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吾以吾生願

吾以吾生願

“尊上，我們要贏了，到時候您……”齊祺舉着酒杯，看着欄杆前的人，問道。他自然不希望如此厲害的散修再次隐居山林，可是他尊重唐嘉的意願。

唐嘉并沒有理他，恍若未聞。已經不止一次這樣了。

齊祺猛地放下酒杯，上前拍了拍唐嘉的肩膀。唐嘉一驚回身，抱歉一笑。

齊琪問道，“是不是魔界幹的，還是鬼界？”

唐嘉盯着那唇，知道齊祺問了什麽，淺笑着搖了搖頭，墨色的眼裏的星光漸漸消失，“我命如此。”

寂靜在僅有兩人的空間蔓延，連勝利的喜悅都壓抑起來，唐嘉最後告別道，“如果他回來了，就讓他去天靈宗找我吧。”

齊祁嘴唇蠕動，最後只應了一聲：“好。”

在所有闊別已久的問候，久別重逢的擁抱，局勢扯平的喜悅裏，歡笑裏，沒有人的身影可以讓燭朦去奔赴。他的笑漸漸斂了。

故人萬裏歸來，卻無人對影。

“葉兄。”活蹦亂跳的劉疇西很快靠了過來，他帶着笑，似乎不理解為何葉兄不高興。

“我師父呢？”

此問一出，劉疇西的笑立刻收斂了，認真回答，“齊宗主知道。”

話音未落，面前人已經離弦箭一般飛了出去，不顧禮儀直闖了齊祁的房間。

看着眼眶發紅的少年，齊祁嘆了口氣：“他讓你去天靈宗找他。”

除此之外，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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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靈宗，他們相遇初見的地方。暫時強迫自己放下內心的不安，燭朦飛速趕往早已經物是人非的山門。

雨悠悠地下着，不大所以顯得柔軟哀怨，絲絲織愁。在鬼火灼燒過的一片廢墟裏，燭朦不停尋找着他的心上人，最後在宗門正中央已經斷裂模糊的刻名石碑旁找到了跪着的人影。

他一個字都還未說出口，未曾顧及兩人的狼狽，便聽到嚴肅的一聲：“跪下。”

“撲通——”燭朦不知為何，大氣也不敢喘，直接雙膝落地，發出聲響。

他仰頭，似乎還能想象到石碑傲然挺立，刻滿字跡的模樣——曾經的繁榮與強大。

“跟我念。”

熟悉的聲音飄散在雨幕裏，扯回了燭朦的思緒。

“晚輩唐嘉，”

心猛地一跳，燭朦開口跟着沉聲念道：“晚輩唐嘉——”

“天靈宗宗主臨天仙君親傳弟子，”

“天靈宗宗主臨天仙君親傳弟子——”

“在此立誓。”

“在此立誓。”

唐嘉叩首，燭朦便也跟着他叩首。

“吾以吾生願：

願蒼生飽暖，廣廈萬間；

願山河無恙，河清海晏；

願天上人間，皆得所願，新年勝舊年。”

重重疊疊的聲音回蕩在雨幕，回蕩在廢墟裏。燭朦叩首擡眸，陡然瞳孔皺縮，倉皇起身，猛地攬住了不知何時倒在地上的人。

“師父！”

他握住了唐嘉冰涼的手，看着那慘白的臉，猛地将人抱了起來。

雷聲一響，似乎目送着跌跌撞撞的人影離開。

他從未想過他們的重逢會是如此。

“您醒了。”近一個月，燭朦都守在唐嘉身邊。

唐嘉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麽，只是輕聲道：“走吧，不是都立誓了嗎？”

“師父在哪我就在哪。”燭朦握住了唐嘉的手，滿臉焦急。

他不明白他們分別後師父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成這副模樣。

“師父……”他乞求般喚道，期望唐嘉施舍給他一個視線。

唐嘉并未理他，而是再次縮回了被窩。

他完完全全遮掩着他的脆弱，對一切都愛搭不理。

“別打擾為師了，為師出山後歸山，喜歡睡上一陣子。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真得嗎？”

“真得。”唐嘉這次偏偏聽見了，回答道。已經數不清他到底撒了多少個謊，他這一輩子的謊，恐怕都給了這個對他全然信任的……他自己。

“那……三願已成之時，師父會醒來嗎？”

“也許吧，嘉兒。”

“為何不喚我燭朦了？”

“你不是他。”這聲音裏帶着無奈的笑意，鮮血淋漓劃破了燭朦的心。

或許從來的缱绻溫情，都不是給他的。或許那“天下與他”的“他”，也從來都不是他。

只是師父曾經選擇過，選擇了“他”卻無疾而終，這次幹脆地選擇了“他”想要的“天下”，将堆砌的愧疚和愛施舍給了相似的他。

燭朦胡思亂想着，頂着烏雲退出了房間。

但他沒走，他學着唐嘉曾經的樣子，夜裏持着燭火在唐嘉門口站立一會兒，似烏鴉反哺。

“咳，咳嗯。”裏面咳嗽一聲，燭朦就作勢要打開門，但還是放下了手。他想，師父沒讓他進去呢。

“良辰月滿夜長，何不秉燭游？何苦門前映雪候春風？”

裏面傳來帶笑卻弱弱的聲音，讓燭朦一顫。

他張了張嘴，關切和相思借任何一句詩詞都說不出口。

“嘉兒，去經一番寒徹骨。”

“骨已斷！”燭朦自然知道師父是要趕他走，情急之下喊到。

“可遺香。”

之後的之後，再無對話。

或許師父是真得睡了。房間裏久久的什麽動靜也沒有，但可以探到人恬靜的呼吸。

燭朦最後看了眼這林間安靜的小屋，獨自離開。

師父說的三願，他要做到。分別期間發生了什麽，他也要知道。骨斷遺香，他也要做到。

他要快點成長，讓師父安心。

一切都歸于寂靜，夜裏的燭火再沒有出現。唐嘉低低咳嗽一聲，扯了扯嘴角。

他感受到燭朦下了結界，誰進誰出估計一下了然。

是他了，有些地方未曾變過。

長河落日印着孤雁的影子，燭朦很快趕到了仙協門口，就被晉琮元攔下，“比一場吧。”

那是唐嘉親口說的，等晉琮元傷好了，就和他的徒弟打一場，那徒弟自然是燭朦。

視線落在燭朦的佩劍上。在奔赴戰場生死未蔔前，晉琮元一定要和他打一場。

燭朦冷冷地擡眸，那眼神讓晉琮元呆愣住，張了張嘴什麽都說不出口。

一切的熱血和大義全都灑在了過往，随着傲骨的折斷徹底消失；一切的暖意和溫柔全都停留在了林間小屋，徒留空蕩蕩的內裏和冰冷的外殼。

——

作者有話：每次想修文添劇情的時候就覺得好難T^T

是時候亮出我的小黑屋配大刀了：）怎麽感覺唐嘉老是被欺負呢。

素這樣的，我是會寫虐的，但是我不想寫（怕邊寫邊哭），所以基本會草草帶過。

嗯……這卷不得不BE，但素！這本肯定是HE！不看影響不大，可以直接跳到下卷麽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