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工作

第68章 工作

推開兩扇厚重的橡木大門，年輕的實習女巫端着茶壺跟牛奶匆匆走進茶水間，她按照次序，往骨瓷印花杯中穩穩倒出五杯紅茶，四杯要放牛奶，一杯不要，要放牛奶的四杯中同時還有兩杯要放少許糖。

再加上一大盤司康餅，這是辦公室留守人員的下午茶。

魔法事故和災害司——屬于魔法部的七大部門之一，主要負責處理由魔法引發的重大事故。此司包含三個小組，逆轉偶發事件小組、記憶注銷指揮部、麻瓜問題調節委員會。記憶注銷指揮部，字如其名，這是一個專門為人們修改記憶的小組。密雅目前就在這個小組做着實習工作。

沒有任何人希望自己的記憶被人刻意修改，除非這份記憶的存在對《國際巫師聯合會保密法》産生了威脅。因此，記憶注銷員基本上只會修改麻瓜的記憶，雖然這聽上去很不公平，甚至影響了麻瓜的人身自由。但巫師的法律高于一切。必要關頭将記憶修正，這無論對哪一方都是有好處的。

密雅有時候會胡思亂想，魔法事故和災害司對麻瓜事故的處理實際上代表着巫師對麻瓜的普遍态度，雖然我們的保護，毫無疑問侵犯了你們的個人權利，但保護就是保護，不必産生懷疑。巫師在麻瓜面前占據着一種如尼采所說過的，“超人”的地位。

這種記憶修改練習她做的不多，這一個月來，年長同事只讓她做了兩次。第一步，攝取記憶，然後用心地看，就像剪電影的片子一樣，一旦看到記憶中涉及魔法的部分就須要剪掉，這是同事們的要求。她剪了一次，先是直接剪掉，檢查了一下，覺得這好像太突兀了，沒有銜接就會很不自然，然後她捏造了一小段記憶填充進去，假記憶讓人更不容易産生懷疑。

同事沒有說什麽，後來就沒有讓她做這件事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做好了還是做壞了。

記憶注銷指揮部是一個非常忙碌的部門，并不是所有部門都像此部一樣常年處于陀螺般轉個不停的狀态。例如魔法體育運動司，他們的人只有重大賽事期間才會忙活起來。

巫師與麻瓜，盡管法律要求他們必須隔離，但實際上只要他們呼吸着同一個世界的空氣，就一定會不停地産生交集。有時候甚至不是巫師故意去惹麻瓜來取樂，部裏知道一些不法分子為了好玩會把公廁搞得污水倒流。任何魔法的痕跡都是記憶注銷員需要擦除的，魔法動物啦，跨國運動賽事啦，飛天掃帚啦。這些按照常理分屬其他部門的活兒也需要記憶注銷員配合工作，他們的擔子很重。

平常部裏只駐守極少的員工，用主管的話來說，“他們身體狀況不宜出門辛苦奔走”，都是上年紀的老年人了，距離退休只有一步之遙。

當然，主管埃文斯先生也駐紮在辦公室，只有極為重大的場合他才會去第一現場，比如前年的魁地奇世界杯。梅林，全世界幾千萬的巫師聚集在一個小地方，為了修改偶然看到魔法痕跡的麻瓜，他們的人快忙死了。

當密雅端着盤子回到辦公室之前，她有意在門口停留了一小會兒。果不其然，裏面的人在談話，埃文斯先生正跟威爾遜女士讨論工作分配，“......今天要上報的報告很多，勞煩你了，記得分一部分給新來的史密斯，我沒有讓她出外勤。”

“那姑娘有股聰明勁兒，我跟你說過嗎，上周她不但一次性成功攝取記憶、删除片段，更驚人的是——她放了一段假記憶進去，就五分鐘的功夫，我只是掉頭跟薩曼莎說了幾句話而已。要知道大多數新手的實操都會搞得一塌糊塗，要麽完全找不到目标記憶，要麽不會精準操作，粗糙地删了一整段，麻瓜很可能把上個月的事兒都給忘掉。”

“上頭的人推薦來的，一個成績不俗的斯萊特林，當然聰明，推薦信裏都寫了。”透過門口的縫隙，埃文斯背對着密雅翻動文件夾，她瞧不見他的表情，“真不知道為什麽要把她塞進我們組裏。我們的活計又累又忙，又跟麻瓜有關，斯萊特林一向看不上。部裏一貫如此，圍着麻瓜忙活兒的崗位注定升不到頂端，真正的高級官員都是從魔法法律執行司裏升上來的。”

密雅真想說她不在意，其實記憶注銷指揮部的工作很适合她，剛知道他們如此認同她的才能，她的心裏非常高興。這個組裏的人大多是拉文克勞出身，修改記憶是精細且困難的工作，只有技藝相當卓越的人才能勝任。業餘人士鼓搗記憶很容易把自己送進聖芒戈。

前輩同事猜不到她的技藝為何如此高超，只因她的這門好手藝是papa親自教的。

“這麽說的話真是可惜了，野心勃勃，卻來錯了地方，她遲早會自己走的。”上年紀的威爾遜女士扶着腰站起來，接過埃文斯的羊皮紙卷宗。

“野心，是一個原因。其實還有另一樁事，您還記得兩年前，一個未成年小巫師差點毒殺繼父的事兒嗎？當時那事兒鬧得不小，我們組全程參與，當時從麻瓜那裏取走的記憶都沒丢，都封在記憶倉庫裏，你絕對想不到......”埃文斯忽然壓低了聲音，用耳語的方式把後面的話傳達給了同事。

“啪嗒”一聲悶響，沉重的卷宗從威爾遜手中掉到了地面，她愣了幾秒鐘，想彎腰撿起來，才發現根本有心無力，揮了揮魔杖，一大卷羊皮紙顫顫巍巍地漂回了桌面。

“這就是我不讓她出外勤的原因，”埃文斯希望威爾遜理解自己的不近人情，“那姑娘被麻瓜虐待過，盡管不是她的錯，那些事已經讓她......産生了變化，是內心的變化，包藏着危險，我重複看過那幾段記憶......非常令人不安。我們的工作需要良好的心理狀态，她這樣的人肯定是不适合的，”埃文斯的聲音非常輕，說不清威爾遜全神貫注的目光是為了辨別他越來越輕的話語，還是這件隐情的重要性吸取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因此，我不會讓她通過實習期。”這是他的結語。

直到他們結束談話分頭工作，又過了幾分鐘，密雅才托着一盤下午餐笑吟吟地進門，給尚未離開的同事一人一杯熱騰騰的茶水。這茶水泡得恰到好，不是非常滾燙，已趨于溫熱，正适合啜飲解渴。

威爾遜看着史密斯小姐輕快地忙碌着，最年輕的實習生毫無怨言地幹完端茶倒水的活兒，随即坐下翻閱卷宗，她的效率一向很高，大概忙到下班的時候，這些報告就能被她寫完了。

性格随和，工作勤奮，腦袋還很聰明，實在很可惜......但她不能否認埃文斯說的話是有道理的。威爾遜勸密雅休息一下，喝點茶，吃塊餅幹再繼續做事。

“剛才出門轉悠一圈，已經放松過了，我不累，謝謝您的關心。”密雅擡頭沖她微笑。無論怎麽搜尋，威爾遜女士都無法從這笑容裏看出一絲陰霾，這是多麽可愛的一個姑娘啊。

臨近晚飯時分，格裏莫廣場12號內飄出了熱氣騰騰的食物香氣。整整一下午的會議令人疲乏，但好幾輪的争論商讨是有必要的。即便如此，圍成一桌的會議參與者們見天色已晚，都指望着莫麗一聲令下，發起晚餐的號召。

終于，樓上的一群孩子聽到媽媽的呼號，溜溜達達地跑下來，幫着把食物跟刀叉端上桌面。

其他人都走向了餐廳，唯獨房子的主人，小天狼星起身穿上外套，然後朝門口走去，他的身影在餐廳門口一閃而過。

莫麗見狀，搖了搖頭，小天狼星現在每一頓晚餐都不在家裏吃，他總在晚餐時刻出門去。唯二兩個不吃她做的飯的人，一個是西弗勒斯，另一個就是小天狼星。西弗勒斯，說實話，也許是性格使然，他跟大部分人都保持着距離，一起吃飯也許對他來說，有些過分親密了。

至于小天狼星的狀況......莫麗也不知道怎麽說為好。

“女人。”弗雷德以一個極簡單的詞總結了他的行為，喬治補充道，“我們問過了，他沒有說不是。”

“那就肯定是！”這對雙胞胎一左一右地站在莫麗身旁，異口同聲地吓了她一跳。

“不要胡說！”莫麗把兩個兒子按下去乖乖吃飯，“也別圍着他打聽，這是他的私事。”最後一句話不是對着孩子們說的，更像自言自語，“我只希望他不要随便玩玩，最好認真點兒。”

羅恩坐在哈利旁邊，往嘴裏塞了一叉子肉丸，含混不清地說道：“他不把她帶來，一定是害臊吧。單身這麽多年，忽然又談起戀愛。其實他這年紀早該結婚了......真沒必要這樣躲躲藏藏的。”

“當然不是這個原因！他不把她帶來是因為......我們這裏可是鳳凰社總部。”赫敏忍不住開口說話，“那位女士也許并不想加入一個，反黑魔王的組織，不是每個人都能做戰士的。甚至，沒準兒是小天狼星不想讓她加入，他都沒讓她知道鳳凰社的存在。”

“為什麽不想讓她加入？”哈利說着話，眼睛卻沒離開過門口，他能聽見小天狼星在跟穆迪交談，穆迪粗聲大氣問他為什麽不留下吃飯，他說他有約了。老天，他怎麽能說得這麽直來直去？

“這還用說，就是感情沒到那份兒上呗。”弗雷德搶答，“誰知道是一位女士，還是兩位，三位？說不定每天都是不同的人。”喬治聳聳肩，“我們的小天狼星可是很有魅力的。”

哈利再也坐不住了，他跑出餐廳，想趁小天狼星出門前跟他說上話。

“你要去約會嗎？”跟他的教父長久相處之後，即便哈利不想，多少還是習慣了跟他這樣直來直去地交流。

小天狼星對着玻璃門的倒影觀察，擡手把長袍變成了麻瓜的風衣跟長褲，“是啊。”

“她是，麻瓜？”哈利怔住了。

“嗯......”小天狼星在這個問題上的含混，被哈利誤解成了承認。

想到生活裏會出現一位完全陌生的女士，哈利算是明白了為什麽自己聽到小天狼星戀愛的事會感到緊張。他跟小天狼星差不多就是父子一樣的關系，去年更是一整年都在一起，上課下課都能見到他。不誇張地說，小天狼星這個教父跟他親爸沒什麽兩樣了。

那個陌生的女士，他該怎麽跟她相處呢？興許她是那種漂亮又疏遠的女性，三十來歲，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她會像佩妮姨媽那樣，苛刻又潔癖，讨厭動物嗎，或是，不喜歡......小天狼星帶着一個半大的男孩嗎。

“你應該找一個女巫。”哈利肯定地說。

“找誰呢，我不認識多少女巫啊？”小天狼星靠牆，并不急着出門，他願意跟哈利聊聊。

跟小天狼星差不多大的女巫，鳳凰社應該有幾個，但是哈利跟她們也不熟悉。

“唐克斯？”她是一個女傲羅，性格活潑，很好相處，跟他們幾個孩子經常玩在一起，只是有點太過年輕。

話音落下，小天狼星立刻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我忘了告訴你，她是我的外甥女。唐克斯的母親是我堂姐。”

這錯綜複雜的巫師族譜。還有什麽他認識的女巫呢？其實有一個人，哈利早就想到了，但他自知過分離譜，因為她比唐克斯還要小。

只是如果她能做小天狼星的戀人，那麽就等于把哈利最喜歡的幾個人湊成了一家子，最高興的人只會是他自己，于是試探着問道：“你能接受斯萊特林嗎？”

“我得走了，時間不早了。”小天狼星笑着撣撣衣服。

“她很聰明，很善良，長得也很好看。但考慮到你現在還不想穩定，我不能立刻把她介紹給你。”

小天狼星抓了抓哈利的一頭亂發，“好的，等我想穩定下來了，就會來咨詢你的寶貴意見。”

“這麽說，我的意見，你會參考一下的，是吧？”哈利明白這個要求不太合理，他不能左右教父愛誰或是不愛誰。

“小夥子，我缺席了你十三年的時間，跟你相處了一年多，還有三年你就要成年了，太短了，是不是？所以你放心，我保證不會讓你感到不自在的，”他輕輕捶了哈利肩膀一下，“只有你跟我，咱倆中間不會有別人。”

哈利知道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他低着頭等待小天狼星出門，很是尴尬，也很感動。

“你記得斯萊特林有個女生叫密雅史密斯的嗎？你教過她。如果你們倆在一起，我沒有任何意見。”哈利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小小的建議，“你可以考慮考慮，我知道她現在還沒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