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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秦尤覺得自己脾氣真是太好了, 第一反應居然是抽出時間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自己和原主的記憶,确認無論是自己還是原主都沒見過褚文俊。
沒有任何交集,更不要說有矛盾了。
秦尤不禁有些黑線,這人是有什麽毛病嗎?
就在褚文俊準備張口說出更多話之前, 傅導出現了, 手裏捧着個大豬頭, 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對迷信的娛樂圈人來說,開機儀式上的豬頭失而複得,确實算得上劫後餘生吧。
他身後跟着顧影帝,顧四峰。
顧四峰大概是全劇組最不事兒的一個, 不過他不事兒的前提也是他和傅導關系極好,江湖地位又擺在那裏,不可能有人慢待他。
傅導喜氣洋洋地喊道:“都準備一下來拍開機照了啊!”
于是争吵不休的施睿嫣和李嫣瞬間停下, 單方面争吵的龐景和劉飛寧恢複到了誰也不認識誰的狀态。
就連原本嚣張跋扈準備刺秦尤幾句的二代褚文俊也安分了下來。
這就是傅導了。
別看他現在喜氣洋洋,脾氣很好的樣子,他早年以暴脾氣著稱, 他不在乎演員平時搞七搞八, 只要不影響到拍戲他就無所謂, 但只要影響到工作, 就算是投資商的親兒子親女兒他也照罵不誤,照踢不誤。
而且他……他“命硬”知道吧, 娛樂圈這個小紅靠捧,大紅靠命的地方嘛, 大家夥多多少少有點迷信。
很早很早以前,傅導還是個愣頭青小子, 還沒有如今的江湖地位,他踢了一個投資商塞進來的人, 對方不僅撤資,還揚言要他在這個圈子裏混不下去!
結果剛揚言完……該投資商破産了。
圈內震驚。
後又有個不信邪的投資商想聯合圈內力量封殺他,結果該投資商隔天被車撞了……
這下沒人敢不信邪了,這小子命硬啊!!
沒必要為了出口氣去犯險,沒必要沒必要……而且傅導拍電影這麽多年,別管是紅的時候,還是不紅的時候,都沒賠本過,真是棵搖錢樹,投資商能賺錢就很好了,要什麽自行車。
一整圈的刺頭圍繞着傅導和他的豬頭,看着傅導虔誠地上了香,拜了兩拜,希望菩薩保佑他們劇組,然後一起拍了張照,照片裏看起來,氣氛還挺融洽的。
開機儀式結束後,演員們便分別去化妝做造型,待會兒拍的第一幕是顧四峰和劉飛寧的對手戲,所以其他演員可以慢慢來。
不過顧四峰和劉飛寧都是出了名的演技強悍,秦尤想觀摩他們二人是怎樣演戲的,動作裏就帶了幾分急迫。
她快步朝一間空置的化妝室走去,剛走到門口,一道黑影猛地竄了過來。
“你幹嘛?這是我的化妝間!”
雙手抱臂且一臉“我就是故意要刁難你”的褚文俊跟個木樁一樣杵在了秦尤面前。
秦尤:?
她雖然圍觀了施睿嫣與李嫣的化妝室之争,也知道一些明星就愛靠争搶更好的化妝室來體現自己的地位,但她真沒想到這種事還能發生在她身上。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在《B計劃》劇組內資歷較低,所以并沒有提前選化妝室,就是為了防止選到哪個大腕看中的化妝室,這種矛盾可以提前避免就沒有必要去激發。
而她現在選的,又是一間較偏僻的化妝室,門大敞着,一看裏面就沒有人。
這間化妝室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算不上值得被争搶,所以秦尤能得出的唯一結論就是褚文俊只是單純想找她麻煩,就像施睿嫣和李嫣單純就是為了和對方争,而無所謂争的東西是什麽一樣。
但問題在于,施睿嫣和李嫣的矛盾由來已久,她卻從未見過褚文俊。
秦尤瞥了眼片場,又轉頭看向褚文俊,聳了聳肩:“不知道這間化妝室是你的,我換間用。”
褚文俊:“哦喲?這麽謙讓,你不是就喜歡搶別人東西嗎?”
秦尤:???
搶東西?她有什麽能搶到褚文俊頭上去的,他們兩人都不是一個性別,她總不能是搶過褚文俊的角色吧?
但褚文俊陰陽怪氣的同時聽起來怨氣極重,讓秦尤不得不懷疑一番自己的記憶是否有出錯。
但她暫時沒空問這個傻子到底什麽時候被她傷到過,她打算過會兒自己查出來,于是她不發一言地看了眼手表,然後急匆匆地走向了另一間化妝室。
秦尤不打算争這一口氣,褚文俊卻被她的表現氣到了,他氣憤地跟在秦尤身後喊道:“你他媽的聽不到我說話嗎?!”
秦尤伸手抓住門把手的同時猛地轉身,褚文俊愣在了原地,因為秦尤此刻的眼神稱得上“陰冷”,就像一條毒蛇一樣纏繞在人的脖頸上。
如果他看過《平生意》的拍攝,就會知道這是憐秋的招牌眼神。
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秦尤則一字一頓說道:“你的戲份還遠,我卻快要拍了,我是絕不肯惹惱傅導的,你想的話倒可以接着找我麻煩。”
說是“快拍了”,其實是下午,不過褚文俊就不是那種會仔細研究拍攝時間表的人,于是又傻愣了一下,而趁着他這愣的兩下,秦尤甩門走進了化妝室。
她的化妝師立刻動手幫她上妝,她則讓助理幫她把她的電腦從車裏拿了過來。
褚文俊就像一只會嗡嗡叫的蒼蠅一樣煩人,雖然把他放着不管應該也頂多就是煩人,但秦尤還是想把這只蒼蠅趕遠點。
她的助理姓胡,平時大家都叫她小胡。
小胡匆匆從保姆車中幫秦尤把她的筆記本拿了進來,心裏忍不住嘀咕——為什麽非要拿電腦,就不能玩手機嗎?
不過一想到龐景和劉飛寧的助理,小胡就立刻為自己生出了這樣的想法感到一陣羞愧,比較起來,秦尤是多麽好的一個雇主啊!不就拿個電腦嗎?怎麽了!
小胡将電腦遞給秦尤後,秦尤又讓她去幫忙煮一壺水,于是化妝室裏只剩下了她和彎身站在她面前,因為角度問題看不見她貼了防窺膜的電腦屏幕的化妝師。
秦尤不會管自己叫黑客,因為對她來說,“黑客”這個詞是一個帶有極重理想主義色彩的詞,她并不具有黑客的精神,更不具備獨屬于黑客的道德。
她只是個普通的入侵者而已。
她開始撰寫一封平平無奇的推銷郵件,在她剛剛和褚文俊短暫的照面中,她注意到褚文俊的鞋是某牌子的限量款,不光限量,而且有錢買不到,一定要完成品牌的一大堆PUA式任務才能拿到,費時又費力的那種。
她參考着該品牌的口吻,撰寫了一封他們即将推出更限定的款式的郵件,然後小心地避開了所有可能被攔截為垃圾郵件的字眼,發給了褚文俊。
接下來,就等着他點開……
三秒。
從秦尤将這封郵件發出到褚文俊點開郵件,只花了三秒。
又三秒。
從褚文俊點開這封郵件并點開郵件中的鏈接,到他手機上多了個隐形的流氓APP,也只花了三秒。
總共六秒,褚文俊的手機就徹底向秦尤打開了。
秦尤慢條斯理地浏覽着對方的文件,主要浏覽了一番他的微信聊天記錄文件。
然後她終于知道褚文俊針對她的理由了。
褚文俊的置頂聯系人,赫然是顧天白。
他還把顧天白備注成了“天白女神”。
秦尤強忍住了一身哆嗦。
褚文俊和“天白女神”的聊天記錄确實很符合“女神與舔狗”的定義,褚文俊洋洋灑灑發一堆肉麻的屁話,顧天白偶爾才高冷回複一兩句,而且是怎麽看怎麽敷衍那種。
秦尤在心底“啧啧”了兩聲。
然後繼續往下看,占據空間最大的,是一個叫“F4”的群的記錄。
秦尤忍不住笑了,因為褚文俊在群裏給自己的備注名是“花澤類”。
秦尤沒有大笑出聲是她對化妝老師的尊重。
F4群裏應該是褚文俊的狐朋狗友,聊天內容涵蓋相當廣,除了不談正事以外什麽都談。
尺度也非常大,秦尤随意翻了翻,就看見了震撼人心的一條記錄,F4其中之一發了一張截圖,是一部人馬“片子”的截圖,其餘人直呼“666”。
秦尤順手存了下這張圖,待會兒可以用上。
除了F4群外,占空間最大的群叫做“相親相愛一家人”,看來,就算是富豪家庭,家庭群的名字也不能免俗。
接下來就是一些零零散散很偶爾才聊天的聯系人了。
秦尤猶豫了會兒,是做得絕一點,只把這張“人馬圖”和褚文俊親自評論的“666”發給顧天白和他的家庭群呢,還是稍微放他一馬,只是群發就好了,這樣他還能為自己辯解一下“我被盜號了!”
秦尤還是決定不要做得那麽絕,做人還是要留一線,就群發吧。
而且群發他要解釋的人更多,就沒有來煩她的時間了。
于是,做出了決定的秦尤按下了群發按鈕。
人馬圖和666,成功發送。
秦尤按下觸摸屏的同一時間,化妝室的門響了一起來,一連串急促的“咚咚咚”,化妝師略有些迷茫地去開了門,結果門後出現的是一個氣急敗壞的褚文俊。
“我去查了排班表!你的戲份明明在下午!”
秦尤:……
褚文俊說完這句話後,他手裏的手機突然一刻不停地震動了起來,剛響前幾聲的時候,他還鎮定地維持着自己的憤怒表情和姿勢死死地盯着秦尤,後來手機的震動速度越來越快,他臉上閃過一絲茫然,然後是不耐。
“媽的……誰啊?!”
他火大地劃開手機,想看一眼到底哪個龜孫子這麽不長眼現在來煩他。
接下來那一刻,他的表情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瞳孔地震”。
最後,在秦尤若有若無的笑意和化妝老師的摸不着頭腦中,來也匆匆的褚文俊去也匆匆,而去來時氣勢洶洶,去時一臉焦頭爛額。
褚文俊沒有随手關門的良好習慣,所以通過敞開的大門,秦尤和化妝老師還能隐隐約約聽見他憤怒的吼聲——“我都說了老子被盜號了!你們愛信不信!”
化妝老師茫然地走去關門,一邊關一邊忍不住和秦尤吐槽:“他到底來幹啥的?”
秦尤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大約四十分鐘後,秦尤的妝化好了,她去換上了一會兒要拍的衣服,因為造型是條不過膝的短裙,所以她做完造型後又立刻裹上了一件長度可以蓋住腳背的羽絨服,才走出了空調房。
劉飛寧和顧四峰的對手戲馬上就要開拍了。
劉飛寧飾演的并非主角團一員,而是和他們這個大盜團夥對接的官方人員,今天拍的第一場戲是她去獄中要求探望顧四峰飾演的大盜團夥頭目。
秦尤找了個不顯眼但又視角極佳的位置站好,等着看劉飛寧和顧四峰飙戲。
這兩個人,都是演技封神的存在。
顧四峰和劉飛寧有個共同點,他們兩人的長相都足夠驚豔,也足夠有辨識度,氣質也很好,舉手投足之間完美滿足了普通人對大明星的想象,如果是走在紅毯上,是絕對的目光彙聚之處。
但他們兩人演戲時,絕對不會被他們極佳的長相和氣質拖累。
氣質如青松高山的顧四峰演起賊眉鼠眼的市井無賴也不會讓人出戲,甚至觀衆在看電影時,都想不起顧四峰原本該是什麽樣的。
而戲外驕矜如天生的大小姐一般的劉飛寧,演起一生困苦辛酸的農婦,也不會讓人感到違和,哪怕全國大多數觀衆都見過戲外的劉飛寧什麽模樣。
他們兩人的演技,就是有強到這種地步。
不過呢,傅導這部片子需要的并不是作為演員的他們,而是作為明星的他們,所以這部電影中分配給他們二人的角色不需要他們刻意掩蓋自己的魅力。
造出來的監獄場景中,一身囚服的顧四峰拖着緩慢而惬意的腳步被獄警帶到審訊室坐下,他雙手虛虛地環成一個圈,搭在腿上,雙腿随意地岔開,惬意舒适地倚靠在身後的椅背上,雖然一身囚服,刑期還遙遠,但他雙眼依舊清明,精神頭看着也極好,不像是落網的大盜頭目該有的怨氣深重的樣子。
桌對面,是一身黑色長風衣的劉飛寧。
她雖然是便衣過來,但一些動作上的小細節,譬如說站姿之類的,都輕易體現出了她的真實身份。
顧四峰笑了起來:
“官爺?我又犯什麽事兒了?唉也別麻煩審了,您看着給我加刑期就好了,我無所謂的。”
他一開口,便是嬉皮笑臉的模樣,但他這幅混不吝的樣子,卻顯得極有魅力,是一種痞帥的感覺。
顧四峰可不止演技好,他還很會耍帥,畢竟他接到的劇本,要求他是純粹的演員的,和要求他是大明星的,一半一半吧,如果說演技是演員的基本功,那麽耍帥就是明星的基本功。
什麽角度拍臉好看,怎麽把壞角色演出致命魅力,鏡頭怎麽拍才能凸顯人,這些明星特有的知識點,有些小導演可能都沒他們了解的清楚。
一身黑色長風衣的劉飛寧看眼前這個人這個樣子,皺了皺眉,厭惡直接表現在了臉上——這個計劃,真的靠譜嗎?這群人,真的靠譜嗎?
她這一皺眉,人物形象其實就已經立起來了。
劉飛寧本人性格怎麽也算不上高潔板正這一挂的,但她一入戲,就是讓人覺得,嗯,她就該是這樣的,眼裏揉不得沙子,嚴肅清正,不解風情,大概連玩笑都不會開,也聽不懂。
她和顧四峰的角色在性格形象上形成了鮮明對比,哪怕還沒發生任何笑料,便忍不住讓人莞爾,因為這個配置,太經典了,觀衆天然便有了預期,笑料确實還沒出現,但笑點早已存在。
這幕場景來來回回拍了三遍,單純為了取不同角度的鏡頭,而非顧四峰與劉飛寧的表演有任何瑕疵。
事實上,圍觀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看得有些如癡如醉,哪怕他們一眼就可以看見這個審訊室外部是沒刷漆的板子,看得見周圍亂糟糟的設備線,看得見顧四峰和劉飛寧身前身後的巨大鏡頭,但他們依舊像在觀看一部已經精良制作出來的電影一般入戲了。
“卡!”
傅導滿意地從小椅子上站了起來,歡樂地走到片場中央,分別拍了拍顧四峰和劉飛寧的肩膀,大笑了兩聲然後說道:“好!很好!”
然後又放低聲音,半玩笑半認真地說道:“之後收着點演啊,別光顧着自己出彩,電影畢竟還是個整體嘛,你們倆演對手戲的時候也就算了,鏡頭裏看着還算平衡,到時候一大堆人裏就你們倆好得突出,這可不太好。”
“本來嘛,這電影也不用你們有多強的演技,多耍帥,其他的都收着點。”
傅導說這話時的聲音很低,如果不存心去聽,大概是聽不見的,但秦尤原本聽力就好,注意力還全集中在他們三人身上,自然沒錯漏任何一個字眼。
她的嘴角不禁抿成了一條直線。
傅導并不是在針對誰,但他确實無意識地将片場所有演員的演技分成了兩檔。
顧四峰,劉飛寧。
和其他人。
如果說褚文俊的沒事找事讓她的心情降低了一格,那麽傅導這句甚至不是針對她的話,就讓她的心情直接降到了冰點。
她心中燃起了一股無名之火。
她的眼神在逐漸變得幽深。
然後猛地恢複正常,就好像剛剛那一瞬間沒有存在過一樣。
她不知道,有人看見了她那轉瞬即逝的壓抑之火。
傅導拍戲喜歡按場景拍,上午拍監獄,主要就拍顧四峰,下午的場景是畫廊,就輪到秦尤登場了。
她脫去身上那件長到腳背的羽絨服,露出裏面的戲服來。
嚴嚴實實的羽絨服內,是一條剪裁貼身的白色未過膝連衣裙,純白,沒有任何裝飾,無袖,高領。
她脫去羽絨服後,在她身邊待機的小胡立刻遞上了她戲中要穿的外套,一件同樣純白的絨毛外套,這件外套的長度與裏面的短裙幾乎齊平,袖子大概到秦尤的手掌處。
純白的連衣裙配上純白的絨制外套,加上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盤發,和秦尤腳下踩的那一雙白色小靴子,再加上秦尤的氣質與表情,活脫脫一個高冷難接近的富家千金。
這也是傅導對她唯一的要求。
“漂亮,不耐煩,眼高于頂不正眼看人,看着不好接近,嗯,做到這些就可以了。”
就可以了。
這個詞簡直直戳秦尤的神經。
她從來都不是“就可以了”的人。
“Action!”
傅導喊完開拍後,腦袋向下一沉,消失在了巨大的設備後。
人造畫廊中,群演們也動了起來,值得一提的是,這幕戲的群演很幸運,雖然是冬天拍夏戲,一個個穿得清涼無比,但畫廊這幕戲,恰巧需要的是暖色調的大燈打光,于是就算只穿了一點點,也很暖和。
華服加身的男男女女們在畫廊中時走時停,不時停留在某幅作品前附庸風雅地低聲交流幾句。
鏡頭慢悠悠地掃過這些人群,停留在了一個富二代花花公子模樣的人身上。
飾演這個富二代的,是一個紅過,又過氣了的男星,不過提起來,觀衆大都還知道他是誰的。
這個角色只出場兩幕,屬于高級龍套炮灰一類,如果他在別的戲裏演這種出場時間不到兩分鐘的高級龍套,估計會被幸災樂禍的人嘲笑過氣明星不如狗,不過這是傅導的大制作……所以和他差不多咖位的人都在咬手絹怨念這家夥到底走了什麽運了!
這種人超多的商業片,最難拍的點其實就是“人多”,人一多,觀衆大腦需要處理的信息就多,而如果需要觀衆費心去記憶誰是誰,那還能叫無腦爽片嗎?
當然不行。
所以拍這種角色多的電影,一個選擇就是多用觀衆熟臉,原本就認識的人,要記住誰是誰就輕松得多,就算記不住角色,就用演員原名代替呗。
當然,更好的選擇是各人人設鮮明,定位清晰,最好清晰到誇張的程度——同樣,選的演員的長相也最好清晰,漂不漂亮帥不帥氣都是其次,能不能一眼被人記住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辨識度。
比如這個富二代花花公子,一左一右摟着兩個美女,神色輕浮,還梳了個誇張的頭毛,又潮又弱智的,人物定位瞬間就清晰明了了,一看就是個沒什麽腦子的纨绔子弟。
說白了其實就是标簽化,每個角色的人設最好都能只用一兩個詞來表示,這樣就能最大限度地減少觀衆大腦的工作量。
電影不像電視劇,有那個空閑時間去講一大堆背景故事,塞再多人也沒關系,人設有重複,人設不夠鮮明也沒關系,慢慢講就完了,再相似的角色看久了觀衆也能分清楚,電影總共也才兩個小時,最優解自然是這個角色一登場,兩三句話,甚至不要臺詞,幾分鐘,甚至幾秒內,就能讓觀衆在大腦中構建出該角色的人設背景,并牢牢打下一個标簽。
鏡頭大方地給了花花公子幾秒時間,讓他左擁右抱了一會兒,強化了一下他的形象,然後秦尤便登場了。
準确地說,先登場的,是她的高跟鞋踩在玻璃地板層上的聲音。
清脆,散漫,無所謂。
是這樣的高跟鞋聲。
鏡頭中,花花公子富二代轉頭看向了某個方向,目露驚豔之色,還帶了幾分色眯眯的神情。
不過畢竟也是紅過的明星,他很清楚怎麽把好色演得不招人讨厭,鏡頭後的王導很滿意,讓鏡頭接着動。
鏡頭從他臉上移開,沿原路重新掃過剛剛的同一批群演,他們随着鏡頭的到來,一批一批地扭頭看向同一個方向,形成了一種波浪般的效果。
鏡頭終于後所有人一步看見了走入畫廊中的人。
那是一個面容精致的少女,她渾身上下穿的全是白色,白色的外套,白色的裙子,白色的靴子,白色的珍珠耳環,甚至連靴子底部都是白色的。
而她也配得上這樣無瑕的裝扮。
高傲,不可接近,習慣被衆人矚目,再多的注視也不能讓她動容,這就是她給人的感覺。
她随意地瞥過兩旁的畫作,她并未露出任何不屑的神色,也沒有高高揚起下巴,但所有人就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看不上這些作品。
她邁着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到了這間畫廊中位置最好,也最負盛名的那張畫作前。
她在這幅畫前停了下來,但鏡頭只能拍到她的背影,拍不見她的神情,自然無法判斷她對這幅畫的看法。
富二代花花公子甩掉了他的兩個女伴,整理了一下襯衫下擺,擺出了一臉深沉的模樣走到了那渾身散發着不可接近意味的美人身旁。
“我也覺得這張畫很不錯,所有人都覺得印象派的所有可能都已經被探索殆盡了,但它的橫空出世,不僅複興了印象派,還讓人看到了新的可能,真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啊……不是嗎?”
他一臉深沉地将目光從畫作移到了美人臉上,卻只對上了一雙帶着玩味與輕蔑笑意的眼,秦尤微微勾起嘴角:
“記性倒不錯,新《畫報》第235期第59頁,能一字不錯地背下來,你是記性好,還是把同樣的話說了太多遍。”
花花公子倒是很能屈能伸,嬉皮笑臉,從善如流地改了方案:“嘿嘿,說了太多遍,傻子都記住了,不過确實蠻好看的,我比較俗,就只能看得出好看和不好看,我今天就準備買這幅畫,美女要跟我搶嗎?”
一聲嗤笑。
“拙劣模仿之作,我跟你搶這個做什麽?”
“啊?拙劣嗎?哪拙劣了?我覺得蠻好的呀。”
他盯着畫框上下觀察賣蠢的時候,秦尤已經轉身走向了別處。
“诶!美女!別急呀,等等我!”
秦尤的步調依舊慢悠悠的,沒刻意甩掉身後這個擾人的尾巴,一副已經習慣了被人追着跑的模樣。
“美女,那你覺得哪幅比較好呀?”
死皮賴臉跟在秦尤身邊的花花公子腆着臉問道。
秦尤沒理他,繼續向前,他越挫越勇,一路跟上,突然間,秦尤猛地停下了腳步,直視對方:“別跟着我,你要單純覺得那幅畫好看,買着玩玩也無妨,指望保值就算了,別當這個冤大頭,行了吧,別煩我了。”
花花公子:“美女,你真是個好人!你人美又心善,天哪,你就是天使下凡吧!”
秦尤翻了個白眼。
花花公子:“美女,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我今天來是帶着任務來的,非得買一副畫回去不可,你再給我參謀參謀呗,你覺得哪幅比較保值呀?”
秦尤像是被跟煩了,不耐煩地環視了一圈四周,指出了一張乍看平平無奇的畫作:“都不怎麽樣,非要我選的話,也就這幅過得去。”
鏡頭順着她的視線轉向那幅畫,實在是很平平無奇的樣子,但因為有了高冷富家千金的一句話加持,又似乎怎麽看怎麽有深意了起來。
花花公子從後方闖入了鏡頭中,細細品味了一番這幅畫:“嗯……妙,的确妙啊!”
鏡頭最後給向秦尤,她嘴角浮現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那不屑,乍看是不屑附庸風雅之人假裝自己看出了這張畫作的妙處,但仔細一品,卻更深幾分,帶着一種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愉悅,是一種蘊含着“一切皆在意料之內”的不屑。
于是秦尤之前做出的每個動作重新回想起來便都有了深意。
她走進來時的姿态,似乎是故意要将衆人目光引到她身上,哪怕她看起來對其他人的注視不屑又無謂,她停留在那幅畫作前的背影,似乎是故意要讓人誤解她是在欣賞這幅畫而非鄙夷,她轉身離開那花花公子時,看似不耐至極,但舉手投足之間,卻又都在引着對方追上。
于是秦尤的身份與人設呼之欲出,哪怕還沒揭露謎底,哪怕看到這個笑容的觀衆什麽預告片都沒看,什麽劇透都沒遇上,也會篤定——這小子,是被騙了吧?
因為秦尤之前的每一個動作,其實都帶有一種暗示——她是個騙子哦。
這種暗示極其微妙,是一種全局觀察才能看見的暗示,觀衆會确信,如果身處屏幕內,自己大概也會信服秦尤就是那個眼高于頂,品味精湛不從衆的富家千金,只有當他們從屏幕內的人看不見的視角去看時,才能感受到那種隐晦微妙的,對她真實身份的暗示。
因為秦尤是通過與鏡頭的交互來完成這一暗示的——選擇自己的臉龐和其他身體部位出現在鏡頭中的角度,刻意切割鏡頭中人與鏡頭外人對她的觀感,當然還要加上那意味深長的最後一笑達成的效果。
最先注意到她對鏡頭的利用的,自然是傅導。
因為這原本該是他的工作。
開拍前,他對秦尤的指示是——
“漂亮,不耐煩,眼高于頂不正眼看人,看着不好接近,嗯,做到這些就可以了。”
這是他的原話,他沒有要求秦尤再去分神展現出這個角色的深層身份——也就是騙子,因為這本該是他的工作,秦尤不需要演出“一個演技精湛的騙子在演一個富家女”的效果,她只需要真實成為那個演技精湛的騙子,讓鏡頭中的人和鏡頭外的人都相信她是個富家女就好了,靠鏡頭暗示她其實是個騙子,本該是他這個導演的工作——用鏡頭語言來勾起觀衆的懷疑。
結果他的工作被搶了……雖然只被搶了一部分,但他能不注意到嗎?
這年頭是怎麽回事?
他想好好讓演員發揮的時候,老是有悟性奇差聽不懂人話甚至看不懂比劃的演員氣他,他只需要演員普普通通發揮的時候,又一個比一個發揮得牛逼。
傅導感覺自己滿腦門問號,不過他還是滿意秦尤的發揮的,于是他大聲喊道:
“卡!”
他重看了一遍剛剛的一鏡到底,頗為滿意這條的效果,沒什麽需要補拍的,他擡起頭,看見秦尤站在大燈下由化妝老師補妝,他思索了一會兒,朝她走去。
“秦尤啊……”
秦尤立刻轉過身:“傅導。”
傅導:“嗯,嗯,表現很不錯,年輕人,有前途。”
秦尤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謝謝傅導。”
傅導露出了一個有些為難的表情:“就是啊……咳,你剛剛是在跟蘇二對戲,全力發揮沒什麽問題,蘇二勉強接得住你的戲,而且這個劇情裏,他就是弱勢點,但是你也知道,之後和你對戲的是褚文俊,他的演技吧……不太行。”
“而且我跟你說句老實話,我帶過他一次,《殺機》,看過嗎?我真盡力了,手把手教的他,也就那樣了……我原本賭咒發過誓,不會再拍他,這次同意他進組,一方面,咳咳,他爸給的投資真的太多了,我拗不過其他人,另一方面也是他這個角色不要什麽演技,會賣蠢就行,其實這個片,哪個角色都不需要太多演技,所以我感覺他在裏面也不會太突兀……”
“但是。”
“但是如果你和他演對手戲的時候發揮個十成十,他肯定突兀啊!”
“所以傅導拜托你個事兒,到時候你跟褚文俊對戲的時候,收着點演,差不多就得了,我知道這是委屈你了,但是要拔高褚文俊的演技水平……暫時看來還是個難以完成的任務。”
“反正就,你将就一下,成不?還有呢……就是群戲的時候,你也收着點演成不?電影這東西,還得講究一個平衡感啊……”
秦尤露出了一個真心的微笑:“好的導演。沒有問題。”
傅導沒想到秦尤這麽好說話,這姑娘的面相一看就傲氣——這也是他調整了騙子這個角色的設定的一個重要原因,這部電影的劇本寫的時候,比較次要的角色,基本都是角色去貼演員,而非反過來演員貼角色——他對秦尤的印象就是面相傲,有野心,可能還很倔,所以他是做足了可能得來回好幾次才能說服對方的心理準備的,哪想到這姑娘還挺好說話,而且完全看不出來不情願。
傅導迷迷糊糊地撓了撓頭,深深懷疑自己的看人能力下降了,難道他真的年紀大了?
他哪裏會想得到,秦尤因為他對顧四峰與劉飛寧的一句“你們倆到時候收着點演”耿耿于懷了大半天,此時聽到他對她也是這樣一句話,心中的一口氣才終于順了。
傅導迷迷糊糊的時候,一個戴眼鏡的,看起來有幾分羞澀木讷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叔,秦尤小姐。”
傅導慈愛地看了眼這個羞澀的年輕人,順便給秦尤介紹道:“這是我侄子,傅非曲,還是我徒弟!”
說到“徒弟”這個詞的時候,傅導臉上頗露出了幾分自豪,給秦尤介紹完,傅導又把腦袋轉了回去:“小蛐蛐,咋了?”
被喊做“小蛐蛐”的成年人看上去既羞澀又無奈,他低聲開口:“我覺得秦尤小姐很适合我在寫的那個劇本,所以來問問她有沒有檔期……”
秦尤猛地插話:“有,當然有。”
別說她真有,就算她沒有,也會強行推掉別的安排。
因為這是傅非曲。
和大多數“名師出低徒”的情況不同,傅導和傅非曲,屬于導演界難得一見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如果說傅導的長處是商業片,那麽傅非曲——正常來說,這裏應該填入一句“擅長藝術片”對不對?事實上也的确如此,傅非曲從處女作開始便橫掃各大電影獎項,但不僅如此,如果僅僅是如此的話,秦尤都不會答應得如此迫切。
傅非曲真正擅長的是,把藝術片拍得比普通的商業片更吸引人,更引人入勝。他完全吸收了傅導的長處,又在傅導的基礎上加上了自己的特點,他的電影,從來都是票房口碑兩豐收。
算算時間,現在應該正是他在籌備他第一部電影的劇本的時候。
秦尤此前完全沒注意到傅非曲也在片場,不然她肯定不會在原地傻站着看熱鬧和被人看熱鬧,而肯定是光速找傅非曲去自薦去了。
傅導被秦尤突然的開口吓了一跳,不過他也沒太在意,他對自己侄子有大大的濾鏡,他侄子簡直是個天才,一個天才導演想要找演員,對方表現得積極點不是很正常嗎?
他奇怪的是——“咦?你是看了秦尤剛剛的表演才覺得适合的嗎?但這個角色和你的女主角感覺差很多啊,雖然都是騙子……”
傅非曲在和人眼神接觸上有點困難,而秦尤偏偏極其堅定地看着他,所以他沒忍住低下了頭,慢吞吞地說道:“不全是,剛剛秦尤小姐沒上戲的時候,我看到她……覺得适合,但是我又不敢去和她說話,所以才等到了叔你找她說話的時候……”
秦尤,傅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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