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035章 第 35 章

屋內也是烏漆嘛黑一片, 看不清楚情況,但是禾音的動作不帶一點猶豫,完全不在意裏面有什麽, 直接跨過門檻進入了黑暗中。

陳知夏:“……”

這個人到底是不知者無畏, 還是單純缺心眼?

六個人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然而裏面并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旁邊的武一已經等不及了,用眼神逼視他們,“你們這一個個的,可是要相公爺好等!”

幾人互相看了看,心知拖不下去,由陳知夏打頭,陸續走了進去。

“砰”

最後那個人跨入門檻後, 木門重重地關上了。

屋內有兩根巨大的承重柱,上面各自釘了一個燈架,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燈架上的白燭燃了起來, 微弱的光照亮了方寸之地。

房間裏供奉一座約有三四米高的人像,銅制的,頭戴王帽, 身穿黃袍,本體卻是黑色, 裸露在外的肢體上刻滿了詭異的符號,連臉上都是,密密麻麻一片。

烏茲懶懶看了眼, 嫌棄道:“什麽檔次,跟鴉一個色。”

這銅像的眼睛不知道是什麽材質, 和真的人眼一樣,瞳孔裏閃着幽光,俯視底下的闖入者。

一早就進來的禾音此刻正站在銅像前,和銅像對視。

短發女人掃了眼,屋內沒有NPC,她懸起的心稍稍放下,壓低聲音呵斥禾音:“你到底在幹什麽?進來了也沒個聲,這兒既然是安全的,不知道給外面傳個信嗎!”

禾音手指抵在唇中,好心提醒:“他看着呢,太聒噪不好。”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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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她指向銅像。

“……”短發女人遲疑了一瞬,被她這麽一說好像真的感覺到了一股自上而下的視線,帶着寒意,她退了兩步,吞下了原本那些想指責的話。

禾音收回視線,繼續仰視銅像。

那眼珠子應該是高級監控,會動。

這兒不愧是大副本,真有錢。

“我怎麽有種被很多人盯着的感覺。”王峰手臂上起了層雞皮疙瘩,他搓了搓,心底莫名就慌的不行。

“喏”

寸頭指着前面那座銅像的眼睛,“要看也只有它在看你。”

聞言,禾音回頭,拿下了一邊燈架上的蠟燭,走到牆角,舉臂——

原本漆黑的地方露出了真面目,整整一面牆的木偶小孩,只有娃娃大小的木偶膚色慘白,偏偏又畫了大紅的衣服和嘴唇,面部五官線條極為潦草,似人非人。

數不清的人偶,畫上去的黑色眼睛全部朝向銅像,直勾勾地盯着。

另一邊的牆上也是一樣的情況。

“卧槽!”

王峰被吓了一跳,當即爆了粗口,随後就看到了面色平靜的禾音,一個新人,遇到這種場面比他還冷靜,他感覺自己老玩家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他倒是不覺得這人發現人偶有什麽了不起的,她本來就比他們早進來,估計是進來的時候被這場景吓退了牆邊,結果就看見了t這些人偶,為了不丢臉強裝鎮定,這種操作他見過不少。

一個新人而已。

陸弛一直在關注禾音的狀态,看到滿牆人偶時不免皺了下眉,卻見發現者神情沒有一絲波瀾,“你不害怕嗎?”

禾音随意道:“又沒動,怕什麽。”

話音剛落,寸頭就在那兒喊:“那木偶的眼睛,好像動了!”

王峰看都沒看就反駁:“都是畫上去的,怎麽可能動!”

“你自己看!”

确實變了,人偶的眼睛變了,原本是看着銅像的,這會兒全部都看向了玩家,俯視、平視、仰視,木偶神态各異,無一例外的就是它們的視線聚焦在房間中間,玩家站的位置。

陸弛:“……”

烏鴉嘴?

被兩牆數不清的人偶注視顯然不是什麽好事,原本分布松散的玩家背靠背聚在了一起,個個都神色戒備,嚴陣以待。

這個圈裏沒有禾音的位置。

她一點兒沒在意,放下蠟燭,從供臺上拿了三根香,借燭火點燃,無視地上的蒲團,敷衍地拜了幾下,腰都沒彎,就随便點了兩下頭,然後把香插進了供臺上的爐子裏。

跪是不可能跪的,意思意思就得了。

陳知夏這時才記起來門口那個NPC說過的話,他們進這個屋子的目的就是給相公爺敬香。

她額頭沁出了冷汗,這是致命的失誤,竟然會因為這兒的布置差點就忘了做任務。

想通之後,陳知夏壓下對木偶的恐懼,趕緊過去拿香。相比禾音敷衍了事,她的動作虔誠很多,跪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才供上香。

其餘幾名玩家排在後面,依次供香,跪的比過年跪祖宗菩薩還認真。

門打不開,禾音閑着沒事幹,靠在柱子上觀察這裏的布景,排除掉恐吓玩家這一因素,這兒這麽布置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陸弛走到她身邊,詢問:“看出什麽來了嗎?”

至今為止,她的表現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測,如果說之前是看樂子的話,現在他是真的好奇這人接下來會做什麽。

禾音咳了幾下,搖頭。

看出來了,那老登就是在為難她。

所有人都拜完了,門也開了。

他們在房間裏停留的時間不短,屋外的天已經亮了。

門口的武一消失了。

王峰近距離找了一圈,沒發現NPC的身影,不确定地問:“那個NPC走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自由探索了?”

寸頭:“先別說探索,這副本怎麽還不給飯吃,起這麽早,餓死老子了。”

“先別急。”

陳知夏回憶了一下時刻表的安排,“我記得供完香後要去開嗓,然後就是練戲,中間有半個小時時間,應該是用來吃飯的。”

“如果真的完全按照時刻表走,那這一天也沒有時間去做任務了。”

短發女人思忖一番,提出了一種假設:“或許時刻表安排的是區域,比如供香,活動區域就是圍繞這間屋子的這一塊,而練戲,能探索的就是練戲的那一塊地方。”

陳知夏認可:“有道理,昨晚從戲臺出來的時候我大致記了一下這兒的布局,各個區域之間都用連廊和花園隔開了,區域劃分很明确。”

其餘幾人也沒什麽異議。

王峰往旁邊瞅了瞅,壓低聲音道:“道理是有道理,但咱需要一個去試雷的。”

幾人隐晦的視線落在了獨自站在一邊的禾音身上。

一個新人最大的價值,就是在這種時候。

“他們是不是當鴉聾的。”烏茲懶洋洋地睨了這些暗戳戳想使壞的人一眼,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隐身了,“不對,他們看不見鴉。”

它馬上換了個說辭:“他們是不是當你聾的!”

“……”

禾音水袖掩着,咳了幾下。

怎麽總有人變着法的想讓她加班。

咳嗽聲刺耳。

她在算計一個無辜的病人,這個認知讓陳知夏有些心虛,她不敢再去看那個人,盯着地板問:“開嗓在哪個地方?”

“這誰知道。”寸頭大喇喇坐到了欄杆上,等着別人給答案。

陸弛面無表情地張開嘴,“啊”了一聲。

其他人:“?”

陳知夏反應過來,跟着“啊”了一句。

她大概懂他的意思,沒有NPC引路,沒有标識,或許意思是在哪兒開嗓都可以,既然如此就先試試,反正沒什麽壞處。

走廊裏很快響起了起此彼伏一片叫聲。

禾音渾水摸魚,混在裏面打了個哈欠,就當是叫過了。

果然,等三叔“啊”完,武一又出現了,盡職盡責地完成指引NPC的工作:“今兒晚上是第一幕——小姐出門遇匪徒,書生舍命救紅顏,這開篇的戲,幾位莫要讓觀衆老爺失望。”

小姐,匪徒,書生,這三個關鍵詞一出來,就算在場的從來沒有接觸過戲劇,基本上也能推測出七七八八。

無非就是最老土的那一套,窮書生和富小姐的故事。

陳知夏松了口氣,還好,副本沒有太為難人。

就在這時,她聽到那個新人問NPC:“什麽什麽小姐書生?”

這還沒完,那人不等NPC回答,又抛出了一大串問題:“戲幕要唱什麽?要演什麽?臺本有嗎?演員角色怎麽分?”

武一:“……”

你怎麽不幹脆把副本流程要過去?

陳知夏震驚地瞪大了眼睛,NPC就是個發布任務的,問他這些,合适嗎?

現場一片寂靜,這幾個玩家這會兒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禾音又開口了,雖然知道不大可能,但她還是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唱戲有報酬拿嗎?”

不是,她窮瘋了?找NPC要錢?

短發女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疾步沖到禾音身旁,想去捂嘴,然而晚了,話已經出口,這會兒再讓她閉嘴也沒用了。

只有烏茲深以為然地點頭:“沒錯!一個人既要騙玩家,又要騙NPC,拿兩份工資完全沒問題!”

這話過于離譜,武一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馬上換了副陰恻恻的表情,恐吓道:“那冥幣你要不要?”

哪知這人竟然很爽快地應了,“要,說好了,不能耍賴,每場都要給,最後結算。”

武一:“……”

等一下,好像有哪裏不對。

其他玩家:“……”

陳知夏看不下去了,提醒她:“只有死人才用冥幣。”

禾音點頭,理直氣壯地扯了個理由:“那不挺好,你們說這裏會見鬼,有錢不就能賄賂鬼不殺人。”

衆人:“……”

很離譜。

但好像又有點道理。

有錢能使鬼推磨。

武一噎住了,越想越不對勁,他就過來走個流程,怎麽還需要自掏腰包,哪有人上班還給玩家倒貼錢的?

太窩囊了,他受不了這個氣,袖子一甩,丢下玩家自己走了,留下那些人面面相觑。

陳知夏眼神複雜,目光落在禾音身上,輕聲地問其他人:“那個NPC……是不是被氣走的?”

寸頭冷笑,“那肯定是被氣走的,什麽人才,跟NPC開口要錢,只能說這個NPC的脾氣太好了,換成是我,這會兒她早該沒命了。”

顯然,他們這些旁觀的看的膽戰心驚,但是當事人并沒有這個自覺,甚至能看出她的心情很不錯。

短發女人皺眉,“問題是現在NPC被氣走了,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她怎樣都行,但是她的行為可能會連累我們幾個。”

陳知夏心底一沉,她說的有道理。

幾人不善地看向禾音,而後者一臉無辜:“腳長在他自己身上,走不走的怎麽能怪我?”

“還不是因為你說的那幾句話。”寸頭咄咄逼人,“你最好祈禱他不會因為這件事撂擔子不幹。”

禾音默然,按流程走是工作,有指标的,怎麽可能因為她幾句話就不幹活了。

“……難怪她會被厲鬼盯上。”短發女人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一整場看下來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這事兒不論怎麽看都荒謬至極。

她下本那麽久,還是第一次碰見這樣的人。

王峰看了也是直搖頭,小聲說:“我打賭,就她這種态度,肯定活不過今晚。”

“這就不用賭了,板上釘釘的事兒。”

他們說話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距離那麽近,禾音又沒聾,聽的一清二楚。

烏茲看她還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忍不住問:“他們這麽說你,你不生氣嗎?”

禾音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和活人生什麽氣啊,都不在一個維度。

半天沒有聽到回答,烏茲才想起來這會兒禾音沒法回答,只能t落寞地自問自答,“鴉忘了,你不能跟空氣說話。”

只是它沒失落兩秒就恢複了之前的狀态,暗戳戳地使小心思:“離開這個本之前鴉要給那個老東西一巴掌,都怪他。”

禾音唇角勾了個微不可查的笑,暗自撸了撸它的毛。

按照時刻表,這會兒應該是早飯時間,雖然沒了引路人,但是他們還記得回去的路,直接原路返回了吃飯間。

木桌上已經放好了食物,戲班的早飯十分寒碜,一人一個饅頭,除此之外再無別物。

粗糧饅頭幹澀,難以下咽不說,還填不飽肚子,吃的人憋屈。但是副本安排如此,暴躁如寸頭也只能黑着臉吃完。

烏茲總覺得這東西眼熟,圍着饅頭瞅了幾眼,記起來了,“鴉在道具室見過這玩意,蛇皮袋裝着堆在角落裏,那袋上還有四個字——活人飼料。”

“……”

禾音默默地推開了裝有饅頭的碗。

反正這人也快死了,都抱着看戲的想法,也沒人勸她吃點,寸頭還當衆嘲諷了一句,“下個副本還犯公主病。”

他正好沒吃飽,順手就把饅頭搶了過來,當着她的面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烏茲眼中一言難盡,“飼料吃這麽歡,這人口味真獨特。”

所有人都吃完飯後,武一還是按時出現在了門口。

陳知夏松了口氣,小聲說:“還好,NPC沒有因為那個新人撂擔子不幹。”

武一:“……”

他也想啊,但是曠工扣業績。

他只能假裝沒聽到,任勞任怨把人帶去了練戲的地方。

整個梨園一共分成三個區域,最前面的一塊是戲臺,中間被花園分割成了平行的兩個地方,其中一棟樓是演員後臺,還有一塊露天練戲場,最後的區域就是住宿區。

武一把人帶到了練習場的入口,然後逃一般離開了,腳步飛快,生怕自己慢一步又被那個人纏上。

禾音遠遠望着他的背影,眼中略有惋惜,怎麽跑這麽快,她還想旁敲側擊一下副本流程的事兒。

“NPC帶過來的地方肯定不會出錯,磨蹭什麽,走,一起進去。”

話是這麽說,但是王峰自個兒卻走到了禾音身後,等着她打頭陣。

旁觀的烏茲眼中一言難盡。

禾音無所謂地跨過門檻,眼前的場景瞬間變了,在外面看還是正常的地方,一踏入,周圍所有東西全部變成了黑白灰三種顏色,就像是上世紀黑白照片中的場景。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也只剩黑白灰三色。

然而本就是黑色的烏茲在這兒卻保持了原本的色彩,羽毛能看出斑斓的光。

後邊那些人好像沒看見異常,她進來以後一窩蜂擠進了門,結果和她一樣,也變成了黑白人。

“卧槽。”

寸頭口無遮攔,直言:“現在看你們跟看遺照一樣。”

“怎麽說話呢!”王峰斥了聲,随即示意衆人安靜,“先別說話,這地兒看着就不正常,保不齊就有什麽東西被聲音吸引跳出來吓人。”

他說的在理,一時之間場上只剩下了呼吸聲,幾人神情戒備,高度緊張。

禾音倦怠地混在這群人裏,用水袖掩着打了個哈欠,擡頭時看見不遠處的石桌上有東西,她懶得過去,指了指,“那兒有東西。”

石桌上放了七個本子,白皮封面,薄厚不一,上面只有從一到七的序號。

“這是什麽?”

面對這種不知來歷的東西,這些人不敢輕舉妄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人上去拿起來看。

“……”

禾音無聲嘆了口氣,上前挑了本最薄的拿起翻了一下,“第一幕的劇本。”

她手裏拿的是個龍套的角色。

有她試雷,其餘人終于放開了手腳,一人一本拿起來,粗略翻了翻。

“嘿,我這個是小姐。”

“我拿的是書生劇本。”

“這兒還有丫鬟。”

不等他們看完,前面的拱門突然進來了七個人,身着各異,其中有幾個穿着華麗繁瑣的戲服,面譜威嚴,很有壓迫感。

周圍瞬間安靜。

禾音的目光在這七人身上轉了一圈,收回之前懶散的樣子,神色認真了些。

狀态不對,這些不是副本員工。

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反而像是這個場景裏自帶的東西。

烏茲眯着小眼睛辨認了一會兒,在她耳邊說:“應該是副本BOSS的能力,這些人偶,包括這邊整個場景,都是那個老東西弄出來的。”

考慮到禾音剛進公司,對副本裏的事不了解,它還細細解釋了一番:“能當上副本BOSS多多少少都有點本事,上個本紅秀母女的能力操縱頭發殺人和控制心智,這個本那個班主能做的就是制造幻境,幻境裏的人偶就像是那種按程序走的機器,只會按照他的指示行動。”

禾音微微颔首,大概清楚了現在的情況。

烏茲說完這一大串後仰着頭歇了會兒,又沒聽到回聲,它突然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想了想,恍然大悟:“你這幅不能回話的樣子和我那個冷漠無情,對鴉愛答不理的主人真像。”

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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