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煙火

煙火

除了挨罵，這是歆怡第一次聽見陳董對她說這麽多話。

這些話還是有些作用。回到燕南之後，歆怡開始嘗試着多去上一些課，每天在學校和小區之間兩點一線，就算是阿姨通知她說上次訂的東西都送到家了，她也沒回去僑城。相反的，她周末回去了香山府，說陪老何吃晚飯，但陳董也回來了，盡管沒再和她說什麽，母女倆之間也有些莫名的尴尬。

歆怡在學校依舊只上英文專業課，早八和勞動教育之類的其他她一概不去。可就算是專業課，老師教出來的東西，也還是和歆怡念幼兒園和小學時候接觸到的差不多，所以她堅持了兩天之後又開始覺得乏味。

只是這次，歆怡沒有因為無聊就再次放棄，而是拉着程頌一起報名了香港大學冬季的金融課程。雖然課程沒有什麽含金量，是聯合機構一起開展的，只要交了報名費，通過面試就能夠被錄取，但歆怡想的是，她撇下這些課程這麽久，又很長時間沒有認真用心地學習過新知識，沒法一蹴而就，拿這次課程當作再次入門的敲門磚也不錯。

在課程開始前，最先到來的是聖誕節，雨嘉和歐陽都回了國，所以歆怡邀請她們一起上山，住在她的公主城堡裏。

十二月底的燕南也算是徹底入了冬，氣溫比前段時間要低一些，夜間晚風更是寒得刺骨。但三個人還是躺在露臺的躺椅上，身上蓋了條毯子，望着遠處沒有被樹木遮擋完全的黑麻麻的天空，等待度假村晚上的煙火。

歆怡躺在中間，問說：“你們以後想去幹什麽？”

歐陽說：“我應該會去哥大讀JD，但留在多倫多也說不定，畢業了的話……也許不會這麽早回國吧。”

“嗯……我應該也是吧，找個相關的實習，去巴黎待兩年，回國之後……”雨嘉說着，轉過頭來對兩人笑：“可能就請你們喝喜酒了。”

歐陽啊了聲，坐起身來，問雨嘉：“你們家認真的啊？”

雨嘉聳聳肩，歪着頭說：“我也不确定，感覺挺真的，畢竟我姐都快生了。”

“天吶。”歐陽靠回躺椅上，長嘆一口氣說：“我感覺我還是個小孩，每次看那些案例的時候，我都想象不到我将來可能要坐在法庭裏為人家辯護，或者是在辦公室裏，為人家提供建議。”

雨嘉接話說：“誰不是呢？我現在摸到那些石頭啊，項鏈啊什麽的，我都還以為我們在玩過家家，給芭比娃娃穿衣服呢。明明才剛開始讀大學，卻感覺高中已經很遙遠了。但有時候又覺得，诶？我好像昨天還和她們坐在周氏國際的教室裏讨論假期要去哪兒玩啊，怎麽今天就在倫敦了？”

歆怡笑了聲，也想起她們之前上學的時候，每天上課，電腦放着老師要用上的資料、課件，自己則是偷偷玩iPad裏的小游戲，老師還以為她們在認真記筆記。

歐陽便将手搭在歆怡手臂上，問她：“那你呢，歆怡，你以後打算去幹什麽？你肯定會留在燕南吧，陳董舍不得你。”

“其實我也不知道。”歆怡撇撇嘴說，“但是下個月呢，我要和程頌去港大，待一周，學點金融啊，經濟啊什麽的。”

“啊……”雨嘉也說，“你媽咪讓你去的嗎？但是我沒聽說港大下個月有什麽冬令營。”

歆怡将散落的頭發別回耳後，回應道：“不是那種很正式的啦，就是花了點錢給機構報名的，用處不大。”

雨嘉追問說：“那你怎麽想去學這個？”

歆怡直言道：“因為我想退學，燕大那個國際部實在是太沒用了，每天都在混日子，根本學不到什麽東西。”

歐陽笑着說：“那是因為你選的專業不對啦，英語我們都學多久了，你當然會覺得無聊，別說英語了，雨嘉的法語都快C1了。”

“沒有沒有，還是B2。”雨嘉謙虛說，又問歆怡：“所以你打算再去申請港大的本科哦？”

歆怡說：“不知道，我不知道學什麽專業，我不想學商科，學別的呢……我也沒什麽感興趣的。”

歐陽說：“或者你休息一年？”

歆怡诶了聲：“我現在這樣和休息有什麽區別嘛，從年初拿到offer之後就一直玩到現在。”

雨嘉哈哈笑道：“那你怎麽會突然想到退學的事？”

歆怡說：“因為……我媽咪前段時間又讓我去打工，又帶我去村裏的學校走訪，我發現還有好多人過得…很辛苦。但我也不是可憐她們，說可憐實在太…高高在上了。我是想，如果我能和我媽咪一樣厲害，那我就可以讓她們都來替我工作了，我可以保證我是個好老板，不會欺負她們的。”

歐陽拍拍她的肩膀，故作老道地說：“歆怡，你真是長大了。”

雨嘉說：“好啊好啊，你當了大老板，我就去為你工作，然後你給我發多多的工資，這樣我就不用擔心被趕出家門了！”

“你這樣說，聽起來好可憐啊雨嘉……”歐陽扁扁嘴，一臉要哭的表情，被雨嘉揮揮手制止後，她又說：“但是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們校董家裏有個經紀公司，現在好像就是給他們家的女兒打理。”

“對哦，歆怡。”雨嘉湊近歆怡，“你媽咪不是認識校董嗎？你有沒有見過她？”

歆怡想了想說：“那個姐姐好像……很小的時候就去了LA，一直沒怎麽回過國，現在應該是剛畢業沒多久，我只見過她哥哥，就是那個小校董，你們見過吧。”

歐陽恍然大悟說：“哦對，小校董好像還和你大哥是大學校友，雨嘉，你哥和你說過沒？”

雨嘉搖搖頭說：“他能和我說這些就奇怪了，而且他那樣……小校董估計都不會搭理他。”

“好吧。”歐陽又聳聳肩，突然想起來歆怡剛剛說要和程頌去港大，“對了，歆怡，你說你和誰一起去港大來着？”

雨嘉搶答道：“肯定是程頌！不然也沒人了！”

歆怡點點頭。

歐陽便神神秘秘地湊近她：“你們倆……是不是……”

歆怡往雨嘉那兒躲了躲：“我們倆是什麽？”

雨嘉卻也靠近了她一些：“你們倆在一起啊！以後會吧！像爹地媽咪那樣，一直在一起。”

歆怡依舊逃避，又伸手指着天空說：“放煙花了！”

兩人同時轉過頭去，天空已然染上紅橙黃色，煙花綻放的聲音伴随着游客們的歡呼聲。

三個人立刻撇開毯子，穿上毛絨拖鞋，跑到露臺欄杆邊，雙手搭在上邊作為支撐，仰着頭看絢爛的煙火。

歆怡對着還在樹枝上的樹葉和天空說：“我明年會好的！”

歐陽說：“Sia明年會更好的！”

雨嘉說：“我們明年都會過得好的！”

回應她們的，是更盛大的煙火，也是對過往歲月的告別，對未來生活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