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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翌日清晨醒來時,陸知秋迷瞪了一瞬,擡手遮住透窗撒落的陽光,頓了下坐起身。
身旁空無一人,他起身下床,門外被人敲了兩下,他穿好衣服道,“進來。”
鳳遲霖端着洗漱盆進來,擡眼噙笑道,“師尊睡的可好?弟子伺候您起身。”
陸知秋微點頭,道,“尚可,你為何起這般早?”
鳳遲霖引他入座,遞給他毛巾,他接過擦臉,便聽到對方道,“卯時三刻時浮陽仙回來休息,弟子睡得淺便醒了。”
陸知秋聞言心疼不已,照例揉了揉他的腦袋,輕聲道,“原是如此,可要再睡一陣,我們過會再出發。”
鳳遲霖搖了搖頭,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靠在他肩上,模樣乖巧道,“不用了師尊,弟子無事。”
陸知秋聞言也沒法子,拍了拍他的手道,“也罷,回了斷陽再睡也好。”
鳳遲霖低低應了聲,清晨的陽光并不燥熱,暖暖的照在身上,極為舒服。
他留了封信與浮陽仙,随後與舒長禦道了注意事項便同小徒弟一道回了斷陽。
剛入城中便發覺氣氛不對,他們尋了一處客棧住下,叫來店小二一問才知,僅他們離開這兩日,斷陽城內又發生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柳家姑娘,名喚柳栩然,是柳府唯一的女兒,倍受寵愛,只是幾日前竟不知所蹤,後來在有天夜裏被打暈送回,後來又過幾日,在李家公子回來的第三日便被人發現死在了房中。
死狀不甚明顯,似自刎。仵作驗過卻道中毒身亡,只不過是何毒卻沒說。
陸知秋眉心微蹙,想不到其中的關聯,他看過去,鳳遲霖神色如常,問他,“師尊怎麽了?”
陸知秋搖頭道,“無事。”随後又道,“你昨夜沒睡好,回去歇息吧。”
鳳遲霖應首道,“是,弟子告退。”
他們起身一同坐在堂下用膳,旁邊的人卻很喧鬧,似乎又發生了什麽大事。
堂上戲子在起舞,臺下觀客在言事。
“聽說沒,探花坊那位,今早在城外山林找到屍首了!”此人聲音洪亮,雖是平常說話,卻也使得整堂的人都聽見了。
“此言當真?”他旁邊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低聲問道。
“自然是真的。”那人神色倨傲,微擡下巴道。
“聞言探花坊失火是意外之失,不曾想是探花郎圭角自己的風流債。”旁邊一桌客人道。
“此話怎講?”另外一桌的客人道。
“你們還不知道吧?今早在城外山林中找到探花郎屍身時,他面容憔悴,衣衫淩亂,那處腫的厲害,似乎是……”此人離他們不遠,陸知秋聞言眉心短暫蹙了下,似不解。
“是什麽?快說啊!”前面有人催促道。
“似乎與人承歡許久導致。”那人繼續道。
“這……”堂下一陣寂靜,許久方才有人言。
“探花郎圭角生前便是此等營生,想必失火之事另有隐情也未可知。”說話的是一身米色之人,容貌中人,倒也無功無過。
“這位仁兄你不知,小弟此言也不是空穴來風。聽聞縱火之人是探花坊的青倌,那人是被逼迫,不得已進了探花坊,對圭角心中有恨方才如此。”
“原是如此,倒也明了。”堂下又說起別的事,他們用過晚膳便回了房間。
陸知秋在一旁坐下,慢慢理解他們口中的意思,這些年他對情感有些接觸,但實在太少。
他也不知何為愛情,何為對錯。
若是往常,他大可飛書于青霏師兄,讓對方替自己定奪,不過既是帶弟子歷練便不能如此草率。
或許他該問問自家弟子的意見。
他擡眼看過去,鳳遲霖敏感至極,幾乎是他剛擡眼便察覺到他的目光,提前看向對方。
他們視線短暫相接。
鳳遲霖朝他一笑,明媚如烈焰,帶着溫柔與灼熱,燃得人溫暖又忍不住沉溺。
他晃了會神,鳳遲霖見他一直不說話便主動開口問道,“師尊可是在想,關于堂下那人說的話。”
他點了點頭,移開目光佯裝思考,道,“他們說圭角屍身被找到時,身上痕跡明顯,為師想着今夜去探一探,看看究竟是何原因。”
鳳遲霖神色如常,道,“圭角生前為欲沉迷,許是在與人相合時無意致死也未可知。”
陸知秋道,“便是如此,還是探過才好下定論。”
鳳遲霖沉默一陣,恭敬道,“師尊說的是,不知您何時出發,弟子想同您一道。”
陸知秋道,“斷陽柳家之事不明,你留在此地探查一二。為師片刻後出發,來回不過兩個時辰。”
鳳遲霖瞳孔微縮,低頭道,“可弟子一人留在斷陽,不知是否會遇到其他人……”
陸知秋聞言看向他,沉默片刻道,“罷了,為師與你去瞧瞧柳家。探花郎那,讓你大師兄再去一趟吧。”
鳳遲霖當即喜笑顏開,蹲下身到他跟前,頭靠在他腿上,神情依賴般看向他,“師尊待弟子最好。”
陸知秋無奈一笑,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語氣縱容,“你啊,倒是越長大越依賴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三歲小兒。”
鳳遲霖毫不在意,抓起他的手,靠在他腿上阖了眼,低聲道,“弟子是在師尊身邊長大的,自然依賴師尊。您說是不是?”
陸知秋眉眼微彎,不知為何心情頗佳,牽着他的手也不覺有異,笑道,“是、我們該出發了,往後在外頭,不許這樣知道嗎?”
鳳遲霖睜開眼,依舊枕在他腿上,輕聲道,“弟子明白,師尊放心。”
随後又戲谑道,“師尊所言,在無人之處,弟子依舊可以依賴師尊?”
陸知秋不覺有異,自然道,“那是當然。”鳳遲霖笑了笑,牽着他的手,眼裏閃過一抹微光,道,“師尊真好,弟子最喜歡你。”
陸知秋笑了笑,沒察覺到他說的是“你”,而不是往常的“您”。
鳳遲霖蹭夠了便起身,恭敬道,“師尊,我們出發吧。”
今日清晨方才從探花坊回來,路程頗遠便不打算再一次前往。便傳書讓舒長禦多加留意着,他們今夜去探柳府一案。
柳府之事,說奇倒也不奇,只是柳家姑娘并非陰時之人,陡然身亡許是為仇,不過該是什麽毒才讓仵作三緘其口。
他們來到柳府門口,府內懸挂了許多照明燈籠,不過外頭皆是白色,許是為了柳姑娘頭七回魂時不迷路所設。
遠遠便能聽見堂內的哭聲,陸知秋将神識探入,明了了府內情形。
祠堂之中,有一個身着白衣的婦人,瞧着應當是柳家夫人,身旁兩個同樣衣着的女子,許是在旁伺候的人。
堂下走來一個同樣衣着打扮的男子,他上前扶起那婦人,低聲在她耳畔說話,不久後便将人帶了回去。
祠堂裏沒了人,陸知秋看向自家弟子,鳳遲霖心領神會,一同進了柳府祠堂。
來到棺木旁,他阖雙眸将靈息探入,許久後才睜開眼,鳳遲霖上前扶住他,低聲問話。
“師尊,您沒事吧?”陸知秋搖了搖頭,拉着他離開了柳府祠堂,回到他們下榻的客棧,陸知秋微抿唇道,“柳姑娘的毒,是□□之用。”
鳳遲霖皺起眉頭,道,“您是說,有人逼柳姑娘與人為樂,她不肯方才自刎?”
“是。”鳳遲霖緘默,神色不明。陸知秋手指不自覺搓了搓。
鳳遲霖問,“師尊可有想法”陸知秋搖了搖頭,一連兩起案件皆與□□相關,道其中沒有關聯,何人能信。
陸知秋道,“看來探花坊,我們也不得不去一趟。”
言畢便起身離開,他們禦劍兩個時辰後便到了探花坊。
圭角的屍身據說被人放在了義莊中,他們等了片刻,舒長禦從天而降。
舒長禦神色如常,上前恭敬道,“陸師叔,請随弟子前來。”
陸知秋微一點頭,跟着他往一處偏僻陰暗的角落走,不多時,眼前出現了一處飄着白條燈籠的宅子。
鳳遲霖上前推開門,他們一齊走進去,此處僻靜陰森,氣溫極低。
陸知秋皺了皺眉,問道,“圭角的屍身你可曾查看過?”
舒長禦點頭道,“收到傳書弟子便來到義莊查看,圭角身上的傷皆是,情欲所傷,并無外傷致命。不過他體內留有致情藥,且劑量極大,弟子猜測,他大抵是與人纏綿不休,方才致死。”
陸知秋眉心深深蹙起,道,“若是遭人下藥,不知此人是何居心。”
鳳遲霖神色如常,在一旁問道,“圭角生前可有得罪什麽人嗎?”
舒長禦道,“很多。”陸知秋看向他,道,“圭角不過一介探花郎,何以得罪多人?”
舒長禦解釋道,“星俞君有所不知,圭角此人在輕紡城名聲極差,弟子今日在城中詢問圭角生前所狀,逢人皆道活該。”
“何出此言?”
舒長禦道,“圭角生前與城中多人發生過關系,發生過關系的人家,婦人曾派人多次上門辱罵,不過他依舊不改,錢財到位,盡皆讓人爽快。
雖說他本就這般營生,但別人的家中人不肯将此事責怪自家郎君,圭角便擔了這一禍水之名。
長此以往,圭角在輕紡城便聲名狼藉,遭人嫉恨。若說害他的人,可謂是數不勝數,根本無從下手。”
“此次放火之人也已尋到,不過他早已自刎。倒查不出別的了。”
陸知秋吃了一驚,沒想到此人竟結仇繁多,鳳遲霖見狀道,“除此以外,沒有其他線索嗎?”
舒長禦拿出一封書信,道,“這是從放火之人身上所得,陸師叔可以看看。”
陸知秋接過信打開,眼眶不由得睜大了。
—圭角此人,惡毒至極,害我父母,傷我兄長,使我不得不承于男子裙下,如今大仇得報,我已無憾。爹娘、兄長,我來尋你們了。
陸知秋放下信,鳳遲霖便接過去了。他們來到圭角的屍身旁,鳳遲霖與舒長禦一同上前打開了棺木。
躺在裏面的人面容嬌好,面上隐約可見媚态,不過臉色蒼白,已然失了生機。
陸知秋上前探查他的氣息,又将靈息探入他體內,除了舒長禦所說遺留部分蒙汗藥外,身上的痕跡皆是歡好之跡,着實查不出什麽。
那封信,真相真是如此嗎。
陸知秋心中疑惑卻也無法。
離開義莊後,舒長禦領命回歸千靈山,他們便到了探花坊。
此處與上次所見并無不同,依舊破敗不堪,在一片黑漆中,他也尋不到什麽痕跡。
若是城中人蓄意謀殺,又有那人從內放火,如此裏應外合,倒也是善惡有報。
陸知秋在心裏嘆了口氣,自出世以來,見過的懸案頗多,他也能一一破除,怎麽這兩日的案情,他總是找不出疑點。
難道是他生性涼薄的原因。
鳳遲霖視線落在他身上,見狀安慰道,“師尊不必多慮,世上之事繁雜,倒也不是樁樁件件都能明晰。”
陸知秋點了點頭,道,“你說得是。罷了,我們回去吧。”
鳳遲霖見機上前道,“既如此,夜已深,不如休整一番,明日再回斷陽城。”
陸知秋此時也不知該說什麽,便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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