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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雲州群衆多半是十幾年前逃難過來的,在定居之前生活颠沛流離,險境更是遇到不少,今日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大妖,除了當時害怕後又很快調整好心态,該做什麽又繼續做什麽。

水果攤小販将散落的水果拾起,便宜賣給忙忙碌碌收拾自家東西的行商走販和趾高氣昂吆喝的巡衛兵們。

聞悅慢吞吞走着,少湙被迫壓着步子适應她的節奏。每當他稍有不耐煩,生出催促她的意圖,聞悅就搶先扶額嘆氣控訴,“我都傷這麽重了,你還兇我,還嫌我煩。蒼天啊,我真是倒黴呦,好心從垃圾堆裏撿出一把破銅爛鐵,讓它避免了徹徹底底報廢的命運,它不感激我也就罷了,還老是看不起它的主人,給她氣受,唉……”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任誰看了不以為少湙真是什麽欺負柔弱少女十惡不赦的罪人。

少湙簡直氣笑了。

就這樣反反複複,平日裏半刻鐘的路程硬是走了一刻鐘。

東街妖祟突襲,西街的人們依舊交易買賣,聽曲喝茶,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聞悅實乃佩服雲州人的強大平和的心裏狀态,頗有種能活就活,不能活也行的随性。

拐過轉角,路過集市,聞悅注意到不少人圍聚在一攤位前。

好奇心驅使她挪過去湊熱鬧。

她努力踮起腳尖看裏面的情形,頭也不暈了,神志也清醒了。

一個綠衫年齡少女站在豬肉鋪大門正中央,手叉着腰神情激昂。

她身旁一壯碩留着絡腮胡的中年男人被人拉扯着,朝她啐口水。

“這是怎麽了?”聞悅禮貌向旁邊用方言說着她聽不懂的話的胖嬸子詢問。

胖嬸子打量她一眼,才指着裏面的女子罵道:“你不是本地人吧?還能怎麽,喏,那個婊子又出來發癫了,氣死人了,還讓不讓人稱豬肉啊,老娘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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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了?”聞悅聽到“婊子”這個詞下意識不舒服,她看那女子慷慨激昂,正義凜然模樣還以為是路見不平的拔刀相助的勇氣引得衆人喝彩呢,沒想到她竟然是被指責的對象?

她這話引起了周圍人的公憤,頓時你一句我一句沒好氣道:“四五年前來的個瘋娘們,自己一天無所事事去操心別人的閑事,你要說她只是嘴碎還好,別人就當她風言風語不管就行,她倒好,非說自己是什麽神的使者,說我們要吃素行善積德,不準我們殺生。我呸,老子吃點肉礙她什麽事了。”

“就是就是。”

一群人附和:

“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要我說就她這德行,不損陰德就不錯了還積德。”

“你外地人是不知道,這個瘋婆娘別人家殺只雞都要去阻撓,還詛咒別人造殺孽。”

聞悅聽得目瞪口呆,嗯,天下之大,果真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她又漲見識了。

“為什麽不報官呢?”她不解。

旁邊人一拍大腿,“哎呦你是不知道,我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勸兩句算了,她還倒先拉着我們去城主鬧,城主不受理,她還有理罵我們沆瀣一氣,是世間毒瘤。你說說,我們這些普通人家,尋常一月能吃上幾回肉,我們辛辛苦苦養家糊口可不就是為了能吃上那幾口肉,就這樣還背上殺孽深重的罪名。”

“哼,可不是嗎,那娘們兒能活到現在全是命好,要碰到老子二十年前,非得一拳囊死她。”

“沒想過好好勸勸她麽?”聞悅小心問道,淳樸熱情的雲州人驟然露出另一面,她還挺別扭不習慣的。

“勸?”胖嬸子冷笑,“最初我們可是軟話硬話說盡了,有個屁用,後來遇到脾氣暴躁的直接揍她一頓,之後就消停半個月。上次被打得最慘,不見了幾個月,都還以為她不知道死哪兒去了,沒想到今日又出來作妖,還真是命硬啊。”

聞悅擡頭,猝不及防和正“舌戰群儒”的女子四目相對,她眼裏迸發出強光,大步過來拉起聞悅的手,“姑娘你來評評理,殺生本就是在造殺孽,更何況食用動物們的屍體,讓它們死後都無法安息,多麽殘忍啊!我本意勸誡他們及時停止犯錯,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可他們卻反過來指責我!姑娘,你來說句公道話!”

“那個,要我說的話,姑娘是你太偏執了,豢養禽類本就是為了食用滿足身體所需,這又不是虐殺,哪有你說得那麽嚴重嘛!”聞悅如實道。

綠衣女子滿臉失望看着聞悅,“我看你是面善的,本以為你會明事理的,沒想到……”

聞悅:……

她臉上的笑意都快維持不住了。

綠衣女子振振有詞道:“如若僅僅是因為家畜弱小,我們便覺得不虐殺就算是對它們的恩惠了,那我們的行為和妖祟有何t區別,只因一己私欲而對弱小肆意妄為,還替自己的罪行找借口,你們有何臉面為人!”

這……聞悅真的一言難盡。

呃……要不要提醒這位姑娘,家畜為何叫家畜呢?

而且,這話怎麽有點熟悉。

她扭頭看向少湙,少湙不為所動,冷漠地移開了臉。

“你踏馬有病吧,在這裏強詞奪理。”暴躁大哥不慣着她的言之鑿鑿,直接回罵道。

別拉着的壯漢推開兩人,沖上去就是一個一巴掌扇在她臉上,被扇的女子捂着臉踉跄後退。

“別擋着老子做生意。”他将屠刀用力插在砧板上。

綠衣女子不為所懼,目光堅定且倔強。

聞悅輕啧兩聲搖搖頭,拾起一顆小朱果彈出。

正準備繼續輸出她正義之言的少女倏地倒地昏迷。

聞悅心裏默默祝福她好運。

然後悄無聲息退出人群。

诶,雲州怪癖之人可真多。

“你在想什麽?”少湙突然出聲。

聞悅學着他的樣子雙手環胸,慢吞吞道,“我再想之前遇到的那個富家公子。”

“嗯?”少湙凝視着她,尾音上揚。

“你還有印象沒?”聞悅沒留意到他怪異的眼神,接着道:“模樣不差,家世不差,各方面都很出挑,偏偏每天自怨自艾,敏感多疑,真是夠奇怪的。”

這麽說少湙是隐隐約約記得遇見過這樣個人。

“雲州地界不大,行事別具一格之人還真多,”聞悅委婉感嘆,她江湖游蕩多年,吝啬貪婪、慷慨大方、行俠仗義、自私自利……性格各異之人都曾遇到過,但都不及雲州的人性格琢磨不透。

他們就像帶着特定的臉譜,有翻臉比翻書快、性情兩個極端的普通人,有偏執執着的主角。

不過想想最初聚集雲州之人本就是沒有立足之地,融入不了社會的衆人,有現在這局面似乎也正常。

聞悅說話無意,少湙卻心思一沉,是了,他忽略了這個重要問題。

怡紅樓對美貌執着的紅娘子,有着極端潔癖的店小二,瘋狂碰擊食肉之人的女子,敏感自卑的富家少年……

他們在某方面情緒異常的執着近乎瘋魔。

再聯想到聞悅最近莫名其妙的火氣……

少湙垂眸,手攀上聞悅的脖間。

冰涼的接觸到肌膚,兩人挨得極近,氣息交纏,聞悅還能感受到他灑在她皮膚上的熱氣,弄得她癢癢的,一涼一熱吓得聞悅一激靈,她幽幽道:“你真沒有謀殺我私吞我財産的意圖?”

雖然她也不知道她有什麽財産。

“我們之間基本的信任呢?”

少湙嘴上說着,手上動作也不停,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壓幾個穴位。

“啊!”

聞悅失聲尖叫,意識頓時陷入混沌,只覺怒火中燒無端想要發洩,漆黑雙瞳邊緣有泛紅之勢。

……

方洛瑜拖着重傷的身子,繞過曲折的街巷,跑到一座無人的莊子前,推開沉重的鐵門呼喊:

“阿澤!”

分明是青天白日,莊子內空無一遮擋物卻宛如黑夜,伸手不見五指,像是有巨獸亦或妖物潛伏其中,準備伺機而動。

方洛瑜仔細環視四周,确認無人後小心翼翼合攏門扇,然後扣動壁櫃凸起,石壁轉動,散發着瑩瑩幽光的夜明珠緩緩移出。

她取下放入燈罩裏,提着燈籠往深處走去。

“阿澤,阿澤……”她柔聲喚道。

黑夜裏聲響簌簌,像是蛇摩擦地面,又像是狼踩在枯葉上發出的聲響。

阿澤還在。

方洛瑜長舒一口氣,嬌俏的小臉上浮現嬌羞。

燈籠照亮範圍不遠,高大的黑影将方洛瑜覆蓋其中。很快,黑影不斷縮小,直至成年男人體型。

如果聞悅在這裏,便能發現這黑影赫然就是她在雲山沒看清面容的妖物。

黑影化作黑霧纏繞方洛瑜,發出嗚咽聲,似是在撒嬌。

方洛瑜愛憐撫摸它的前端,“阿澤,我沒事,倒是委屈你受了如此重的傷,都無法維持形體了。”

哼,本想将聞悅獻給阿澤補補身子,沒想到她竟有幾分本事,不僅逃脫了還重傷阿澤至如此地步。

還有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妖物,今日交鋒看起來不好對付啊。幸虧阿澤沒遇到,要不然……她簡直無法想象那後果。

“罷了,阿澤,今日去城主府大補一下身子,至于那個聞悅……”

她身邊的男人決計比妖物還難纏,先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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