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藏

藏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情緒感染, 連我也覺得那個暴雨天似乎也沒那麽糟糕了。小意，你對聞述來說很重要，所以, 請你想想平日裏他對你的好，不要為了今天的事和他置氣，他肯定也不想錯過你的生日慶祝的。”

窗外一陣急促的鳴笛聲打破回憶的美好, 季唯意垂下眸子點了點頭, 又想起鐘叔在開車看不到，帶着鼻音道：“我知道的鐘叔, 我沒有要怪聞述哥哥的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

回到季家已經快十一點半, 季唯意剛邁上臺階便看到阿姨抱着一套黑色的衣服下樓，以為她這麽晚還要回家，不免多問了句。

“阿姨, 您這麽晚了是要回家嗎？”

阿姨聞言看了眼手裏的衣服，沖季唯意道：“我不回家，這是小述讓我扔掉的衣服。”

“聞述哥哥回來了？”

眼底的驚喜稍縱即逝，耳邊重複着阿姨的話，季唯意将目光重新放在阿姨臂彎裏的衣服上。

黑色衣料上隐約露出的墨竹刺繡，還有被覆蓋着、只露出一點的粉色結扣......這就是季聞述今天穿的、和她旗袍相配套的那套中山裝。

感覺是自己聽錯了，季唯意又問了遍，“聞述哥哥說......要扔掉？阿姨您沒聽錯嗎？”

“不會聽錯的小意。我看到小述衣服扔在垃圾桶裏還以為是誰搞錯了，送上去的時候小述很生氣, 讓我把衣服扔的遠遠的。”

阿姨見季唯意沒事了便側過身下樓, 嘴裏還念叨着,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這麽大的火，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腳步聲逐漸遠去, 季唯意站在樓梯處久久沒回過神。直到樓梯處傳來響動，季唯意擡眼，對上下樓的季聞述。

他眼底先閃過訝然，确定是季唯意站在那裏随即平複下來，面上轉為喜色，扯着脖子上的毛巾擦着頭發，邁下樓梯。

“你回來了？怎麽光站在這裏？”

Advertisement

季聞述剛洗完澡，身上散發着濃郁的沐浴露香。好聞的香氣比上次她生病時聞到的更清晰，也不知道是因為這次她鼻子通氣的原因還是什麽。

腦子裏還沉浸在阿姨說季聞述要扔掉衣服的事，沒心思去糾結這些小細節，季唯意搖頭。

“在這裏站一會兒。”

聲音軟弱還帶着委屈，季唯意心裏厭惡在季聞述面前如此的自己，竟是連發洩情緒都做不到。

她到底在害怕什麽？

怕她問一句他去哪了，季聞述會多心她的心思，還是像開玩笑那樣，帶出她今天看到了他們擁抱，然後得到他的肯定？

顯而易見地。

哪種她都做不到。

頭頂的光被遮住，眼前有陰影打下來，季唯意擡頭，對上季聞述近在咫尺的臉，大腦宕機。

“在這站一會兒？”他語氣溫柔，睫毛處還挂着水珠，“是在生我氣嗎？小壽星？”

鼻尖的香氣漸濃，眼前好看的那張臉被放大數倍，季唯意一時失神踉跄了下，右手胡亂扶着欄杆，另一只......另一只手下怎麽一塊一塊的？

她看向自己的左手，竟然按在季聞述的腹部！

像是怕她摔倒，季聞述一只手還下意識扶着她的。

指尖和手腕都被火灼燒，一陣熱意直沖向她的天靈蓋。季唯意倏地收回手背在身後，一張臉漲得通紅。

“我......我沒有。”

“沒有？沒有哪個？”

她擡頭，跌進他滿是笑意的眼中，剎那失神裏，季唯意想到自己做下的決定，狠着心移開目光，強迫自己不再沉溺于他的美貌當中。

背在身後的手裏還殘留着他的體溫，她蹭着自己的後腰，企圖“毀屍滅跡”。

季唯意甚至來不及等手上那抹殘溫散去便倔強地仰起臉，像是要故意證明她能做到一般。

咬着唇，後退一步。

“都沒有。”

意外于她忽然的嚴肅，季聞述緩緩站直身體，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沒生氣就好，別咬嘴唇。”他側身越過她，“和李禮出去玩的開心嗎？”

“開心。”

下意識邁下樓梯，跟在他的身後往廚房走，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跟着季聞述，轉頭又往回走。

“去幹嘛？”季聞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生日禮物還沒拿呢。”

“什麽生日禮物？”

見季唯意表情茫然，像是把他沒送禮物的事忘了，季聞述哭笑不得。從廚房出來，把桌臺上的粉色盒子遞給她。

“打開看看。”

季唯意聞言打開小盒的蓋子，一把粉色的車鑰匙躺在裏面，上面還挂了個小巧小熊的鑰匙扣，仔細看看，和季聞述送的那只玩具熊很像。

“車鑰匙？聞述哥哥你送了我臺車？”

“嗯，粉色的，要不要去看看？就停在樓下車庫。”

說話間，季聞述已經快速擦幹頭發，扯下毛巾放在一邊，道：“去看看喜不喜歡。”

“我......”

季唯意握着盒子有些猶豫，手腕一緊，她已經被季聞述拉着往電梯間走去。

“走吧。”

電梯剛到達地下一層燈光便全部打開，季唯意一眼就看到了中間的玫粉色車子，驚喜之餘，更多的還是拒絕。

記憶剛恢複的時候，季唯意對季家這三年照顧自己很是感激，除了感激，更多的便是季家在自己身上花的錢。

憑她現在的能力估計一輩子也還不完，所以她那時候才說什麽都要出去打工，想着能還一點是一點。盡管他們不需要，但季唯意也不能什麽都不做，伸手拿得那麽心安理得她做不到。起碼她做了，心裏舒服，負擔也能少一點。

但季聞述這輛車，怕是她下半輩子不吃不喝掙的的錢全部拿來，都還不一點零頭。

“聞述哥哥，我......”

“嗯？”

觸及他期待的眉眼，季唯意拒絕的話梗在喉頭。

“怎麽了，唯意？”察覺季唯意臉色不對，季聞述看向車，“是不是顏色不喜歡？還是這個車型不喜歡？”

說着季聞述就要打電話給萬利，被季唯意攔住。

“沒有不喜歡，很喜歡。”季唯意仰起臉，眉眼舒朗，“因為太喜歡了，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真的喜歡？”

“是呀。”怕季聞述再追問，她就近借着手中拿過來的、季聞述的手機轉移話題，“這個好像不是你之前的手機，換手機了嘛。”

季聞述目光一斂，并不想多說，正巧手機彈出彈窗，有人發了消息來，季唯意目光掃過，将備注“小甜心”收進眼底。

怔愣片刻，掌心一空，手機被季聞述收了回去，季唯意也識趣地別開眼。

“那個手機碰髒東西扔了，所以找了備用的出來。”

“哦。”

氣氛一時間尴尬，季聞述輕咳了聲，問她：“還有十分鐘今天結束了，困嗎？要不要去天臺看看星星？”

收起眼底的酸澀，季唯意想說“你不回小甜心的消息嗎”，卻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再想到自己沒幾天就要去上學，離開季聞述，心裏說不難過也是假的。

今天她生日，讓她再放縱一次。

最後一次。

萬丈蒼穹之上t，星星了了，星光黯淡。

黑沉沉的夜無聲籠罩着寂靜的周遭的一切，仿佛連呼吸都會震碎了黑夜安寧。

肩頭一沉，季唯意轉頭看去時季聞述已收回手，立在她的身側。兩人誰都沒開口，并肩而立看着頭頂淡淡薄霧的夜空。

夜裏的風有些涼，季唯意攏緊了肩上的外套，有些鼻音地開口。

“聞述哥哥。”

“嗯？”

“我想我爸爸媽媽了。”

像風那樣輕飄飄地略過，輕到季聞述以為自己幻聽。

他側目看她，女孩眼底晶瑩地仰起頭，那雙大眼睛裏竟是蓄滿了淚，只要她一眨眼，頃刻間便會順着眼眶滑落。

“你說，他們知道我今天過生日嗎？”

“肯定知道。”

不知是不是被季聞述肯定的語氣弄地怔然，季唯意收回目光看向他，眼底期寄，“真的？但他們已經很久沒來夢裏看過我了，還不如沒恢複記憶前，還能經常夢到。”

“真的，他們只是在另一個世界愛你。”

季聞述的聲音清潤溫柔，帶着魔法般的吸引力，輕輕撫平了她心底的悲傷。

季唯意勾唇，框中的淚順着眼尾滑落。

她用力點着頭，珠大的淚滴在胸前的外套上，片刻間暈染開，消失不見。

“嗯，我記住了。”

尾音顫抖，遮掩不住地哭腔像是壓垮季唯意的最後一根稻草。

手指不自主的緊緊抓住衣領，她低下頭不想讓季聞述看到自己這狼狽的模樣，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在哭，嘴唇顫抖着險些出聲，卻被牙齒緊緊咬住。

後背被按上一只大手，手上輕輕用力将她按過來。

“不用——”

她掙紮着拒絕，迎接她的卻是肩上的用力。

“唯意，靠着我。”

“你可以靠着我的。”

極力克制的情緒在這一刻決堤，她扯住季聞述的衣服回抱着他，心中的酸楚和思念全部化成潮水噴湧而來，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讓她再也控制不住地放聲大哭。

一聲聲宛如紙張被扯碎般撕裂。

她顧不上會吵醒別人，顧不上眼淚混着鼻涕流到季聞述身上，顧不上一次次突破界限。

她現在只想哭個夠，哭到爽！

讓一切一切全部停留在最後的幾分鐘裏，明天太陽升起，現在之前全部的不愉快都會随着黑夜的消失消散。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身後的大手正有規律地慢慢拍着，一下一下落在她的後背，順着她的呼吸。

頭頂的霧氣已然被風吹開，他們站在月光落下的地方，等着不染塵世的月光為他們劈開一道獨屬于此刻的屏障。

周圍靜悄悄的，她就這麽被他圈在懷裏，靠着他已被風吹涼的肩，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好想這一刻放慢下來。

拉長，再拉長。

拉到......比海岸線還長。

“幾點了？”

帶着濃厚鼻音，季唯意離開他懷裏，恰巧一陣風吹來，吹散了他們自己殘留的餘溫。

季聞述拿出手機，“零點整。”

“好。”

季聞述才注意到鎖屏上有條消息，正尋思是誰發來的，冷不丁的聽到季唯意的一句好，叫人摸不着頭腦。

“好什麽？”

“哥哥。”季唯意将身上的衣服拉下來，還給他，“謝謝你，以後我們都好好生活，我也會努力......好嗎？”

以為她是想開了，季聞述沒多想，接過衣服，“好，一起努力，好好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