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

第 48 章

顧卿安很是無恥，自作主張地把尤清蓉屋子裏的東西都收拾去了他的屋中，美其名曰說是蘇懷仁要來養傷，沒有屋子，實則就是趁着這個機會想要和尤清蓉同寝。

尤清蓉看着下人收拾好東西，看着顧卿安志在必得的樣子，她一臉的無奈。誰都能看出來顧卿安的嘴臉，而顧卿安還是一副沒辦法的模樣，對尤清蓉說：“只好委屈夫人了。”

“不委屈，要是夫君覺得委屈的話，我去和蓮荷睡也行。”

那就是真的委屈了，顧卿安立刻拉住了尤清蓉的手腕，讓她別走。

正經的事情還是要做。蘇懷仁住進了顧府，都是蓮荷在照顧，尤清蓉也時常去看，她總會看到青雲在外頭守着護着，她有些好奇，怎麽青雲也在外頭，不去跟着顧卿安。但是青雲總是不說，只是對着尤清蓉淡淡地笑。

尤清蓉也沒有多想，她還要去看看蘇懷仁。

蘇懷仁倒是還好，沒有什麽明顯的傷，但是臉頰上那一道長長的傷痕觸目驚心，将蘇懷仁的一張英俊的臉毀掉。制作這一道傷口的人一定是故意為之，一定是要毀掉蘇懷仁的面龐才如此。

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恩将仇報。

見到尤清蓉來了，蘇懷仁微微欠身，還是那樣溫潤的樣子，只是銳氣被挫敗了不少，也靜默了許多。蘇懷仁的目光中都帶着遲緩的憂傷，幾次走神，等尤清蓉叫了他好幾次，他才能有一次應下聲音擡起頭。

“蘇大人受苦了。”尤清蓉心中很多難過，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安慰他。

過了許久後，蘇懷仁淡淡地說：“沒什麽，天下總要有我這樣的人站出來。”

尤清蓉本想要說羅雲一還是記挂着他的，可她又害怕說出口了蘇懷仁心中更加難過，她只安慰蘇懷仁：“蘇大人放心，羅進禮也被罰在家中閉門思過。不久後，那些鹽商都會進京來，他們會将羅進禮的罪定下，蘇大人不會白白犧牲。”

“她是不是來見過我？”

蘇懷仁不關心別的，他将話口繞回來，看着尤清蓉。

她當然是羅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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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很在意你，知道你沒事，她就放心了。”

“她是不是拿什麽東西交換了，我才出來的？”蘇懷仁不依不饒，他仿佛知道什麽，但是又不清晰。

“蘇大人，誰和你說了什麽嗎？”

“那就是了，”蘇懷仁嘆笑，“我這道傷口拜季明遠所賜，他對我說，他徹底贏了我。”

贏了蘇懷仁得到了羅雲一，可以在蘇懷仁面前耀武揚威，可以當一個勝者。強迫了不喜歡的人來換取這樣的驕傲自尊，實在可恨。尤清蓉沉默着不說話，但是蘇懷仁也猜到了幾分，有些話是不用說明白的，蘇懷仁很快就大笑起來。

“我對雲一，從來也都沒有過什麽暢想。我是寒門，本來也配不上她，就算是沒有季明遠，我想我自己也沒有勇氣，能讓我去提親，和她走在一起。”

他們本來就會終斷在門第不同，斷在沒有勇氣，是季明遠相信他們之間堅不可摧，甚至心生嫉妒，做出此等幼稚的事情。

“她有自己的抉擇，我從來都沒有怪過她，這一次也是一樣，犧牲的總是她，她似乎比我更有勇氣，她還是那樣自己想要什麽，就清白剛烈地付出什麽。”

只是羅雲一不是天上飄蕩的唯一的雲，她是生在泥潭中的人，若是她換個門第，都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蘇大人，不用太難過，這一份心意，你們彼此知曉就好。”

尤清蓉開始相信，有情人之間不用多說什麽就會有天生而來的默契，都會有着為彼此着想的心。羅雲一為蘇懷仁做的事情，蘇懷仁都已知曉，而剩下來的就是餘生安好。

“我們總會有這樣的一天的，來日也不會更好，我只是希望季明遠能好好地對待她，讓她在後院之中能好好地度日，不要有那麽多的煩憂，更不必為我挂懷。我還要和他的父親作對，還要和他的父親鬥下去。”

“我們天生便是仇人。”

尤清蓉聽到這話，臉色難看，真是造化弄人，偏偏是情投意合的兩人卻只能走上不同的路。她正是難過的時候，門口便有小厮拿着信過來。

“夫人，是您的密友，季夫人的信。”

季夫人，是羅雲一。蓮荷去替尤清蓉接了信，信送到了尤清蓉的手邊，尤清蓉沒有拆，她轉向蘇懷仁，她扯出淡淡的笑對着蘇懷仁：“蘇大人，我想這一封信，應該是借着我的名頭，給你的。”

“多謝。”

尤清蓉也不打擾，起身告辭。蓮荷陪着她走到門外，也是深深地嘆息。尤清蓉不知道蓮荷嘆息什麽，年紀輕輕的為何有此發嘆，她問：“怎麽了，這樣的難過。”

“夫人，有情人尚且如此，那麽這天底下的愛還如何讓人相信，誰會選擇愛呢？”

“也許有的吧。”尤清蓉只能慘淡的，帶着無奈的笑搖頭。

也許這天地間，是真的能有一處兩廂情願就能圓滿的愛情，這樣的感情實在難得，但是人們總是相信廣闊天地間，總會有這樣的愛，因為這樣的相信，人們才前仆後繼，才想着要飛蛾撲火。

太難得太美好的，才更要去追求。

“這樣的一點相信和追求，不就是我們活下去的希望嗎？”尤清蓉安慰着蓮荷，但她也發覺自從她和蓮荷一起出來後，青雲的目光就放在了她們這裏。

尤清蓉很快明白了過來，她對蓮荷展開了笑容：“也許你多看看身邊，就能看到希望了呢？”

蓮荷看着尤清蓉把自己的身子推着面向青雲，她立下就知道了尤清蓉是什麽意思。她紅了個臉，對尤清蓉搖頭：“夫人，青雲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呢？”

“因為青雲值得更好的，他不過就是沒見過什麽漂亮的女子，他應該多去看看廣闊天地，不用為了可憐我的遭遇，就要同我湊活過日子。”

青雲是從她經歷了羅進禮的痛苦後，才慢慢關注蓮荷，對她起了憐憫的心思的。這些憐憫蓮荷不需要，她可以自己憐憫自己，自己拯救自己。蓮荷知道，憐憫不是愛。

“很有骨氣，這很好。”尤清蓉很放心，她撫摸着蓮荷的臉，心中都是寬慰。

“但是我的話也依舊為你留着，若是你以後喜歡上了誰，心中有誰，也不必小看自己。你是我的妹妹，我以後一定為你操持。”

“好。”蓮荷點頭，對着尤清蓉感激地笑着。

“那你和青雲之間，也要好好說清楚。”

尤清蓉吩咐交代完這些事情，便離開。後院是靜悄悄的，留給了青雲和蓮荷，蘇懷仁和一封信。

書房卻不似這樣的寧靜，尤清蓉剛到的時候，便覺得屋中冷得像冰窖。書房中并沒有放着冰塊，尤清蓉看了一圈，終于看出來了那冷氣是從顧卿安的臉上散發出來的，下人都不敢上前，看到尤清蓉來了這才如釋重負，發出求救的神情。

尤清蓉讓他們都下去，自己在顧卿安的身邊站立。尤清蓉沒有先問，只是替顧卿安先墨了墨，修長的手指握住墨塊，硯臺上慢慢蕩漾出一個圈，不急不緩，尤清蓉磨得專注，她自己都沒發覺到自己的指尖沾染到了墨水。

直到顧卿安抓住了她的手，尤清蓉才恍然，對着顧卿安笑：“夫君這樣生氣，還能注意到我手上是否沾染了墨嗎？”

“很難不看到這樣一雙手。”顧卿安語氣平淡，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有鈎子一般。

顧卿安察覺到，尤清蓉會看他的眼色，喊他夫君也不過是因為想要讨好他。顧卿安不喜歡這樣，他想要尤清蓉心甘情願喊自己夫君，但那是不能着急的事情。

他妥協了，他将尤清蓉的手用手絹擦幹淨，喚人來給尤清蓉盛了一碗冰鎮的綠豆湯。

“我遇到了一些麻煩。”

顧卿安本來打算的是找鹽商進京，他們定然能懂羅進禮的暗箱操作，可是這些鹽商在來京的路上，接連遭遇了許多的事情，有的殒命，有的折返，更有許多的鹽商看到了別人的死亡，便不敢上前，任由顧卿安如何邀請都不願意再來。

這一定是羅進禮做的。

尤清蓉聽後氣憤無比：“他怎麽敢的呢，知道我們要從這方面入手，他就這樣膽大包天，公然和我們對抗。”

那些鹽商都不願意為自己主持公道，那麽這天下還怎麽會有天理昭昭呢。

“下一步該如何？”尤清蓉問顧卿安。

“倒是有一位，他接到了我的邀請，但是他的家財都被羅進禮搶去，沒有了盤纏。他看起來是不願入京的，可是他秘密給了我一封信。”

“如果他願意來，能不能讓青雲護他，一路來京？”

有人願意那還不是最壞的結局。

“這倒是沒問題，但是羅進禮的眼線估計不好瞞。”

“這簡單，”尤清蓉想到了什麽，她靈機一動，“既然現在鹽商都不願入京，那麽也是最好造勢的。我們可以先低頭，先苦惱，你上朝的時候就佯裝自己對羅進禮的彈劾無法，讓羅進禮相信你是真的沒有了辦法。等他放松了警惕，再讓青雲偷偷帶了那位想要入京的鹽商來，來的路上也可轉換不同的身份，或者讓他假死家中，瞞天過海。”

死人就不再是威脅，羅進禮當然也就不會再多關注。

顧卿安聽聞這個法子，也應允贊同，尤清蓉慢慢有了頭緒，也懂得了如何利用巧技。眼前的尤清蓉和當初那個只會為了男色動心的天真的女子，大有不同。

顧卿安對過去的尤清蓉有嘆息，有錯過，但他也見識到了懂得世間苦難的尤清蓉，他也喜歡這樣能和他并肩作戰的尤清蓉。

伸手過去，顧卿安對尤清蓉存了一些歡喜，對上尤清蓉的目光中也釋放了贊賞和溫柔。他說：“這才是我顧卿安的夫人。”

過去不能喜歡，但是到底還沒錯過，顧卿安開始慢慢喜歡上了尤清蓉，他自己都忘卻了自己要圈禁尤清蓉的那樣的複仇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