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1-5

第五章 1-5

辛柏納又回到了公寓樓中。他的房東太太在隔壁的門縫間張望着，眼睛裏寫滿了緊張。

“下午好，瑪昂科太太。”辛柏納碰碰帽檐。

“下午好辛柏納先生。希望發生的一切沒有給您造成太大的麻煩，這真是太糟糕了。”

“別擔心瑪昂科太太。”辛柏納親吻她的額頭，“一切都很好，除了天花板有些小問題之外，都會處理好的。”

他在隔離帶外伫立了片刻，最終決定跨越過去。

犯罪現場早已處理幹淨，走廊上已經不見血水，地毯被更換，房間裏充斥着消毒水的氣味。

他向房間深處走去，來到還泛着潮氣的浴室，死神的行刑地，清洗過後的浴缸裏還殘留着血與水的殘液，瓷磚縫隙間還有未能清潔的血污。他俯下身去，在浴缸的內壁上發現細密的裂痕，黃銅水龍頭已被毀壞，他試着扭轉龍頭，水管震顫着發出嗚咽的聲音，沒有水。

他又前往死者的卧室，那裏一切如常，未整理的被褥還保留着主人離去時的形狀（也許未曾醒來？或者未來得及睡去？）。床頭櫃上是未飲盡的紅酒與幾本詩集，睡前閱讀的一頁用一枚楓葉型書簽別着。

辛柏納拿起來看了看，又原封不動放回去，将書簽夾好。他打開瓶塞嗅了嗅酒瓶的猩紅液體，入鼻是一股醇然的酸和澀。

衣櫃裏是三件連衣裙兩套大衣數條圍巾，樟腦的氣味揮之不去，他翻找了一會兒，沒有找到什麽特別的東西。

他繼而浏覽了死者的廚房雜物間，又回到客廳點了一根煙，他留意到桌上擺放着的三人照片，年輕的女郎站在中間，眉眼一派明媚。

“午安。”

叩門篤篤，辛柏納轉過身來，席爾瓦正在門口抖落帽檐上的碎雪。

“有人告訴我你在這裏。”

辛柏納向他舉起火機示意，席爾瓦慢悠悠走過來，湊頭點燃了手裏的煙。

Advertisement

“都還好？”

他的朋友哼一聲算作回複，席爾瓦擡頭看，遠方是鉛灰般厚重的天空。

“屍檢結果出來了，死亡時間是在當晚淩晨1點至3點間，死因是失血性休克。死者的顱骨上有幾處重擊創傷，開放性傷口，腦部組織有溢血情況，懷疑死者因此曾失去意識。”

“此外，沒有跡象表明有過性犯罪。”

“和之前一樣，他沒有改變自己的方式。”

辛柏納點了點頭。

“模式謀殺是一種演出。”他說，“兇手将自我人格灌注于謀殺的實施與呈現中，謀殺現場就是他們的自我表演秀。”

“如果是這個理論，”席爾瓦吐出一口煙，“這混蛋簡直是個宇宙級別的自大狂。”

“也可能是反方向，”辛柏納提醒他，“他們需要一個場景，一個現場，高于語言的存在，才得以表達。”

“都是一群有病的人，無一例外。”

辛柏納擡眼看了看他手中即将墜落的煙灰。

“我們在尋找一個有能力在鄰近四個鎮子範圍內自由活動的人，很容易，這年頭幾乎沒有什麽自由人。機械工，管道維修工，郵差，法外之徒，都是可能的對象。”

“這樣也有兩三百人在名單上。小夥子們已經開始訪查，結果不太樂觀。”

辛柏納沒有說話，他再度打量起眼前的這個房間，企圖從中尋找些什麽，他的目光又落回了擺放着紀念物的架櫃上，他走上前去，拿起其中的一只獎杯，一頁黃紙旋即掉落在他腳邊。

席爾瓦撿起那紙頭看了看，是一張宣傳單，上面的手寫體歪歪扭扭。

“願上帝庇佑我們免受末日之難，加入我們，為天上的靈歌頌，上帝将寬恕所有的罪孽。”

“2區6棟302室，黑薩特的召喚。”

“這是非法的聚會。”席爾瓦說，“政府在本世紀初就已經禁止了，并且實行了宵禁，看來仍有人樂此不疲。”

“你覺得呢？我們的娜塔莉小姐是一個虔誠的教徒？”

“看起來是的。”

他們在窗臺上抽完了第五根煙，辛柏納伸手将鐵窗打開，将一屋子青灰缭繞的煙霧放還給冷風，窗外是覆着銀雪與青石的城市，稀薄的日光在天際遠方，照耀着轟鳴不止且蒸發着白汽的礦區。

他們聽見警笛的聲音由遠及近，那是靠近礦區的方向，于此同時席爾瓦的呼叫機也傳來窸窣的電流聲。

“席爾瓦。”

警探向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夾在電流裏的人聲支離破碎，他們沉默着聽完，席爾瓦背過身去，向那頭簡短地回複了幾句。

接着他轉回身來，關上了窗戶。

“辛，我們一起去。”

“新的死者出現了。”

辛柏納想了想，終是沒有拒絕，他扣上帽子拿上大衣，跟随着警探一起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