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 35 章

“媽，這裏是五萬，我先還您一半。”

鐘玉汝和宋有瑜約在一家咖啡館，和宋有瑜一起的還有他現在的丈夫，以及...兩歲大的孩子，是個女孩。

宋有瑜肚子裏還懷着一個。

宋有瑜盯着桌上的信封，神色遲疑：“...你沒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吧？”

鐘玉汝壓下心中煩躁，深呼吸回應宋有瑜：“放心，都是我讀書賺的錢，不會髒了您的手。”

“你一個大三的學生，哪兒來的五萬，鐘冰瑞的兒子能有這個本事？”宋有瑜疑惑和嘲諷參半。

“媽！”鐘玉汝眼睛泛紅，壓下淚意，“你別忘了，我也是你的兒子，有這麽會賺錢的媽，有會賺錢的兒子不奇怪。”

鐘玉汝待不下去了，刺啦推開椅子起身，“剩下的五萬零八千塊大四畢業我會還您。”

“站住！”宋有瑜腳步緩慢挪過去，拽住鐘玉汝的胳膊，把信封硬塞回給他，“這個錢你拿回去，我說了，養你到十八歲是我的義務，既然把你生下來，我就不可能看着你被餓死。”

“不用了。”鐘玉汝稍微用力，從宋有瑜手裏抽出胳膊，“我再也不想和你有任何關系了。”

宋有瑜呆呆站着，看着鐘玉汝一步一步走遠。

鐘玉汝回頭看宋有瑜。

宋有瑜挺着肚子，逆光站在玻璃牆下，她的女兒揪着她衣服後擺，好奇地朝他這邊看，宋有瑜的丈夫從頭到尾像個木頭人，對他們的對話沒有一點反應。

“媽...”不知道為什麽，鐘玉汝哭了，一種他自願放棄，羁絆即将永遠逝去的抽離感挖空了他的心髒一角。

清淚順着他的臉砸在地上，“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媽，少生點孩子吧，對你身體不好，就算要生，也要養好身體再備孕。”

宋有瑜把孩子往身後推，厲聲道：“你是變态嗎，我生孩子你也要管！？”

鐘玉汝不理解宋有瑜的想法，明明是關心她，為什麽她的反應卻像自己要害她一樣，随後無奈和悲哀填滿了剛才被挖空的心髒，他對宋有瑜說：“再見，好自為之。”

鐘玉汝轉身，倔強地把前塵往事扔在身後，歸青路在對面等他，他們還要回高中母校看看。

歸青路替鐘玉汝擦幹眼淚：“又和阿姨吵架了？”

鐘玉汝搖搖頭，把自己擠在歸青路懷裏。

此刻，只有在歸青路懷裏才能讓他感到安心。

鐘玉汝：“如果我不愛她，為什麽會因為她不信任我而感到難受？”

歸青路不顧周圍人的眼光回抱鐘玉汝：“我也不知道，但是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也許經歷的事情多了，等到了年齡，我們就都明白了。”

鐘玉汝只比歸青路矮半個頭，他窩在歸青路肩頭“嗯”一聲，問：“走路去一中？”

“走吧。”

七星市這幾年飛速發展，變化日新月異，歸青路看看左右的街道：“這裏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們沿着七星二中和菜市場的那條路去一中，菜市場變化很大。以前總是濕漉漉的地變得幹淨，逼窄的過道因為妥善管理攤販而變得寬敞。

學校也有變化。

門衛室開始兼學生快遞室了，保安大叔老了，皮膚比記憶中褶皺，學校主幹道兩旁的優秀學生嘉獎牆上的報紙變得又黃又破，在風中飄揚得岌岌可危，下一秒仿佛就要與玻璃兩不相見。

五星紅旗在空中舒展，碧藍天空下咧咧作響。

“歸青路，在這兒給我拍個照吧。”鐘玉汝站在“做最好的一中人”浮雕前喊。

歸青路掏出手機，相片保存在時光分類中後，Q.Q發給鐘玉汝。

現在正值暑假，學校沒什麽學生，遠處坡上一個穿着球衣的男人拍着籃球下來，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鐘玉汝咦了一聲，攔住男人：“你好，請問我們以前見過嗎，感覺您...很熟悉。”

“我以前當兵的時候在一中當過教官，你...”男人打量鐘玉汝，“你也很眼熟。”

歸青路記憶中的一張臉和眼前的臉漸漸重合，他驚喜但又克制住自己的語氣：“老師，我是高一十二班歸青路，他是鐘玉汝。”

“啊，是你們啊！”教官想起來了，“對，我六年前是當過你們教官！”

教官問：“你們現在怎麽樣了，交女朋友了沒有？”

他們站在浮雕前敘舊，鐘玉汝和歸青路簡單講了講他們的大學和專業，沒和教官說他倆的關系。

教官六年前，也就是鐘玉汝和歸青路高一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年的義務兵了，執行完任務之後沒多久他就退伍，重新參加高考，考了體校，現在在一中當體育老師。

三個人都很感慨，尤其是鐘玉汝，當年教官因為要上前線執行任務，他們不能繼續軍訓的時候，鐘玉汝還哭了。

正聊着，鐘玉汝的手機響了，是蘭景。

“聽說你們在一中，我和言寸心、姚夭他們在一起，我們也想過去看看，你們別走啊，等等我們。”

鐘玉汝和歸青路剛好和他們說遇到教官的事情，教官示意鐘玉汝把電話給他。

教官：“來，教官請你們吃飯。”

蘭景：“教官？啊！好！好！我們馬上就來！”

“這裏好像沒怎麽變啊。”蘭景站在一中附近的商業店鋪路邊，“這裏我記得之前是粉店，現在還開着，要不就這家吧？

“不過我可不知道現在他家一碗粉多少錢啊，以前好像是3塊來着。”

教官回家換了套衣服，跟着他們出來，随便這幫孩子想吃什麽，聽到蘭景說吃粉，教官立刻就應：“教官有工資，不怕你們吃。”

蘭景豎起大拇指：“教官大氣！”

現在的粉六塊錢一碗，教官的工資承受得住，還大方地給每個人加蛋加肉。

言寸心：“教官，你這身我還挺不習慣。”

教官穿了襯衫和休閑西裝褲，和記憶中一身軍裝的教官除了臉之外，沒有什麽地方相似。

“我是老師，校外遇到學生們得穩重，否則我怎麽上課？”教官吭哧吭哧兩口粉，“穿太活潑沒威信。”

姚夭：“老師，當初您還說您只是我們生命中的過客，我們都會把您忘了，但您看，我們沒忘，現在還和您一起吃飯。”

教官：“時間很神奇，誰都沒法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

鐘玉汝：“我看您也挺适合當語文老師。”

鐘玉汝說完，幾個人都由衷地哈哈笑了幾聲，就連歸青路都上揚了嘴角。

粉店老板給他們端過來下口榨菜，自然地融入交談：“我就說嘛，你們一中個個都能上好大學，找辦公室工作嘛。”

蘭景：“還在上大學，工作都不知道呢。”

老板：“遲早，遲早的事情。”

歡聲笑語的環境裏，鐘玉汝有些恍惚，他在桌子底下牽歸青路的手，這才有了實感。

告別了朋友和老師，鐘玉汝和歸青路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鐘玉汝：“我突然感覺其實不和以前決絕地分別也可以。”他看着車水馬龍的街道，六年前那會兒還是三輪車在街上跑，現在是各種各樣的車在街上跑。

短短六年時間，一切都不一樣了，但有些東西還是沒有變。

“不管我媽愛不愛我，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為什麽要揪着過去的事情不放呢？

“我申訴我爸，因為他從未養育我，所以我想從法律上斷絕道德上對他的贍養義務。”

鐘玉汝不嫌天熱，抓歸青路的手，“但是我真的不愛他們嗎，我對他們其實是恨，但是沒有愛哪兒來的恨呢？

“情感上的判決永遠不是冰冷的。”鐘玉汝突然感覺肩上輕了好多，通體舒暢，“不管怎麽樣，咱們就是過好當下，情感不可能預判，過去的都過去了，等“以後”成了“現在”再考慮吧。”

歸青路扣住鐘玉汝的手，改成和他十指相扣：“我昨天問過奶奶，她還是不想和我去北京，我想，她不想去有她的考量，等以後她想去了，再接她過去吧。”

“你房子租好了？”

“嗯，在公司附近。”

鐘玉汝：“老師一直勸我讀研。”

歸青路：“你現在怎麽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