吧。”
耳邊傳來一聲低笑,随後是季聞述一聲嘆息。
他搖搖頭,收回了收,轉而看向車外在等着的萬利。
“開車吧。”
“好的。”
“那麽犟。”
一聲呢喃和萬利開門的聲音重疊,季唯意轉過頭去看他,可後者望着前方并沒有要看過來的意思。
以為是自己幻聽,季唯意默默轉了回去,靠在椅背上眼皮發沉,沒一會兒睡了過去。
聽着身邊逐漸均勻的呼吸聲,望向窗外的季聞述看過來,目光落在她紅撲撲的臉上。
雙頰因為發燒看着紅紅的,本就白皙的皮膚增添了過度的血色。密而長的睫毛在眼睑處打下小片陰影,幹裂的嘴唇微啓,她正小口呼吸着。
一下一下,聲音重的像在喝奶的小貓。
還是很犟很犟的小貓。
季聞述伸手将她身上的衣服掖了掖,最後視線鎖住她,面色擔憂。
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将來是要吃虧的。
“季總,咱們是去醫院還是?”
“回家,給林醫生打電話,叫他來家裏,唯意發燒了。”
“好的。”
...
這一覺季唯意沒做夢,就是渾身燒似的睡不安穩,直到後半夜身上的滾燙退去她才徹底安睡。
醒來時,眼前漆黑一片,季唯意抹黑去夠手機卻什麽都沒摸到,撤手的時候還錯手将放置在桌邊的水杯帶下來摔碎。
刺耳的破碎聲和四散的玻璃打破了安靜的午夜,季唯意掙紮着起身卻一點力氣也沒有,直到耳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虛掩着的門被推開,她看到穿着浴袍,頭發還濕漉漉的季聞述。
“沒事吧?”
他走過來打開床頭的臺燈,看清了地下的殘渣碎片,也看清了床上的季唯意,松了口氣。
“你受傷了嗎?”
“沒——”
她聲音還啞着,說到一半便沒了後續。
見狀季聞述懸着的心終于着地,在季唯意床邊坐下,一只手探上她的額頭。
随着他的動作,季唯意視線落在他微敞的胸膛。
昏暗中若隐若現的胸膛和腹肌晃地季唯意雙眼發暈,似乎燒熱還沒完全退去,在她身體裏還殘留了一半,擾亂心神。
她咽了口口水,聲音之大到在只有兩個人的卧室裏清晰非常。
臉上一熱,避開季聞述的視線。
“口渴嗎?等會量完體溫給你再倒一杯。”
“嗯。”
她胡亂移開眼,卻被頭頂搭着的手吸引去注意,平複的心再次波動起來。
還不知道自己惹地小姑娘意亂,季聞述剛洗澡,手上還沒掌心之下的體溫終于不再滾燙,為了以防萬一,季聞述還是拿起溫度槍在她頭頂“滴”了聲,見上面的數字正常才徹底放下心。
“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
“那我去給你倒水,你別亂動。”
“好。”
季聞述離開後,空氣中充滿着清新的沐浴露的清香,她多次探頭确認季聞述是真的下樓去了才狠狠吸上一口,卻因為鼻腔堵塞只能聞到一絲。
有些洩氣的同時,季唯意感覺自己像個變态。
神金。
...
軟糯的粥還彌漫着熱氣,季唯意捧着小口喝着,邊喝邊看對面正在打電話的季聞述。
季聞述将粥和水拿上來後便換上了家居服,頭發柔順地蓋在他的額前,比平日的幹練多了些柔和。
“這麽晚還不睡?”
手機外擴,季明珠的聲音出現在卧室裏。
“你不是也沒睡?爸媽又出差了?”
“飛國外,後天唯意生日前會回來,到時候你回來嗎?”
“我?季唯意應該不樂意我去吧,我還是好好待在月子中心好了。”
氣氛一時尴尬,幾人誰都說話。
似乎是做了極大的思想鬥争,終于在季聞述準備挂電話的時候,季明珠終于開口說出自己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季唯意怎麽樣啊?”
兩人對視一眼,季聞述替她答道:“退燒了,現在已經有胃口吃東西了。”
“吃東西?你別跟我說季唯意就在你旁邊,還知道對話這邊是我......”越想越覺得可怕,季明珠幾乎顫抖道,“不會還能聽見我說話吧?”
“不。”
季明珠明顯松了口氣,季唯意卻微微歪頭,不知道季聞述為什麽要撒謊。
只見他唇角勾起,眼底滿是戲谑,“她坐在我對面。”
“我開了外放。”
“......”
“季聞述你大爺的!說話大喘氣你七老八十啊?”
“我七老八十你幾歲?”
季明珠沒心思跟他鬥嘴,說起正事來,“常超然那麽大一個人,他既不t是住戶也沒有住戶的邀請,怎麽能進別墅區?那些保安眼珠子頂在腦門子上嗎?一年那麽多的物業費,結果拿錢不辦事!”
“今天當值的保安已經辭退了,物業公司也在晚上的時候上門賠禮道歉,但常超然到底是怎麽進來的,還沒查清。”
“他一個吸毒神志不清的人竟然能在咱們住的別墅區來去自如,爸媽知道嗎?這還不換房子?”
“也是。”
季聞述像是被提醒了,擡眼詢問季唯意,“明天收拾一下衣服什麽,去臨江別墅吧。”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他既然知道混進來難道打聽不到搬家後的地址?還是得把他抓住最重要。”
季明珠說的輕松,卻無意間點燃了季聞述的怒火。
他倚靠着椅背,開始下逐客令。
“不用你操心,照顧好你自己的身體吧,挂了。”
随着電話的挂斷,屋子裏只有他們兩個。
将碗裏最後一點米粒吃掉,季唯意把碗放置在桌上卻被季聞述大手握住,她擡眼看他卻沒對上他的目光。
季聞述接過碗,又把另一邊晾着藥推給她。
“再晾就涼了,去風熱的。”
光是隔着半個桌子的距離,季唯意就聞到那股難聞的氣味。
朝季聞述投去求助的目光,卻被他無情拒絕。
“藥到病除,我特意給你熱的,淩晨兩點。”
“......好。”
季唯意端過那碗季聞述淩晨兩點特意熱的藥,一口悶。
辛麻苦順着她的舌尖爬滿口腔,就連鼻子裏也被苦澀的味道充斥着。季唯意五官皺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來。
但季聞述還站在她面前。
忍忍算了。
“很苦?”
對上他有些期待的眸子,季唯意來不及去想他什麽意思,只是搖頭,“不苦,還行。”
想說的話沒說出口,季聞述的眸子暗下來,望着小臉皺在一起的季唯意,嘴巴張開又閉上。
終于,在季唯意擡眼看來之前移開眼。
“不苦就睡吧,很晚了。”
門被關上,屋子裏徹底安靜下來。
她的影子被照在窗棱上,與窗外的黑融入到一體。目光收回,季唯意看向他離開的方向。
她能感覺到季聞述離開時的情緒波動,但卻不知道為什麽。
床邊的玻璃殘渣已經收拾好,季唯意拉開被子上床,本打算再好好回憶一下自己哪裏惹到他了,奈何困意襲來,再睜眼已經是上午九點,肚子餓的一個勁叫把她吵醒了。
睡了一晚就像充了一晚電,雖然鼻子還是有些不透氣,但精神狀态明顯比昨天強太多。就連肚子都忍不住催促她下樓覓食,發出警告。
樓下安安靜靜的,季唯意沒瞧見保姆人便自己去廚房找吃的,邁上臺階的時候正巧看到季聞述。
他還穿着家居服,一副剛睡醒的神态。
見季唯意來了,他吃掉盤子裏剩下的一小塊雞蛋餅,問她,“想吃什麽?”
“都行。”她拉開門進去,目光落在已經光盤的碟子上,“阿姨呢?”
“她孫子病了,請假回去了。”
“哦。”
“吃雞蛋灌餅?”
“好啊。”
撕開包裝袋,季聞述在鍋裏噴上油,側目對季唯意道:“身體感覺怎麽樣了?”
“好多了,鼻子有些不透氣。”
“嗯。”見季唯意不動,他把手邊的能量棒遞給她,“墊墊肚子。去收拾收拾衣服,吃完早飯去臨江那邊。”
“好。”
季家的房産很多季唯意是知道的,當時季望圖定居在這裏也是因為是市中心,離一中和鵬大都近,方便孩子們上下學。
臨江和城浦的房子季唯意也跟着去過幾次,但常駐的還是這裏,忽然要搬走還有些不舍。
但常超然還沒被抓住,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麽,眼下也只有搬家能緩解一二。
如季聞述所說,只帶幾件衣服就行,臨江那裏什麽都有。季唯意又帶上了小熊和電腦,還有一些書什麽的,收拾好行李季聞述的雞蛋灌餅也安靜躺在盤子裏,香氣四溢。
吃完早飯兩人也沒耽誤,坐上車離開。
一路上誰也沒說話,季唯意朝季聞述那裏看了好幾次,後者只是閉着眼睛,沒有半分要閑聊的意思。見狀季唯意索性也沒了說話的心思,收回目光準備靠着閉目養神。
就在雙眼閉合之時,她聽到季聞述沉聲開口。
“想說什麽?”
她一愣,随即笑道:“你今天不上班嗎?”
“今天周末。”
“哦。”
“楊姨季叔知道咱們去臨江嗎?”
“知道,我昨晚已經和他們說過了。”
昨晚?
季唯意怔愣下,試探道:“那他們有問我們為什麽去臨江嗎?”
“當然。”
他看過來,眉眼藏着的愠色讓季唯意有剎那茫然。
“你到底想說什麽?”
“就是......這樣楊姨和季叔就知道昨天常超然的事了吧。”
一陣嘆息。
季唯意去看他,卻正好見他別過頭。
他指尖壓着眉心,只道:“中午想吃什麽?”
不清楚季聞述為什麽忽然轉移到午飯上,但适才确實不是什麽可以一直談下去的好話題。
季唯意想了下,忽然有些嘴饞長亭的李記杏幹,但季聞述不愛吃酸的,而且他們已經過了長亭,在這返回去......還是算了。
“或許,你想吃酸辣粉嗎?”
“你饞杏幹兒了?”
“你,你怎麽知道的?”
震驚之餘有幾分欣喜,可對上季聞述那張了然的目光時,心中燃起的火苗被瞬間撲滅。
她不喜歡季聞述把她看透的模樣。
又擔心他看不透。
“平均半個月買一次的杏幹,到昨天正好半個多月。”他指了指身後的車,“鐘叔昨天晚上去買的,怕你醒了喝藥苦,嘴裏沒個東西中和。”
季唯意懷疑自己聽錯了也沒懷疑季聞述。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那我昨晚喝藥的時候你怎麽不給我?”
“你自己說不苦的。”
“......”
臨江的屋子裏收拾的幹淨整潔,完全不像是長久沒人住的冷清,反而因為鐘叔的提前布置,增加了些歸屬感。
中午本來打算出去吃,但季聞述接到萬利的電話,似乎很棘手,季唯意非常有眼力見地換回拖鞋。
“中午在家裏吃就行。”
打着電話的季聞述看她一眼。
眼底晦暗不明。
“怎麽了嗎?”
“好。”
說完也不看她,換了鞋子往書房走,路過季唯意的時候說了句“你自己吃,不用等我”才關上門。
門合上的時候聲音很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裏太空的錯覺。
季唯意“哦”了聲,擡腳去找鐘叔。
直到下巴第三次脫離手掌,困頓的意識終于清醒,季唯意揉了揉倚着桌子發酸的臂肘,看向時間。
已經下午三點了。
手邊擺放着冒着熱氣的湯面,此刻也冷成一團。
想起季聞述關上門的那聲響,還有他昨晚的冷漠和今天的異樣,季唯意可以肯定。
季聞述在生氣。
生她的氣。
落地窗外的樹枝搖曳着,不知何時起了風,本還明媚的天氣已經暗沉下來,烏黑烏黑的,像是晚上。
季唯意離開餐桌走到落地窗邊,她雙手按在玻璃上望向窗外。
好像要下雨呢。
...
季唯意做了個噩夢。
夢裏,季聞述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冷冽嚴肅,滿地的煙頭足以看出他的焦慮和手足無措。
視線落在腳下,印着腳印的紙張,上面熟悉的字體讓她瞳孔猛的一縮,恐懼纏繞上她的心頭,羁絆着她說不出任何。
那張紙上寫的,是季聞述的名字。
是她寫的。
“我......”
身體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撞到站不穩,她對上季明珠滿眼怒火。
“季唯意,你喜歡你哥哥?你還知不知廉恥!”
鏡頭一轉,季明珠怒不可遏的臉變成了滿面色/欲的常超然的臉。
朱砂色的舌頭掃過幹裂的嘴唇,露出被腐蝕發黑的牙齒,他張嘴說着什麽,隐約有股惡臭。
季唯意想跑,可她四肢僵硬站在原地。
眼見着那股氣味越來越濃,醜惡的嘴臉愈來愈近,腿上用力一踹,季唯意還未愈合的腳掌撞上沙發墊,劇烈的痛把她從夢裏解救出來。
清醒過來的季唯意滿頭細汗,她捂着腳,第一眼便是去看窗外。
這場雨到底是沒下下來。
沉悶着一聲不吭的黑了臉,跟今天的季聞述一樣。
夢裏的後怕随着意識清醒逐漸消散,她按着還有餘悸的心髒準備起身,樓梯處卻傳來響聲。
季聞述正端着杯子下樓,見季唯意從沙發上起身,眼底閃過訝然。
“你就在沙發睡的?小心着涼。”
說完又看了眼她,将客t廳的燈打開。
屋子裏霎時亮堂堂的,尤其那白瓷磚的地板被兩米的水晶大燈照着,活脫脫一個巨大的反光板。
季聞述退回去點開智能屏幕,調了兩次才調出合适的燈光。
“藥喝了嗎?”
“喝了。”
“嗯。”
客廳裏響起兩人的腳步,她跟着季聞述身後,驀地喊他。
“哥。”
“對不起。”
季聞述沒動,也沒回頭。
他站在那裏,身前的一盞落地燈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長,長到可以蓋在季唯意的拖鞋上。
深呼吸,季唯意往前挪了一步,腳下已經不疼了。
“你是在生我的氣吧。”
季聞述轉過來,眉眼舒緩,“還知道我在生氣呢,我還以為你一點都沒察覺。”
“原來真的在生我的氣......嗎?”
将手裏的杯子放下,季聞述看着季唯意的眼睛,問她:“唯意,昨天的事,到現在為止,你就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我......”
“想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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