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一邊清醒,一邊沉淪

一邊清醒,一邊沉淪

沈雲意把兔子帶出去埋了, 就埋在一棵松木下面。

随便挖個洞,把兔子埋好,沈雲意蹲在小墳頭邊, 用撿來的一根樹杈, 往土裏一插。

看着眼前的小土堆, 不禁感慨, 這墳堆得可真漂亮, 用來安葬一只小兔子,真是可惜了。

真應該把寧師侄埋在裏頭的。

寧師侄雖然身形高大, 這墳又淺又小, 但問題不大,可以先打斷四肢,丢火盆裏燒一燒, 等燒成灰燼再往裏面埋, 正合适不過。

沈雲意拍了怕手掌心處的灰塵, 又稍微整理了一番衣袍上些許的褶皺, 這才想着趁魔龍不在,四下轉轉。

可無論他想從哪一個方向離開, 還沒走出多遠, 就勢必會被一層透明的結界所阻。

他也嘗試過,想直接用蠻力破開結界, 從而逃出去,可這結界古怪得很, 軟得跟皮糖一樣,任由他如何努力, 就是無法撼動分毫。

哪怕就是召喚出法器來,也無法将其劈開, 真是邪門得緊。

感覺比魔龍的臉皮還厚,任憑他刀砍劍劈,都渾然無用。

沈雲意平白忙活了小半天,依舊徒勞無功,氣得他扭身就回了石洞,一頭紮石床上,揪着身下的被褥,發狠地咬牙。

看來,在魔龍心裏,終究還是寧長澤更重要一些,生怕沈雲意會過去給寧長澤添堵,這才把他變相地囚|禁于此吧?

但他也不急,默默計算着時間,坐等魔龍親自将他帶出去。

等魔龍再來看他時,還給他帶了一些吃食,用一個大瓦罐裝着,蓋子一開,熱氣騰騰,葷香四溢。

還有一只完整的烤乳豬,以及一些黃澄澄的果子。一股腦地送到了沈雲意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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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來魔龍挺蕙質蘭心的,還會炖湯呢。

沈雲意嗅着葷香,肚子裏的饞蟲立馬就被勾起了,但他深知男人就是賤,太容易原諒的話,以後魔龍還敢跟他蹬鼻子上臉,就該來招欲擒故縱,好好冷一冷魔龍,讓魔龍知道,他也是有脾氣的,不是什麽面團捏得假人,可以任由他随意對待,都不會離開。

“我沒胃口,你把東西拿走。”沈雲意躺在床上,一改常态地冷言冷語起來,連個好腔都不給,就差讓他滾了。

魔龍也不惱,像是渾然忘了,此前二人才發生過争執,自己還被沈雲意打了一巴掌,此刻像是毫無隔閡般,從旁輕聲細語地道:“多少吃一些,你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又未學辟谷,不吃怎麽能行?”

沈雲意陰陽怪氣:“難得大王竟然也會關心我的身體,也是,若是我把自己活活餓死了,大王身邊豈不是少了個得力幹将?”

此話一出,魔龍的神情就稍顯不悅,他很不習慣沈雲意現在對他的态度。

要是換作從前,小廢物早就受寵若驚般地大王長,大王短地喊起來了,之前是多麽的畢恭畢敬,誠惶誠恐。現如今就有多麽冷漠疏遠,活像是渾身長滿了刺一樣,稍微挨近一些,就得被紮得渾身血孔。

魔龍尚未來得及開口,沈雲意又道:“哦不,我說錯了,不該是得力幹将,就我也配?”

“我早就該認識清楚自己的身份才是,我不過就是大王養在身邊的一條狗,大王若是哪天心血來潮了,來了興致就喚到身邊來逗一逗,若是心情不好,就丢在一邊。”

魔龍聽不得沈雲意這麽形容他自己,當即便道:“你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我不過就是實話實說,難道,這也有錯嗎?大王扪心自問,當真有把我放在心上,哪怕只有一刻?”

沈雲意反問,也根本沒指望他回答,反正魔龍不管說有,還是沒有,沈雲意都不在乎,就算魔龍指天發誓,說自己當真有把沈雲意放在心上,沈雲意也是半點不信的。

他篤定魔龍此刻,還對他心懷內疚,并不會再出手傷他,說話也更加不客氣,冷言冷語地反嘲道:“我自然清楚,大王不曾對我動過一分真情,不過就是閑來無事,玩弄玩弄我罷了。”

魔龍眉頭緊鎖,幾次想開口解釋,又被沈雲意拿話打斷了。

“我看,真正見一個愛一個的,并非是我,而是大王自己!”他指的是寧長澤。

而魔龍也被戳中了心事,頓時就有些惱羞成怒起來,寒聲道:“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難道,我說的不對麽?”沈雲意冷笑,“大王此前藏在棺椁中的男人,後又是我,現如今啊,又對我那師侄處處手下留情,大王可千萬別告訴我,是看在我的情分上,才對寧師侄手下留情的。”

魔龍自不是因為沈雲意,才放過了那三個人。

他本意是,直接殺了那三個人,給沈雲意好好出出氣,誰曾想造化弄人,寧長澤拼盡最後一口氣,召喚出了射日弩,而此法器,不是旁人之物,正是魔龍早已死去千年的師弟的本命法器。

法器随主,射日弩定是追随着師弟的轉世而去了。

魔龍自知虧欠師弟太多太多,一門心思只想好好把對師弟的虧欠,盡數彌補在寧長澤身上,自然對寧長澤百依百順,有求必應。

寧長澤不讓他殺師堯,他就不殺,一根手指都不再碰。

寧長澤讓他救回虞绫,那麽,他就不惜耗費靈力,哪怕是眼睜睜看着沈雲意剜肉。

魔龍本以為,這麽做會讓自己的心裏好受一些,可不知為何,他的心裏并不好過。

一點點都不好過。

他幫了寧長澤兩件事,可這兩件事,還全是建立在傷害沈雲意的基礎上。

答應給沈雲意的金丹,沒有履行諾言,不僅如此,還讓沈雲意平白無故挨了一刀,還親自動手剜了一塊皮|肉。

沈雲意縱然脾氣再好,性格再軟,終究不是木頭疙瘩,他是個人,活生生的人,會哭會笑,會流淚流血也會難過,受傷了知道疼的。

魔龍自知理虧,也不願在此事上多做解釋,深呼口氣,将心頭的不快,盡數壓了下去,摸索着抓起一顆果子,塞到了沈雲意掌心。

他告訴沈雲意,這種果子無毒,他已經試過了,讓沈雲意放心吃。

哪知沈雲意一把将果子砸在了魔龍身上,正中胸口。

魔龍突然覺得,胸口有點疼,下意識伸手,想掐着沈雲意的脖子,将人提到自己面前來。

他得好好問問沈雲意,到底還想鬧哪樣?

可手才剛剛擡起,又緩慢地垂了下來。

好半晌兒,魔龍才道:“此前的事,是我誤會了你。”

沈雲意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聽的話,這才有點滿意,他深知不能把魔龍逼得太緊,否則狗急跳牆了,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

索性就沉默不言。

魔龍眼瞎,又看不見他此刻的神情,茫然地擡起頭來,四下張“望”,終究還是神情落寞地垂下臉來。

他以為沈雲意不理自己,定是意冷心灰了,但又不知該如何去哄,他也從來沒有真正地哄過誰。

以往哄師弟的時候,都是投其所好,送師弟一些禮物。可魔龍根本不知道,沈雲意喜歡什麽。

哦,沈雲意喜歡靈力,喜歡金丹。

但金丹暫時不能給他,魔龍稍作猶豫,突然伸手攬住沈雲意的背,湊上去就吻,趁機向他輸送靈力。

沈雲意當然不會拒絕主動送上門的靈力了,不僅不會拒絕,反而還趁機将魔龍拐上了石床。

正當二人戰況膠着,打得如火如荼,滿室都盈滿旖旎春色之時,寧長澤突然到訪,在外大聲呼喊着魔龍。

魔龍才一擡頭,覆眼的錦帶就被沈雲意一口咬住,直接拽下,露出的眼眸一片灰白慘淡,了無生氣,臉上還布滿了潮|紅,呼吸也頗為淩亂,仔細聽了幾聲之後,魔龍才低聲告訴沈雲意,自己得出去一趟。

沈雲意正在修煉功法,修煉到最關鍵之時,眼瞅着魔龍就要精兵失守,偏偏被人中途打斷,這口悶氣怎麽可能忍得住?

他并沒有說話,只是更用力地用雙腿纏緊了魔龍的腰肢,還故意發出了咿咿呀呀的哭聲,聲音之大,讓在洞外的寧長澤,聽了個真真切切。

寧長澤的俊臉,唰得一下,頓時通紅無比。

第一反應就是調頭就走,可随即想起什麽,又硬生生地停下了。

該死的!

這兩人怎麽如此不知廉恥,竟在那白|日宣|淫!

枉他此前還在暗暗擔憂,沈雲意的身體可有大礙,現如今看來,都能纏着魔龍雙修,看樣子好得很!

他惱得面色鐵青,只覺得沈雲意真是在外丢盡了師門的顏面!

這讓與沈雲意同出一門的寧長澤都臉面無光!

可随即,寧長澤又聽見幾道哭音,當即又錯愕地想,或許,沈雲意是被強迫的,也未可知。

畢竟,魔龍性|淫,普天之下,誰人不知龍是何等德性?

沈雲意本就生得漂亮,性格又軟,嬌嬌弱弱的,如今又傷勢未愈,難保魔龍不會趁人之危!

如此一想,寧長澤面色陰沉,若真是如此,無論如何,他也得将沈雲意從魔龍手裏救走才行!

洞內,沈雲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不戀戰,一腳将魔龍從身上踹了下去,正中胸口。

随後翻身撿起散落在床的衣服,攏在了身上。

都不等魔龍開口,沈雲意就搶先一步,道:“寧師侄這般着急,想必是有什麽大事發生。”

頓了一下,他又道:“我不要緊的。”

能有啥大事?肯定就是虞绫還沒醒,所以,寧長澤過來興師問罪了呗。

沈雲意心裏就跟明鏡似的,恨不得雙方趕緊打起來,最好就是鬧得不死不休的那種。

魔龍有些猶豫,一面是才激烈雙修過,還沒來得及抱在懷裏,好好溫存的沈雲意,一面是火急火燎過來尋他的寧長澤。

他再一次站在了天平中間,不知該如何抉擇。

若是沈雲意還像先前那樣,對他冷言冷語,興許魔龍一氣之下,還真就走了。

豈料沈雲意如此善解人意。

這讓魔龍心裏再次暗生愧疚,腳下就跟生了根一般,再也走不動了,回身就将沈雲意擁在懷裏,二人躺在略有些溫熱濕意的被褥上。

魔龍輕輕摸索着沈雲意後背的蝴蝶骨,細膩光滑的皮膚,流暢的曲線,以及身上散發的奇異香氣,無一不令人着迷。

“不要緊麽。”沈雲意窩在魔龍懷裏,手指絞着魔龍的一縷頭發,側着身子,一條腿很自然地搭在他身上,“或許,寧師侄真的有急事找你。”

魔龍沉浸在此刻的溫香暖玉中,不可自拔,聽見此話,被情|欲所迷的心智,又短暫地清明了幾分。

一邊清醒,又一邊沉淪,兩者相互交替,将他往更深的深淵拖拽。他就像是深陷在了泥潭裏,越想保持清醒,卻又抑制不住地持續沉淪。

待魔龍去尋寧長澤時,才得知,原來虞绫在服用了沈雲意的肉之後,不僅沒清醒過來,反而還再度陷入了昏迷。

昏迷不醒時,嘴裏一直喃喃自語,喊着沈雲意的名字。

寧長澤心疼未婚妻,這才火急火燎去尋二人,想當面問問沈雲意,到底對自己的未婚妻做了什麽,為何會變成這樣!

沈雲意哪裏肯承認,當即就跟受到了天大的冤枉一般,面色蒼白地否認三連,還故意腳下踉跄,往後退了一步,正好就倒在魔龍懷裏。

魔龍扶着他,沉聲道:“此事與沈雲意無關!你莫遷怒于他。”他這會倒是情不自禁地護上了,生怕寧長澤救妻心切,再把火氣往沈雲意身上撒。

“自是與他無關!因為,這本就是你的錯!”寧長澤氣急攻心,新仇舊怨此刻一同爆發,當即抽出長劍,要與魔龍一決生死,寒聲道,“若不是你害我未婚妻,他又何至于淪落至此!”

若不是因為魔龍,不僅虞绫不會有事,就連沈雲意現在也好好待在仙府中。

哪怕,沈雲意一輩子都癡癡傻傻,那也總比現在要強!

最起碼,在仙府中,無人會因沈雲意的美色,而輕薄冒犯他。

魔龍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縱是百死也難辭其咎!

沈雲意趁着二人打起來,默默躲到了安全的角落,表面上勸說二人停手,別再打了,心裏卻巴不得今日鬧出人命來。

誰死都不要緊,反正最後活下來的,是他沈雲意就行!

可想而知,寧長澤并不會聽沈雲意的話,越讓他停手,他越是不肯停,看樣子靈力恢複得不錯,招招淩厲,毫不留情。

魔龍修為莫測高深,別說是一個寧長澤,就是一千一萬個,也不是他的對手,哪怕眼下目盲,也絲毫不影響戰鬥力。

不過他只守不攻,任憑寧長澤向他發洩怒火。

沈雲意甚至覺得,哪怕魔龍全身癱瘓,只能躺着喘氣,也同樣不是個省油的燈。

為了不被誤傷,他只能處處小心躲避,一不留神,就退到了床邊,腿撞上了床沿,忽聽身後傳來細若蚊吟的一聲“沈雲意”。

下意識回眸一瞧,就見原本昏迷不醒的虞绫,竟不知何時醒了。

不僅醒了,在看見沈雲意的一瞬間,原本木然呆滞的眼眸,瞬間就亮了起來,竟一下就撲了過來,緊緊抱住沈雲意——

“阿雲!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這麽突如其來的一抱,不僅沈雲意愣住了,就連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也同樣愣住了。

虞绫還傻傻分不清楚狀況,抱着沈雲意不肯撒手,渾然沒有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未婚夫,此刻就站在不遠處,親眼目睹他主動抱住另外一個男人!

沈雲意故作驚慌,忙一把将人推開,大聲道:“請你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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