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蘭景租的房子裏，幾個人圍坐在一起，蘭景特別強調：“今天我跟你們說的話不要說出去，說出去了，我要被抓起來的。”

言寸心：“不會，你放心。”

蘭景看了一圈他們，悄悄說：“我爸說這是恐.怖襲擊，是一群滲透新疆的外部力量，企圖分裂我國領土的恐.怖分子制造的，他讓我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一個人回家。”

“這麽嚴重。”鐘玉汝慎重道，“那我們都不要走路了，公交車回家，一群人還安全一些。”

“不行。”歸青路皺眉，“這是恐.怖分子進行的無差別群體攻擊事件，一群人一起行動比單獨行動更加危險。”

姚夭：“所以我更不會有事了，你們不用擔心。”

言寸心：“我和蘭景送你。”

“對。”蘭景定板，“這麽定了！”

晚自習放學，鐘玉汝看到學校外停着特警部隊的警車，特警手持沖鋒槍和防爆盾牌，全副武裝，齊刷刷地站在學校大門兩側的店鋪前。

鐘玉汝吞了吞口水，呼吸困難。

歸青路：“別看了，小心走路。”

鐘玉汝嗯了一聲。

歸青路：“今天公交車沒來。”

鐘玉汝轉頭看，真的。

公交車本來都是統一晚上十點末班車，但是七星一中晚自習上到十點半，為了保證所有學生有車且安全回家，交通管理局特指部分公交車晚上十一點末班車，只用來接七星一中的學生。

“嘀嘀！”

鐘玉汝聽着這個聲音比較熟悉，拉着歸青路往路邊穿過去。

果然，宋有瑜來了。

宋有瑜叫他們上車：“不安全，上來，我送你們回家。”

鐘玉汝拉着歸青路上去，宋有瑜看外面的特警：“成績好還是有用的。”

鐘玉汝：“別的學校沒有嗎？”

“哪得會有。”宋有瑜轉彎，“四中出了那麽大的事情，都沒有派特警過去保護，抓完人就都調過來了。”

“哦。”

歸青路：“阿姨，我問過我奶了，她沒有聽過歸渺這個人。”

“嗯，我從玉汝那裏知道了。”宋有瑜從後視鏡裏看鐘玉汝，“你爸回家沒有。”

“沒有。”鐘玉汝開着車窗看夜景，“一直都沒回來。”

随後車裏一直沉默，鐘玉汝低頭玩手機。

宋有瑜倒車進院，李奶奶聽到了聲音，跑出來看。

鐘玉汝下車，扭扭捏捏說：“媽，上樓坐會兒？”

歸青路：“謝謝阿姨。”

宋有瑜看了眼鐘玉汝，嘆口氣，無奈地下車，剛好和出來的李奶奶對視。

宋有瑜：“李阿姨？”

李奶奶：“宋丫頭！？”

宋有瑜跟着李奶奶進屋，看到屋裏的陳設，轉頭對鐘玉汝說：“兒子，帶青路上樓玩去，看看電視玩玩手機。”

鐘玉汝哦了一聲，拉着歸青路：“走，上去吧。”

歸青路不動，他看一眼奶奶，李奶奶轉過頭去沒和他對視，歸青路看向宋有瑜，說：“阿姨，有什麽事直接說吧，我當家。”

宋有瑜向李奶奶确認，李奶奶猶豫了會兒，點頭。

鐘玉汝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我，我可以聽嗎？”

“上樓去。”宋有瑜命令，“寫完作業睡覺。”

鐘玉汝松開歸青路：“那我...”

“不用。”歸青路反抓住鐘玉汝，“你能聽，坐下。”

鐘玉汝看宋有瑜，宋有瑜一直看着歸青路，歸青路和她對視。

宋有瑜看歸青路的眼神就知道這孩子能抗事兒，既然他不介意外人聽他的家事，那玉汝在也無所謂。

宋有瑜對鐘玉汝說：“坐下吧，你知道了，你們兩個之間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鐘玉汝緊張地坐在歸青路旁邊，滿腦子胡思亂想，也許他和歸青路是同母異父的兄弟？也許是表兄弟或者堂兄弟？或者是媽媽以前和誰約定，她們的孩子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結婚，同性就是異姓兄弟或者姐妹？

或者還有更狗血的？

宋有瑜問：“青路是歸渺生的嗎？”

歸青路愣住了，下意識看李奶奶。鐘玉汝看歸青路的表情，跟着他看李奶奶。

李奶奶點頭：“是。”

歸青路嗖地站起來，凳子被掀翻在地，砰噠一聲巨響。

歸青路腦子空白地環視一圈，最後眼神定焦，疑惑地問李奶奶：“奶你不是說沒聽過歸渺這個人嗎，我媽是歸渺？我媽不是死了嗎？”

鐘玉汝反應過來事情不簡單了，他輕輕拍歸青路的後背，希望他冷靜下來。

李奶奶沉默，什麽也沒說。宋有瑜看着她，問：“怎麽回事？”

鐘玉汝把凳子擡起來放好，手搭在歸青路的肩膀上：“別急。”

歸青路無助地和鐘玉汝對視，在鐘玉汝擔心和安慰的眼神下坐下：“奶，到底怎麽回事？”

鐘玉汝也很好奇，但問得小心翼翼：“媽你是怎麽知道歸渺阿姨的？”

宋有瑜看李奶奶沉默，先開口：“歸渺是媽媽在孤兒院的好朋友，我們一起生活了三年，後來李阿姨，也就是李奶奶來找她，把她帶走了。”

宋有瑜責怪和不理解地看着李奶奶，“阿姨，當時我是不同意歸渺和你回家的，她也不想和你回家，但是看你可憐，她好不容易逃出去，又跟着你回家了。”

鐘玉汝越聽越糊塗了，什麽叫做逃出去？

而且...他今天第一次知道，原來媽媽是...孤兒...

原來媽媽以前這麽不容易，他叫了一聲媽，但不知道說什麽，問：“...歸渺阿姨不是李奶奶的親生女兒嗎？”難道是被拐賣或者是被收養來壓迫的？

完全有可能，往前推個四十年，一九六幾年，發生這種事不奇怪。

宋有瑜睜大眼睛，很兇地瞪鐘玉汝：“別亂說話！”

鐘玉汝：“...媽”

歸青路也聽得雲裏霧裏：“阿姨，能再說清楚些嗎？”

宋有瑜：“阿姨只知道歸渺，也就是你媽，在家過得很不好，逃出來撒謊說沒家，進了孤兒院，剛好我也在那家孤兒院，後來你奶奶找到她，她看你奶奶可憐，跟着回家了。”

宋有瑜陷入了回憶，“後來，我高中畢業找工作又遇到了你媽，她說她在談戀愛，本來和她說好再一起聚聚的，但再也沒見過了，也聯系不上。”

宋有瑜看着歸青路：“我其實一直在找你媽，我去過她給我留的地址，但早就沒人了。”

歸青路一點兒也不想提老房子的事情：“危房，我爺死了之後我就帶着我奶奶出來了。”

宋有瑜皺眉問李奶奶：“阿姨你是怎麽和青路說他媽的事情的？”

李奶奶還是不說話。

歸青路不理解和帶着迷惑，将視線投向了李奶奶：“奶奶說我爸我媽因為泥石流沒跑出來死了。”

宋有瑜心咯噔一下：“...真的？”

李奶奶不耐煩：“沒死。”

宋有瑜：“那她在哪裏！？”

歸青路不自覺靠近李奶奶，身體緊繃。

氣氛緊張，鐘玉汝大氣不敢出。

“哪個曉得她和哪個鬼男人跑出去，連家都不顧！”李奶奶突然又氣又煩，聲音尖酸刻薄，讓人聽了就煩。

鐘玉汝震驚之餘難以置信，這還是他之前受傷，天天給他送飯的李奶奶嗎？

怎麽差別這麽大！

李奶奶受不住三個人這麽盯着他，自以為有理，又憤怒：“我把她生下來帶長大，她還好，滴滴點過就跑出去，怕她吃不好睡不好，被人家欺負，我還找她回家！回家讀書又不學好，在外面談了個不三不四的男朋友，家裏頭給她找的不要，人家彩禮都給了！她又跑出去，出去幾年懷着孕回家，生下歸青路丢給我一個老太太又跑出去，你說她對得起哪個！？”

李奶奶的情緒太過激動，鐘玉汝往後靠，靠到歸青路身邊，他感受到歸青路發抖的身體，扭過去看歸青路。

歸青路緊握雙拳，眼白通紅，壓抑着情緒。

李奶奶還在繼續發洩，“進你們歸家門真是造孽，一輩子吃苦，老的吸我血，小的不孝，臨腳要死了還要養個小娃，一輩子苦命！”

“死在外面才好！拖累我一輩子，不是她我早就從你們歸家跑出去了！一個窮山惡水的...”

“夠了！”歸青路雙手捶桌，全身冒着火站起來，“這些話我不想再聽第二遍，我就問你，我媽呢！？”

他兇，老太太比他更兇：“不曉得！！死了！！！”

歸青路太可怕了，鐘玉汝看着他，就像看到了鐘冰瑞。

鐘玉汝站起來往後退，腳碰到了椅子，發出咯呲一聲。

歸青路看到鐘玉汝驚怕的表情，頓住，随後閉眼抹了把臉，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

宋有瑜就靜靜地坐在那兒，鐘玉汝下意識地看向她，奇妙地冷靜下來了。

鐘玉汝上前握住歸青路的肩膀：“別着急。”

歸青路臉還埋在手裏，鼻音又重，嗯了一聲。

鐘玉汝扶他坐下，問：“李奶奶，後來歸渺阿姨有聯系你嗎？”

“沒有。”李奶奶已經恢複了理智，扭過去頭故意不看他們，“我早就當她死了，不回家，也不知道孩子爸是誰。”

歸青路聽到，燃起的心又瞬間冷了，就這麽一句話，讓歸青路沉下來，克制住情緒。他擡起頭來，對鐘玉汝說抱歉，又對宋有瑜說謝謝。

歸青路：“感謝宋阿姨這麽多年還在找我媽，讓我知道我其實還有媽。”歸青路說到後面聲音有些抖，“不過既然她這麽多年不來找我，估計也是不想要我，也不想回這個家了，我也不會去找她，阿姨您繼續找她我無所謂，如果找到了，她...她要是想來看我，麻煩阿姨你提前告訴我，我...我有個準備。”

“好孩子。”宋有瑜現在一看，歸青路和歸渺長得真像，高鼻梁，雙眼皮，眼神都特別像，還有那股勁兒，之前怎麽沒發現呢？

李奶奶心煩，冒着火苗氣慫慫地說：“睡了，別吵我。”說完進屋了。

鐘玉汝看了李奶奶一眼，沒說話。

宋有瑜也站起來：“今天太晚了，明早你們還要上課，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先睡覺。”

歸青路：“嗯。”

鐘玉汝擔心地望歸青路：“我上樓了？”

“好。”頓了一下歸青路加了句，“...別擔心。”

“我們走了。”

“嗯。”

歸青路看他們走了，一個人坐在客廳，弓着背，光沉沉地壓在他身上。

鐘玉汝出去，看着宋有瑜上了駕駛座，他提醒道：“媽，開車注意安全。”

“好。”

鐘玉汝直到看不見車燈了才上樓。

今天歸青路有句話點醒他了，歸渺阿姨不來找歸青路，那她大概率也是不想要歸青路，不想回這個家了，換成宋有瑜也一樣。

宋有瑜每次來這裏不是收房租、收水電就是拿錢給他，對他也許只有義務，沒有感情。

既然她不想回來，也不想他，那以後也不要總說讓她上樓坐坐的話了，鐘玉汝想，何必為難她呢？

雖然這樣想不對，但他活得已經比歸青路輕松很多了，有錢用，有房子住，不用兼職也不用照顧老人家。

鐘玉汝釋懷了，放松了...

然而打開書包，已經淩晨一點過了，作業一點沒寫！

心情開始沉重...鐘玉汝開始奮筆疾書，突然，他收到了歸青路的□□消息。

歸青路：能上去聊聊嗎？

鐘玉汝：來，在我家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