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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的門窗用了術法鎖着,不讓人進去。
荀潋瞥了一眼,有點不屑,這樣簡單的封鎖術法,還能鎖住人?即便是她現在術法受限,她要想進去還不是跟出入無人之地一般。
白芨走到門口,把荀潋擱在了窗臺上,披風夾在腋下,雙手橫在胸前便比了個手決,想要暫時破開這封鎖術法進去。
荀潋正蹲在窗戶縫兒前往裏面望,那灰塵撲撲的殿內案前果然端坐着一個人,正提筆寫着什麽。
雖然只瞧的到夏有初一個背影,荀潋也放心不少。那淡青色的身影挺得筆直,沒人監管也絲毫不松懈。
荀潋正看得入神,身後的白芨突然說話了。
“師祖保佑,最好一次就能成功。”
荀潋回頭看,見白芨手裏有一團淺淡的白光,手決眼看着就要成了。
比起夏有初娴熟的手決,這位白芨師妹顯然稀松二五眼得很,簡單一個手決被她比得斷斷續續手忙腳亂。
招搖山這樣的修仙大派怎麽教出這樣丢臉的弟子?
荀潋都替她師父着急,眼瞧着她比劃錯了,還要把那稀疏的一團白光拍到門扉上去,她就止不住的一陣緊張,慌忙默念了道口訣,替白芨把那術法修繕完整。
白光剛剛觸及到門扉,被蠹蟲啃得不像樣的木門立刻打開了。
白芨愣了愣,開心的拍了拍手,拎過荀潋便兩步跨進殿內。
“師姐!我來看你了。”白芨興沖沖的坐在了夏有初對面,沾沾自喜道:“方才我一次就成功了!看樣子我的術法最近很有長進嘛。”
低着頭寫字的夏有初早在她們進來時就擡起了頭,不鹹不淡的說了句:“恭喜。”
白芨向來對她師姐這冷淡的态度習慣了,自顧自的就替夏有初開始抱怨起來:“清婉仙子也太狠了,專門挑大師兄不在的日子下手,還禁了你的術法,這晚上可冷了,萬一把你凍出個好歹來,我看她怎麽向宗主交代!”
荀潋這才瞧見夏有初擱在桌案的手腕上若隐若現有個淡青色的光印,想必是禁用術法的秘術。
夏有初神色淡淡,并不接話。
“韶儀師姐!你怎麽就不生氣啊?”白芨氣鼓鼓的抱怨了半天,卻見夏有初半點反應都沒有,簡直快要替她急死。
夏有初道:“生氣又能如何?你還是快回去吧。”
白芨嘟着嘴不太高興,但還是聽話的站起身來。
“我回去可以,這只貓就留在這裏陪師姐吧。”白芨說着就把懷裏的荀潋拎了出來,放到了夏有初的桌案上。
夏有初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白芨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還不過來。”夏有初見白芨走了,這才緩緩擡起頭來對荀潋說道。她這靈寵聰明得很,夏有初早就發現荀潋是能懂人語的。
果然,夏有初的話一出,她立刻就乖乖的從桌案上跳到了夏有初懷裏。
夏有初不可見的微微笑了下,抱着荀潋繼續開始抄書。
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夏有初把桌案上的火燭點亮,荀潋瞧着光影下格外認真的夏有初,雖然她一句話不說,但是卻能感覺到心情并不是很好。
雲海殿的破牆爛瓦實在是阻擋不了山上夜晚的寒風,荀潋倒還好,這殿內的封印對她無用,夏有初可就倒黴了,沒了術法護身與常人也無異。
荀潋本來跟着夏有初看了幾頁書,奈何她跟的師父并不講究這些詩書禮儀。荀潋雖然已經是個大妖,認得的字實在不多,自知自己看不懂,她索性躺在夏有初懷裏睡了過去。
直到夏有初凍得哆嗦了一下,連帶着把在她懷裏熟睡的荀潋都弄醒了。
荀潋還沒睜眼,披風就把她攏在了懷裏。
“冷吧。”夏有初不知是在問荀潋,還是在嘆息。
火燭受不了這寒風,很快被風吹滅。一人一貓陷入了黑暗。
一片黑暗裏荀潋聽見抱着她的夏有初嘆了口氣,不知怎的竟然有點開始心疼起夏有初了,大小姐做到這個份上也是委屈。
荀潋窩在夏有初懷裏,因為不受封印影響,護體的靈力運轉起來,身子暖暖和和的倒像個暖爐。
她透過披風的縫隙往外瞧,夏有初重新把火燭點亮,然後抽出一張薄宣紙折了個燈罩把火燭罩了進去。
夏有初又提起筆開始寫,荀潋也沒了睡意,睜着眼睛慢慢瞧着,夏有初的字也和人一個樣寫得中規中矩,好看是好看的卻沒什麽特色。
荀潋毛茸茸的身體實在暖和,夏有初時不時把凍僵了的手伸進懷裏壓在荀潋肚子下暖着。
荀潋懶得和她這幅慘兮兮的樣子計較,一動不動的由着她。
夏有初很快抄寫完畢,離天亮卻還早。
這麽冷反正也睡不着,夏有初索性提起筆在燈罩上畫起畫兒來。
和她一般般的字比起來,畫不知要好上多少。荀潋津津有味的看着她在燈罩上畫了條栩栩如生的鲫魚。
夏有初一只手還慢慢揉着荀潋的皮毛,另一只手又飛快的在鲫魚旁邊畫了只活靈活現的貓。
荀潋瞧着那只肥碩的貓,有些意動的想着她莫非是畫的自己?
畫完夏有初就丢下了筆,把荀潋從懷裏捉了出來,讓她湊近了瞧。
“怎麽樣?”夏有初問道。
荀潋心說:挺好。
夏有初把荀潋掉了個個兒,讓她面對着自己,皺着眉道:“你不冷是因為胖吧?”
荀潋:滾蛋!
夏有初似乎瞧出了荀潋的無語,終于又笑了出來。右臉頰上浮現一個圓潤可愛的小窩,荀潋瞧着很想舔一舔那個小窩兒,不知道是不是甜的。
她把荀潋捧到面前,溫柔的将自己的臉貼上去,蹭了蹭荀潋溫熱的肚皮。
荀潋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不敢動,夏有初顯然對她柔軟溫暖的皮毛很是喜愛,逗了她好一會兒。
荀潋隔着茸毛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夏有初落在自己身上微涼的嘴唇,要不是自己現在是只貓,她簡直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勾引她了。
兩人相依為命似的在雲海殿度過了一晚,荀潋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再度睡過去的,醒來時已經天光微亮。夏有初趴在桌案上睡得很沉,只是嘴唇凍得發白。
壓在荀潋肚皮下的手還溫溫熱熱的。
門外卻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還有人聲,荀潋聽得真切,白芨、小四兒還有好幾個陌生的聲音。
夏有初皺皺眉,也醒了過來,顯然也是聽見了外邊兒的聲音。她剛醒,臉上還有片刻的迷蒙柔和,轉頭卻看見桌上還沒滅的火燭,那只簡陋的燈罩還堅守崗位的擋着風。
夏有初擡手就把那燈罩扔進了火裏,荀潋一驚,眼睜睜看着火舌舔盡了活靈活現的鲫魚和肥貓。
這人怎麽翻臉不認人?
她氣憤的擡頭去看夏有初,卻見她又恢複成了那副端莊周正的樣子,昨晚好不容易露出來的一點兒活潑都被收斂了起來。荀潋一下子也氣不起來了,狠狠的在她懷裏打了個滾兒。
夏有初這才垂眸看懷裏的荀潋,“哦,又變成兔子了。”
荀潋還來不及在身份已經轉變的詫異中轉換過來,夏有初就抱着她站了起來。
雲海殿的木門很快被打開,和白芨偷偷摸摸的術法不同,屋內的禁制連同夏有初手腕上的秘術一起被解開了。
夏有初恢複術法,臉上還帶着的一點兒疲倦和蒼白立刻褪了去,再不是昨晚那個給她畫畫的夏有初,一下子變回了白芨口中的韶儀師姐。
夏有初抱着荀潋走出了門,雲海殿的院外果然來了不少人。好幾位穿青衫錦袍的仙君,風姿綽約的立在這雜亂無章的院子裏像是亂草裏長出的青竹。
其間風華最盛的是一位年輕仙君,荀潋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位長得是最好看的。這位小仙君瞧見夏有初出來,嚴肅的臉上終于松了口氣般露出點兒笑意。
白芨小四兒都在,還有一位女仙君,瞧見夏有初出來,那位女仙君冷冷的看了兩眼就轉開了去。
白芨兩步跑上前來,淚眼朦胧的道:“韶儀師姐,你沒事兒吧?”
夏有初搖搖頭,帶着荀潋下了殿,走到那小仙君面前。
“兄長。”
荀潋順勢看去,隔得近了瞧的确是個溫潤如玉的少年。
這位仙君正是夏有初的兄長,招搖山清虛宗主之子夏南柯。
夏南柯擡手想要摸摸夏有初的發頂,卻被她不着痕跡的躲了過去。他也并不介意:“沒事兒就好。”說罷又小聲的沖夏有初道:“兄長替你出氣!”
說是小聲,周遭哪個不是耳聰目明,都聽得一清二楚。
那位女仙君似乎頗為羞惱,看向夏有初的眼神更是不善。
夏有初不多理會,唯獨在夏南柯面前神色柔和不少。
“謝謝兄長。”
夏南柯把人護在身後,轉過身去問那位紅裙女子:“以左雖未拜在清婉仙子門下,卻也聽聞仙子最是公正嚴謹,想必不會做出無故責罰門下弟子的事情。”
那位清婉仙子被夏南柯這頂高帽一戴,只冷哼了一聲。
“清婉仙子昨日罰了舍妹,請問是何故?”
清婉仙子冷眼看了夏有初一眼,又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對夏南柯道:“以左,我知道你慣是與人為善。只是夏有初可算不得你妹妹,你可別是非不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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