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章

第 45 章

蘇懷仁的确有重要的事情，而且來得及時，是羅進禮的問題。顧卿安簡單看完信封的內容，就将消息告訴尤清蓉，信上說羅進禮因着顧卿安不在京城之中，越發跋扈，前來送禮的人很多，城中有了流言說只要能靠着羅進禮，就能飛黃騰達發家致富，就能有錢。

各路鹽商聽羅進禮話的都被留了下來，維持家業，而那些不聽話的全都被剝奪了權利，淪落為流民，丢了家中的財富。羅進禮一定有問題，他手中的權利太甚，簡直就是逼着下頭的鹽商聽他的話，聽他的差遣，而他要享受源源不斷的財富。

“就像是當初我父親那樣。”尤清蓉對顧卿安說，她發覺了，羅進禮收拾人的套路都是相似的，檢鹽司若是一日在羅進禮的手中，天下遲早要大亂。

“聽說其他地方的鹽商為了能賺些錢財回來，只能提高了鹽的價格，對外聲稱是産鹽不容易，上頭的鹽本來發下來的就少，物以稀為貴，自然也就貴些。長此以往，百姓都買不起鹽了。”

顧卿安必須回一趟京城了，他要将此事都告知皇上，上奏參本。天下最重要的是百姓，如今是百姓買不起鹽，那麽以後效仿的，百姓估計什麽都買不起了，那時候，誰還想着安居樂業呢。

“清蓉，羅進禮自掘墳墓，你複仇的事情有了新的由頭。”顧卿安臉色難看，他痛恨羅進禮的無恥，為了一己私利不顧百姓，他又痛惜尤清蓉，天底下到底還有多少像尤清蓉這一家的可憐人受苦，而羅進禮德不配位，卻享受着本不該他擁有的天家富貴。

一切就等着啓程回京。

“好，我們即刻啓程也是可以的。”尤清蓉也知道這幾封信的重量，她對家鄉的留戀也都要放在後頭，她和蓮荷回去，簡單收拾幾下，就能夠上路。

若一切都順利，她再回到陵陽城，就能夠帶着爹娘的清白回來。

離開陵陽城前，她閉上雙眼，雙手合十許下了一個小小的心願。等她許完心願睜眼，看到顧卿安凝視着她，她拘謹地收起了手，對着顧卿安淡淡地笑。

“許了什麽願望？”

“一個很小但也很大的心願。”尤清蓉如實說來。

“那我想這樣的心願裏，應該沒有我了。”

顧卿安自嘲着，放在從前，他會很有自信地說尤清蓉的每一個心願裏都會有他。那時候的他被偏愛着，但是此刻不是這樣了，此刻他的偏愛被尤清蓉收回，心思也都不會放在他的身上。但顧卿安也長進了不少，他不強求尤清蓉的心裏立刻就要有他，他有大把的時光，他還年輕，他可以等。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快點幫着尤清蓉解決問題，而後他再和尤清蓉清算。他交代給蘇懷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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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查那些事情，有些尤清蓉沒想到的，他能觸手的都給安排上了，他們才能這樣快地回京城。

物極必衰，月滿則虧，天下的事物都不易太滿太盛，輝煌到了頭也就要急轉直下。羅進禮得到的已經夠多的了，以後就是好好收網，還天下清白的時候了。

回到京城顧府安頓好後，蘇懷仁很快就登門。尤清蓉和他欠身行禮後就去了自己的屋中，他們收拾好了，書房裏的人還沒出來。

“蓮荷，你去吩咐小廚房，給他們留着飯，一定更讓蘇大人用完飯再走。”尤清蓉讓蓮荷先去知會這些事情，她自己重新給屋子裏添了香。顧卿安為她幫忙了許多，有些事情她也要替顧卿安分擔。

她自己都沒有想到這樣的做派，像極了後院的主母。蓮荷從小廚房回來，将事情辦妥，和尤清蓉說起此事，尤清蓉才回轉過來。她方才那些事情做的，就像是和顧卿安過慣了最尋常的日子。

這是她從前想要過的日子，只是從前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做不來這些事情，而那時候的顧卿安心裏也沒有要真正過日子的心思。兜兜轉轉，上天對她還是憐愛的，在尤清蓉自己也不經意間，得到了從前想要的，讓尤清蓉覺得這世間似乎也沒有将她完全抛棄。

尤清蓉也有了心思暢想來日。

她對蓮荷說：“這樣的日子過得也很好啊，蓮荷，等我複仇完，得償所願後，我們天天都過這樣的日子。到時候我給你再找個好人家，讓你自己去選這天下的好男兒，這是頂頂重要的。”

“我不要，我就要在夫人的身邊就好了。對了，夫人，您有沒有想過大人對您也很好，等這一切塵埃落定後，您和大人補辦一個婚儀呢？”

“補辦婚儀，那不就是要和他真的過一輩子了嗎？”尤清蓉玩着自己的手指，“就算是天下大白了，我也不過是個商人的女兒，我是攀不上這樣的高枝的。”

“什麽攀不上攀得上的，夫人原來是這樣想着門第的人嗎？”蓮荷不喜歡聽這些話，她說，“那從前大人和您身份也不是對等的，也算是大人攀附了您的，可是您有這樣的想法嗎，您沒有。您不過就覺得相愛的人要在一起，你們不也修成正果了嗎。”

“我覺得啊，這天底下的情愛沒什麽配不配的，只有心中喜不喜歡的。若是喜歡，什麽門第什麽身份都不是大事，唯一的大事是要找對那個人，要找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很喜歡很喜歡的人，這才是最最要緊的頭等大事。”

“門當戶對不重要嗎？”尤清蓉不認同，“從前我不覺得身份不對等，那是因為我在高位，顧卿安受了這份痛苦，如今換我受這份痛苦，不就是重蹈覆轍嗎？”

“重要啊，可是門當戶對是要篩選出靠譜的人，是要選出尋常日子中習慣規矩都合适的人的，這點您已經符合了，這當然就不能夠再束縛您的。如果細細追究起來，您的身份是陵陽城富商千金的小姐，大人是白衣出身的清正高官，這不正是門當戶對嗎？”

“你的意思是，我也是能夠接受顧卿安的？”

“為什麽不能呢？”

尤清蓉一直覺得自己颠沛流離太久了，她早就忘了自己當千金小姐的時候是什麽滋味了，她也就覺得自己不值得。顧卿安說得是對的，尤清蓉和從前的尤清蓉一點也不一樣了，從前的尤清蓉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不值得，而尤清蓉變成如今的這個模樣，錯不在尤清蓉，尤清蓉當然也依舊值得。

沒想通這一點的尤清蓉看似和顧卿安夫妻相稱，但尤清蓉知道的，顧卿安也能感覺到的，尤清蓉仍然要把顧卿安往外推，沒把顧卿安真正放在夫君的位子上。

而這時候蓮荷告訴她，她可以的。

那本來就是她的顧卿安，她的夫君，她應該得到這一切。把一個人養得驕傲很簡單，只要什麽都給她就好了，但是要把一個自卑的重新變成自信驕傲的人卻很難，需要許多的耐心，許多的愛，留以時間澆築，才能慢慢重生出新的血肉來。

尤清蓉遲疑着，沉默着。她知道蓮荷說得或許有道理，但是她也需要時日來相信，試探地伸出一只腳看看是否如此安全。

即使尤清蓉知道她可以伸出手來試着愛一愛顧卿安，但是她還是要等一等，她不能那麽快就說服自己得到轉變。

尤清蓉還在想着，身後響起的腳步聲傳來，蓮荷起身喊了一聲大人，尤清蓉便知道是顧卿安來了。她轉過頭，看着邁着步子陰沉着臉進來的顧卿安，心跳動得飛快。

顧卿安怎麽看着生氣了的樣子，是不是聽到了她和蓮荷的談話。尤清蓉有些心虛，她站起身來，又因為坐得太久，頭暈眼花。

她在快要跌落之時，被顧卿安攬住，扣在懷中。

蓮荷識眼色地帶上了門離開了屋子，留下他們二人在屋中。

時至今日，顧卿安和尤清蓉還分房而睡呢，若顧卿安不來，尤清蓉自己是不會主動去的。好不容易顧卿安來了，這樣的好時機當然得抓住的。

尤清蓉屋中點的鵝梨香，外頭有微熱的風，吹進屋中帶着簾子吹動，催動着屋內香味漸漸濃郁起來。尤清蓉心中後悔自己怎麽就選了這樣的香點着，在閨房之中，頗有動情的意思在。尤清蓉生怕自己被顧卿安誤會，她說：“我不知道你要來。”

“所以在蓮荷面前說到我，說不配喜歡我，我們之間沒有可能？”

顧卿安還是聽到了，尤清蓉認命，她嘆了一口氣，換上了新的笑容想着要讨好讨好顧卿安：“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夫人，話語還是太蒼白了些，況且你這小貓在我面前總是會撒謊的，我才不要信你的鬼話。”

哄不好了怎麽，尤清蓉蹙了蹙眉，腦海裏已經思索着要如何換個法子哄顧卿安了。

也就是在這時候，顧卿安的手撫摸上尤清蓉粉白的臉龐。天氣漸熱，尤清蓉的額頭上沁出一層薄薄的汗，實在可愛。顧卿安的目光被吸引走，順着那一張臉頰往下，在粉嫩的唇瓣上摩挲輾轉。

再開口顧卿安的聲音已經沙啞了起來：“蓉兒，今日我有些累，你抱抱我，就當補償方才說了不要我的那些話。”

如果真的要談到補償，也許就不是抱一抱那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