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第 40 章

到陵陽城用了幾日，但是一切安好，也在城中的客棧中安頓了下來。顧卿安和青雲住一間房，尤清蓉和蓮荷一間屋子，顧卿安本來不願，他不想要和尤清蓉分開，可是青雲和蓮荷又不能住一間，他們到的時候，這個客棧只剩下兩間房。

青雲在顧卿安一副苦悶的樣子中，對着顧卿安行了禮：“大人，叨擾了。”

“嗯。”顧卿安淡淡應了一聲。

蓮荷看出來了顧卿安的不樂意，她戳了戳尤清蓉的手，小聲說道：“夫人，不然您還是和顧大人一起住吧。”

“不，那你怎麽和青雲住一間？”尤清蓉知道顧卿安不太高興，但是她不能放了蓮荷，顧卿安這點不悅并不是什麽大事，她抓住蓮荷的手不放，“雖然青雲是個能靠得住的人，但是我也不應允。”

“正好我不想要和顧卿安一間屋子。”

“正好，不想？”顧卿安低聲重複了一句。

“哎呀，你忍一忍，”尤清蓉又轉過身對着顧卿安息事寧人，她拍了拍顧卿安的手臂，“青雲又不是外人。”

顧卿安的臉色更不好了，青雲擡起手，輕輕拍了拍顧卿安的肩膀。從前他不敢，但是尤清蓉到了府上，顧卿安開朗了許多，青雲也就敢了。

只是顧卿安冷眼掃過來，對青雲說：“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但是到底也沒有堅持下去，顧卿安點了點東西讓青雲拿上，自己去了樓上安頓。

換做從前，顧卿安定然是會以沒有體統大小讓青雲挨板子的，現在只是輕飄飄劃過去了，可見夫人的威力甚大。青雲很快跟上去，也将尤清蓉和蓮荷的東西安置好。

重回陵陽城，尤清蓉還是有些慨嘆的。陵陽城還是老樣子，夏日的風依舊帶着熱浪，熾熱着人的心，街巷中的人來來往往，都還有唱着婉轉的小調。夏日的花開得早，已經有人換上了薄衫，在橋頭賞花，從前，尤清蓉在這裏有個家。

只是往事已矣，尤清蓉再回到這裏，變成了異鄉的客人，甚至有人問詢他們是否才剛到此地，要不要領略這裏的風土人情。蓮荷從未來過這裏，她對什麽都是好奇的，別人一說她就覺得新奇，覺得厲害，也想要感受，還是尤清蓉搖頭，說不用了。

她自己就可以帶着蓮荷，走一遭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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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卿安在客棧中，将朝中的那些公文也都帶來，尤清蓉不想打擾，也覺得顧卿安不想要回到尤府，她便沒有去喊顧卿安，只是讓蓮荷陪着她回一趟家。

不知道尤府是不是還被封着，是不是已經荒草叢生，是不是已經換了人家。尤清蓉故地重游，将一路的景色都說給蓮荷聽，這裏是她兒時走過的路，在這裏她放過風筝，又在何處她遇見的顧卿安，一路走到了家門口，那裏依舊是光輝的門庭，還沒有人能夠将這裏買下來。

尤府太大了，陵陽城中除了尤琏琛，還未有能比他還有錢的人将宅院買下，修整也是要錢的，一來二去，人們經過也總會說起尤府當年的輝煌，如何的富裕，也有無盡的嘆息。

尤清蓉對蓮荷說，尤府還在的緣由，是因為皇上并未對尤府趕盡殺絕，只是下令将他的家抄掉，就是連尤府上下的人命都未曾想過要殺害。是羅進禮不知道為何發了瘋，殺了尤府一家上下，像是特別害怕什麽東西暴露。

手輕輕撫摸上門環，尤清蓉回想起從前，她的目光溫柔陷入回憶，嘴角也苦澀地上揚着。她的掌心貼着門，她閉上眼睛，還能感受到歲月流逝的聲音，過了許久，尤清蓉才睜開眼睛。

“夫人，原來您從前這樣的有錢啊。”蓮荷嘆息，心中對羅進禮的恨也更加深了。她覺得羅進禮對着她已經是足夠的無禮了，可是相比于尤清蓉，她受到的這些委屈，只是九牛一毛。她咬了咬牙，在心中狠狠發誓羅進禮一定要受到懲罰。

“那都是過去了，”尤清蓉心情起伏，有蓮荷在身邊，她也想要找個人聊聊天，說說自己心中的苦悶，“從前我在這裏無憂無慮，也嘗不到那些痛苦是什麽滋味，想來也不好，遇到事情就只會慌張只會害怕，根本就不能保護任何人。”

“我從前是不害怕下雨天的，也不害怕打雷，”尤清蓉想要将尤府的每一寸磚瓦都看在眼裏，“因為我身邊總有人陪，可是在我家被抄的那個雨天，打了雷，我爹娘讓我從密道中逃跑，我太慌張了，也不想要離開爹娘，于是便偷偷回來。”

“看到了我爹娘被羅進禮殺害，我還看到了我身邊的随侍丫鬟，被羅進禮拉進屋子裏玷污。她叫秋月，拿我當妹妹看，從小就護着我，可是最後我抱着她的身子，只能感受到冰涼。”

“所以，夫人才想要護住我。”蓮荷完全明白了，她捂住了嘴，才意識到自己對尤清蓉的意義有多不同。若是那一晚上尤清蓉未能趕到，那麽在她的記憶中，秋月就變成了兩個人，反複傷害過一次的記憶會重新再割開一道傷口，流着鮮血刺痛着心髒。

“你會怪我嗎，我那時候想的是你，也有秋月。”

“當然不會，我怎麽會怪夫人呢，沒有夫人就沒有我。夫人您也不用擔心，這一回，您護住了我，您能保護了您想要保護的人。”

尤清蓉不必自責，救了蓮荷也是在彌補秋月，你看，蒼天有眼，他會看到每個人的誠心，知道每個人的執念，在适當的時機中，給他們一次彌補的機會。蓮荷對尤清蓉輕輕安慰道：“夫人，您什麽都不虧欠，您做得很好了。秋月在天上，也會以您為驕傲的。”

會嗎？尤清蓉擡起頭，看着有雲晴朗的天，在心中靜靜地問天問秋月：你看到了嗎，秋月，你會原諒我那時候沒有能力護住你嗎？

天上的雲朵飄飄，似乎是在給尤清蓉回應，讓她放心。

尤清蓉臉上難得有了笑意，她心中安定了不少，對蓮荷道：“今天多謝你來陪我，聽我講這些陳舊故事了。”

“這些也不算是陳舊，夫人您忘了，如今我和夫人是共同的敵人。”

蓮荷看着尤府還殘存着的昔日光輝，目光中也都有了豔羨，也有了好奇：“夫人，所以您和大人當初的矛盾，是因為家中有錢嗎？”

“是，”尤清蓉點了點頭，再在陵陽城中看自己幼稚的過去，還別有一番意思，她說，“那時候我覺得只要是我看上的人，便一定要和我成親。”

“于是我就和顧卿安成婚了，”尤清蓉說，“不管顧卿安的意願是什麽，不管他有沒有看上我，我強迫他成了我的夫君，那時候的他只想要考取功名。”

“那後來呢？”蓮荷也忍不住好奇。

“再後來，你不就知道了嗎？”尤清蓉笑，如今顧卿安考取功名，成為監察禦史，他們分開，又重逢。

“我曾經迫了他做了許多不願意的事情，他對我有怨恨，但如今我和他卻意外地糾纏在一起。也許這也是贖罪呢。”

“這不是贖罪，”蓮荷搖頭，“這是你們緣分未盡。”

“那這屋中的東西還有剩下來的嗎？”

“不剩什麽東西了，當初抄家，羅進禮帶着我家的東西上交國庫，剩下來的估計也被搶走了不少。我回到府上，只剩下一些藏在密室中的家當，裏頭還有我成婚的時候，父親給我的一些嫁妝，還有我成婚的婚服。”

“這些東西可是要拿好的，可都在哪裏？”蓮荷說，“這些東西也是紀念，夫人您後來和大人也沒有婚儀，當初成婚的東西自然就很重要了，您留着看看也是好的。”

“這些東西，還被我放在密室中。”

等下，尤清蓉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她記得自己大婚的時候，父親對她說過要她好好珍惜這一次成婚，盛大的婚儀不是誰都能辦，而那婚服也是找了城中最厲害的能工巧匠做出來的，尤琏琛對她說，她在婚服就要在，即使困頓潦倒，那婚服也不能拿去典當換錢。

莫不是這婚服中有些東西，莫不是羅進禮當初趕盡殺絕，害怕的東西，就在這婚服中？

“蓮荷，我們回客棧去。”

尤清蓉想要對顧卿安講這個事情，想要告訴顧卿安能不能有法子，打開尤府的門，驗證她的猜想。

回客棧的路很快，尤清蓉徑直去了顧卿安的屋子。青雲在外頭候着，看着尤清蓉來便為她開門。顧卿安在裏頭，聽到腳步聲擡頭，就看到尤清蓉神色匆匆走過來，手也放在他的桌案上。

“顧卿安，我今日去了尤府，”尤清蓉說，“我有個請求，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

“你說。”顧卿安皺眉。

“我想要重新打開尤府的門。”

尤清蓉說話幹脆利落，她對顧卿安說：“你不能不幫我，只有你能幫我了。”

“夫君，求求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