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眉眼

眉眼

江言楓滿臉都寫着理所當然,那神情自若的模樣,仿佛剛才那番話并非出自他的口中。

緊緊圍繞在江錦霜周圍的魔刺像是有了生命,它們不停地随着江言楓的情緒波動而舞動着,狂歡着。

看着面前人幾乎瘋魔的模樣,江錦霜只覺得他方才說過的那個“愛”字當真是刺耳無比。

“真要論起來,你貌似也很愛她,”江錦霜嗤笑一聲,卻滿臉都是對可憐人的憐憫,“你這麽愛的話,那怎麽不用自己的神魂呢?”

聽到這話,江言楓愣了愣,像被什麽東西刺激到了一般,手中的符箓悄然飄落在地,他低下頭,目光停留在被魔刺割破了的符紙上,臉上表情瞬息萬變。

看着江言楓的眼神,那一刻,這人仿佛變作了許多個不同的人,很快,他忽然用手緊緊扶住自己的頭,雙目緊閉着,從喉嚨深處發出可怕的嘶吼聲。

趁現在這個機會,江錦霜快速地觀察了下周邊的環境。

這些遍布在地面上看似沒那麽可怕的魔刺,對于此刻還算虛弱的江錦霜來說,碰到了便是必死無疑的。

而且就算他不被魔氣殺死,身前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江言楓呢。

如果這條命是江錦霜自己的,那他大可像先前那般,豁出一條命都不輕易低頭。

可偏偏江言楓的猜測是對的。

漼寒天用自己的命替了江錦霜的命,再加上當時斷斷續續從傳音術中,他聽到抱幽說的“千萬不能死”,心中大概也能想明白所有的事了。

江錦霜與魔神共同存在于這世間,人神魔鬼四界大概在一開始時都還相安無事。

但後來鬼主起了禍心,魔尊見狀,也在心中種下了一種名為貪婪的種子。

為了對抗鬼主,神界折了許多仙,而在這個關頭上,魔尊又掀起反潮,人間生靈塗炭。

在那場可能見不到頭的鬥争中,江錦霜還記得最終的結果。

魔尊被暫封魔界,神界大傷。

幾乎所有的神明都逝去了。

而過了這麽多年,縱觀魔尊鬧過的幾回事,全是在江錦霜出世之後才發生的。

這樣看下來的話,魔尊的确是有法可以永遠封印的,但在這個基礎上,還要施加一個條件。

那便是江錦霜不能死去。

若身載可以與魔尊對抗的神力的他再次轉世,那麽加諸在魔尊身上的封印便會再一次脫離。

這樣來來回回,所有人為之努力的,不肯放棄的便輕易成了泡影。

江錦霜輪回幾世,魔尊便能興風作浪幾次。

面對這樣的可能性,如果一定要有一個結束的話,那他寧願是從現在開始。

讓人間被魔尊摧殘的可能性,能少一分是一分。

所以他的命已經被系在了塵世間所有人的身上。

不能死,也要當着這個瘋子的面全身而退的話,江錦霜看着江言楓瘋魔的模樣,腦海中忽然間想到了點東西。

江言楓痛苦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頭,那響聲傳來,這人下手的力道重得仿佛是在打別人一般。

“呵……”江言楓重新擡起了頭,露出了自己最不穩定的模樣,在剛才這樣短的時間裏,他的眼睛便布滿了血絲。

不難想象,此人方才究竟遭受了怎樣的磨難。

“真是多嘴,”江言楓撿起了地上已經失效了的符紙,手中生出火焰,毫不留情地将符紙燒成了灰燼,江錦霜看着他,卻發現對方又自然地拿出了一張噬魂符,“本來也沒指望一張符就能拿下你。”

“你問我為何不用自己的神魂去複活阿淩?”江言楓歪了歪頭,此刻看上去還像個正常人,“因為,等她回來,我希望她見到的第一個人會是我。”

聽這人還不知情地幻想着墨淩回來的場面,江錦霜不由得想到了他在魔界與誅融見過的最後一面。

漫天光點,帶走了墨淩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絲氣息。

魂都已經散了,人怎麽會回來?

“你的命是我們給的,”江言楓圍着江錦霜走了一圈,仿佛在審視自己的獵物,“現在這個關頭,為人子女的,不是應該多為自己的父母考慮考慮嗎?”

江言楓攤了攤手,面上擺出一副不為難人的表情:“若你不願,我也不會強求,只不過我有些心急,這樣吧,事不成的話,每過一個時辰我便往你身上打一根刺。”

魔刺在江錦霜身邊蠢蠢欲動,只要等它們的主人一聲令下,便會狠狠地往江錦霜的皮肉中紮去。

“這些小東西可沒有你想象的那樣溫柔,”江言楓随手捏起了一根魔刺,眼神裏透露出威脅,“好好想想,如果你聽話,我就……”

不等他把話說完,江錦霜就已經在腦海中構想好了自己要說的話。

從始至終,江言楓都一直維持着這幅虛假的模樣,要在這種狀态下和他對上,還不清楚對方實力究竟如何,江錦霜大概率讨不到什麽好。

而此人唯一一次失态,也是最容易任人拿捏的時刻,便是江錦霜方才質疑他的時候。

質疑他的愛,便能讓江言楓短暫陷入瘋魔狀态。

說實話,開口前,想到江言楓對待墨淩的前後态度,江錦霜只覺心中惡心。

人沒死時不管不顧,死後又作出一副深情模樣來。

給人看,人看了唾棄,給鬼看,鬼也會直呼惡心。

只是不知,江言楓做的這些是給誰看的。

他自己嗎?

“我有些事想問,”聽江錦霜忽然插嘴,江言楓竟也不惱,做足了一副豁達的模樣,點頭道,“你問。”

江錦霜醞釀了一會兒,大概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情況,才緩緩開口:“既然母親是被魔尊殺死的,那為何您不去找魔尊尋仇,反而是與他結盟呢?”

聽到這話,江言楓的臉陡然冷了下來。

江錦霜勾了勾嘴角:“除此之外,我還想問的是,母親當時病危,為何都不見您去看過呢?”

江錦霜問完,露出一副等待答案的乖巧表情。

可這樣的表情似乎是刺痛了對方,江言楓顫抖着嘴唇,先挑了後面那個問題回答。

“因為那時,我意外發現她是魔界女,阿淩不向我解釋,我們才鬧了一回。”

這樣的回答,的确能夠對上那時兩人的緊張關系。

江錦霜想起墨淩臨終前還在不停地喊着江言楓的名字,嘴不受控制地問:“魔界女?”

“是人就可以好好對待,是魔界女的話,就不……”

“江錦霜,”江言楓雙手握拳,忽然直呼面前人的大名,看他那表情,明顯是又不高興了,“在我回答你之前,不如你先告訴我,你是如何得知阿淩的死因的?”

墨淩死後,江言楓對外宣稱的是她久病不愈,因為是魔尊的手筆,就連當時圍在床前的這對兄妹都不曾察覺到不對勁。

久病不愈,這樣拙劣的死因,江錦霜竟也信了那麽多年。

不過提起這個,江錦霜又想起了自己之前未曾回答過的,江言楓在客棧幻境中問出的那個問題。

“你和魔尊的計劃,母親的死因,”江錦霜細數着江言楓問過的問題,最後開始故作玄虛,“這些我都知道,想讓我告訴你,我是如何得知的嗎?”

說了這麽些,可謂是吊足了某人的胃口。

見江言楓沉默着,反正這已經是兩人見的最後一次面了,江錦霜也沒想着要瞞什麽,便自然地說了下去。

“這些,都是她們親口告訴我的,”江錦霜擡眼看着江言楓的臉,笑了笑,“怕你不知道她們是誰,用我一起說給你聽嗎?”

江言楓吞了口口水,遲鈍地露出一個笑:“你可別告訴我,是江錦雪和阿淩。”

江錦霜垂眸,沒有反駁。

“親口告訴你?”江言楓開始找他話裏的漏洞,“你怎麽可能見到阿淩,托夢?還是說,你親自去魔界見到她了?”

抛出這幾個可能性,不等江錦霜回答,江言楓便自顧自地否定了這些答案,開始懊惱自己為何要天真地與江錦霜聊這些。

“看來我真是傻了,居然還相信你的話,”見江言楓搖了搖頭,江錦霜忽地承認,“看來您不愧是當了這麽多年的靜清宮之主,看問題的角度都很刁鑽,卻又全是對的。”

聽江錦霜這句有的沒的的話,江言楓眯了眯眼睛:“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江錦霜十分自然地與江言楓對視着,絲毫不害怕觸怒了對方,“托夢是真的,我去魔界也見到了,我的母親。”

聽到這八成是胡說的回答,江言楓卻沉默着,好一會兒才反駁道:“給你托夢?”

他的語氣中透露着十分的不相信,江錦霜見狀,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動手捏了個小法術出來。

藍色的靈力從他指尖溢出,升到空中來慢慢來到了江言楓的面前。

江言楓垂眸看着這小光點,警惕地問:“這是什麽?”

“看你不信,我今日便做好人做到底,讓你看個明白。”

江錦霜都這麽說了,便相當是引導着這人往坑裏跳了。

如此明顯的陷阱,但坑裏的東西又那樣重要,引得江言楓不得不跳。

“你若敢騙我,”江言楓冷笑一聲,伸出手握住那一點靈力,“我便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那一瞬間,藍色的光瞬間籠罩了江言楓全身。

面前光芒打到了江錦霜的臉上,他看着江言楓,滿臉都是輕松的神色。

這道法術能給江言楓的,可不只有江錦霜想讓他看到的那些東西。

等到光芒褪去,那段記憶這人也應該看的差不多了,江錦霜才出聲問:“如何?還覺得我是在騙你嗎?”

江言楓沉默着擡起了頭,他看着上空的房梁,許久才笑了一聲。

“不重要了……”

“絕對,要小心的人……”

江言楓忽然閉上眼睛,又将頭低了下來,嘴裏不停地重複着這兩句話。

慢慢地,周邊魔刺消退,地面恢複了平整,江錦霜拿起了劍,開始作迎敵姿态。

“絕對要小心的人,”江言楓睜開眼,看到魔刺消失都沒有太大反應,他看着江錦霜,不死心地問,“她說的,是我嗎?”

“不論是人還是魔,死後都會留下魂魄,”江錦霜沒有直接回答他,“你猜猜看,如果母親的魂魄一直跟在你身邊,她看到你做的那些事後,會不會恨你。”

江言楓做的那些事,無非是殘害忠良,順帶出賣了自己的尊嚴,舍棄了子女。

這些都是一個人做人最起碼要擁有的,江言楓就連這些都沒了,江錦霜頓了頓,繼續問:“若你是二十多年前的你,那麽你會選擇原諒你自己嗎?”

答案顯而易見。

江言楓低頭笑着,從江錦霜這兒看去,只能看到他抖動着的肩膀。

“恨?”江言楓笑得停不下來,“對啊,阿淩恨我,你也恨我,那些被我害死的人,應該都會恨我的吧?”

“但,我剛才說過什麽來着?”江言楓擡起頭,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給人一股怪異感,“我說過的,若你敢騙我,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

只聽他話音一落,幾道猛烈的力波便掃了過來。

對付同等實力的修士,江錦霜的這點功夫還是夠用的。

只是不想此人竟然如此愚昧,就算聽到了自己死去的妻子親口說的話,也固執地認為對方是還愛着自己的。

江言楓打了幾下,這才看到四周,發覺出不對勁來。

他将左手掌心朝下,用着肯定的語氣問:“看來你剛才并不只是想讓我看到那些沒用的東西,還在那法術裏做了些手腳嗎?”

江錦霜将劍拿至身側,稍稍反駁:“不對,不是動了手腳,我只是把你的魔力封住了,這樣下來,我們便能公平決鬥了不是嗎?”

“公平決鬥?”江言楓笑了笑,忽然劃開了自己的掌心,只見他仰頭喝了口自己的血,身上的部分血肉瞬間綻開,魔紋從他的脖頸爬到了臉側,讓尋常人見了,定會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用血咒強行撐破江錦霜施下的法術,此舉有違天道,輕則讓人短壽,重則當場爆體而亡。

要真是與這樣的亡命之徒對上,江錦霜才算是真的蠢貨。

可今日此人像是鐵了心地要讓他有來無回,在看到他偏頭看着門口時,江言楓便擡手用魔氣封住了門。

看到那一大片洶湧的魔氣,江錦霜想離開的腳步頓了頓,他轉回來看着這個此刻面目可憎的江言楓,只笑着問:“我騙你什麽了?”

“我的阿淩,不會恨我,”江言楓擡起手,眼中只剩下最後那一點留給墨淩的溫情,“所以,還是像最初那般,用你的神魂,來換我的阿淩回來。”

聽到這樣幼稚可笑的想法,江錦霜已經沒了心思與他分辨清楚事實了。

想要複活墨淩的這個執念已經在江言楓的心裏紮根,此刻無論是誰來,只要有人妄圖将這執念拔除,便會惹得江言楓暴怒。

江錦霜嘴裏說着“随意”,眼睛卻死死盯着對方的心口。

他只有這一擊的機會。

見江言楓擡起手,江錦霜緊了緊自己握着劍的手,可不等他攻擊對方,就感受到了胸前的一陣暖意。

江錦霜低頭看去,只見自己的心口前正冒着光。

他分了神,江言楓便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撲了過來。

那一刻,生與死之間只差一步。

那泛着光的物體從江錦霜胸前的衣服裏冒了出來。

直到此刻,江錦霜才發現,這居然是墨淩用來給他留字的那塊淡黃布條。

布條快速變換形态,變成了一柄長劍,生生地刺入了江江錦霜面前人的心口。

江言楓瞬間停了下來,嘴裏開始不停地冒着血沫。

他好幾次想張嘴,想說的話卻全被血沫賭住。

江錦霜呆呆地看着他胸前的長劍,又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心口。

“母親。”他輕輕喚了聲,卻沒能得到任何回應。

此刻他才明白,墨淩留給他的最後的法術痕跡,原來并非那布條上的字,而是布條本身。

這劍帶着墨淩的最後一絲氣息,毫不留情地刺入了江言楓的心口。

這力量究竟來自于何人,江錦霜清楚,與墨淩相守相知了這麽多年的江言楓也清楚。

江言楓重傷,已經不能維持現在的這幅模樣,他慢慢變了回去,心口卻還是插着這把劍。

“呃……呵……”江言楓猛然後退幾步,最後跌坐到了窗邊,他最初坐過的地方。

血流個不停,墨淩的這一擊,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江言楓痛呼着,就連呼吸聲都重了許多。

他臉色漸漸蒼白,卻只轉頭看着窗外的桂樹,滿臉都是意外。

“怎麽,會是,你?”

江言楓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地問出了這句話,接着失了力,整個人往桌上倒去。

被擺整齊的茶杯和茶壺被他推到了地上,茶杯依次落地碎開,最後留下一地水漬,顯得桌邊人更加狼狽。

“為什麽,為什麽,”江言楓伸手去碰那長劍,還是沒有想把它拔出來的打算,他只是一直問着,但沒人能夠回應他,“你真的,恨死我了嗎?”

說到這裏,江言楓又忽然笑了起來,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只見他往身後的床榻側躺過去,那個方向,剛好能夠看到桂樹。

“我錯了嗎?”這話像是在問江錦霜,又更像是問不在此處的墨淩,江言楓閉上眼,“你連我的夢中都不曾來過,看來,你當真是厭我了。”

他朝桂樹伸出一只手,像是想要折一根枝下來。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江言楓看着桂樹,忽然嘔出一大口血來,幾乎是勉強地念完了後一句,“莫,莫,莫。[1]”

江言楓的的手停在半空中,春風裏,他的眼睛閉上的同時,手也很快垂了下去。

方才還揚言要噬魂複生發妻的人,此刻就這樣狼狽地在床榻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江錦霜往前走了幾步,心中始終平靜不下來。

直至今日,他算是失去了他所有的血親。

大部分人将這樣用血脈連接起來的關系看作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江錦霜曾經也這樣想過。

大仇得報,可他想象中的喜悅并未如期而至。

看着床榻上的江言楓,江錦霜走近了幾步,跪下朝這具屍身拜了三拜。

一拜,還肉身。

二拜,聽父命。

三拜,恩斷義絕。

江錦霜停在最後一拜中,久久才想起要起身。

他用法術整理好了江言楓的遺容,親自去靜清宮祠堂前敲了喪鐘。

對外,他稱江言楓與魔尊勾結,後魔尊被封印,此人于靜清宮內畏罪自裁。

一時間,江湖中人對此事衆說紛纭,許多人不信高風亮節的前靜清宮主會做出這樣的事。

消息剛放出的那段日子,有不少人宣稱要親眼見見宮主的屍身。

這群人氣勢雖盛,卻在江錦霜派出人去鎮壓後頓時逃了個沒影。

江言楓死後,江錦霜接任了靜清宮宮主,加上他鎮壓魔尊的事被傳了出來,一時間,風頭較先前更盛,幾乎再無人敢提有關江言楓之死有多麽蹊跷。

又過了兩年,江湖迎來了新一輪的秋山試劍,

此次也剛好輪到了天月門主辦。

漼寒天死後,為了不招致江湖動蕩,江錦霜便放出了漼寒天須閉關的消息,天月門一切事宜便暫由龐師和代理。

此次秋山試劍舉行得如火如荼,看着場上冒出的新鮮面孔們,江錦霜卻忽地想起了以前的事。

往日的記憶在他腦海中掠過,他才意識到,他江錦霜活了這麽幾十年,竟已經經歷了這樣多的大喜大悲。

走到高位上,卻落得孤身一人。

江錦霜站在高處,忽地聽到身後傳來了龐師和的聲音。

“一個人在這幹嘛呢?”龐師和臉上含着喜悅,仿佛發生了什麽好事,“抱幽說找你有事。”

“這麽高興?”江錦霜平靜着開口,才反應過來這人後面說的那句話,“抱幽找我?找我做什麽?”

龐師和笑了笑,伸手捏住了江錦霜的肩膀,将他掰向了某個方向,話裏留了東西:“不知道,你去不就行了?”

江錦霜被這人推搡着往前走了幾步,才想起回頭問:“抱幽在哪?”

龐師和笑着指了指前方:“栖霞閣。”

聽到栖霞閣,江錦霜的呼吸滞了一瞬,但他盡力掩蓋着自己的情緒,繼續裝作若無其事般點頭:“我知道了。”

栖霞栖霞,不知是何人取了這個名字。

每當江錦霜來此,都能看到天邊絢麗的晚霞。

霞光照在他的臉上,照得人越發孤寂。

等江錦霜來到了目的地,遠遠地便看到了站在崖邊的那人。

待他走近,抱幽聽到腳步聲轉了過來,笑着道:“你終于來了。”

“找我有什麽事嗎?”江錦霜停了下來,便聽抱幽笑了聲,對方雙手環胸,“我找你來,是因為有客說,他一定要見你”

客人?

江錦霜緩慢地看了看左右側,卻沒發現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只聽抱幽輕道一聲:“來了。”

一道清冽的聲音穿過這久遠的等待,終于傳到了江錦霜的耳中。

“前輩。”

江錦霜以為自己聽錯了,隔了一會兒後才轉過身去。

霞光下,漼寒天笑着的模樣,就是一整個人間。

江錦霜開了口,心跳得像是鼓聲一般。

“你還知道回來。”

漼寒天垂眸笑了一聲,江錦霜張開雙臂,對方便心領神會,走過來抱了上去。

熟悉的香味圍繞在兩人身邊,江錦霜閉上眼睛,伸手輕輕拍着漼寒天的背。

「我行過逆水,踏過尖崖,

在生與死的盡頭,我回望着,

看到了你的眉眼。」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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