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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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夜晚，沒有多涼爽，尤其是夏生歡說出的話，讓江酌的心懸在了半空中。

張嬸到底對夏生歡說了他什麽？

在他的記憶裏，她們似乎沒有太多交集。

“老板，你以前是十一中學的學生嗎？”

燥熱的夜風從側面吹來，江酌的手又落在了一旁的香煙盒子上，夏生歡一把摁住：“你今天抽的有點太多了！”

“雖然我是說過不再對管閑事，可是老板你也是個大人，也知道吸太多煙對身體不好，尤其你的胃也不太好，還是少抽一點吧。”

“對了老板，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夏生歡幹脆拿過江酌手裏的香煙放到自己的另一邊，提醒江酌回答他的問題。

香煙被沒收走，這讓江酌心裏又增加了一點煩躁，卻又沒有像之前那樣不禮貌地回怼，他淡淡應了一句：“嗯。”

“站着不累嗎，要不要坐下？”

夏生歡拍了拍旁邊的空地，白天的陽光似乎滲透了地面，地上還是熱的。

在夏生歡的注視下，江酌遲疑地坐下，緊接着夏生歡又說道：“那我真的猜對了！”

江酌不太懂夏生歡話裏的意思，但他也沒有問，就連坐下也是身體偏向夏生歡的另一邊。

“不問問我猜對了什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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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老板，話這麽少可不行。”夏生歡的語氣有些無奈，雖然老板與之前相比變得有人情味了不少，但是話依舊很少，還是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不過很快夏生歡的語氣又變得輕快起來：“老板，你知道嗎，其實我也是十一中的學生！”

是嗎？

江酌心裏微微泛起了一點波瀾，到不是因為夏生歡和他是同一個學校，而是十一中學，久遠的學生時期，已經過去太久了。

“我們還挺有緣分的不是嘛？”

“......”

“老板，你倒是說句話啊！總是我一個人再說，實在不行你嗯一下也可以。”夏生歡終于忍不住開口埋怨。

江酌真又“嗯”了一下。

“......”

“騙你的，才不是什麽緣分！”

夏生歡仰起頭，雙手撐在後面，似乎在回想什麽：“我當時之所以填十一中是因為一個人。”

什麽人？

“你怎麽不問我是什麽人？”

江酌其實是有點想問的，但是問出口卻又覺得別扭。

但也他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麽。

不過還好，身旁的小姑娘自己一直說個不停，倒也不用他問了。

“你想知道他是誰嘛？”

“秘密！”

“......”

夏生歡自問自答，卻又沒說出結果，這讓江酌覺得自己被耍了一通。

“但其實你也認識...”夏生歡話鋒又一轉，不過下一秒又轉移了另一個話題：“好像跑題了，我一開始想說的不是這個，對了老板，我在你眼裏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你可以說說嘛？”

又給自己抛了一個問題，江酌明顯有些意外，而且這個問題，也不是很好回答。

夏生歡是個什麽樣的人？

“......”

一開始只覺得是個麻煩鬼，又犟又倔，怎麽能沒臉沒皮到這種地步，後面覺得幹活挺麻利，但卻有些過分注意他人，沒有邊界感，但有時又會點到為止，會做飯，有眼力見，挺細心...

但是現在讓他說，哪一個，他都沒有辦法下定義。

這一定是個無解的答案。

夏生歡耐心有點耗盡，她也沒想到這麽簡單的一個問題江酌能想這麽久。

“我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麽蠢...笨！”

“我來之前，可是提前打探過消息的，就是隔壁張嬸，你可能不知道，那天晚上才不是我第一次來，不過那時候你應該都沒有看清楚我的臉，因為你一擡頭我就被你吓走了。”

“不過後來我實在缺錢，然後我就向開在這邊附近的幾個店稍微打探了一下，只有張嬸說得最多。”

“......”

江酌這下真的有點想問了，張嬸到底對夏生歡說了什麽。

阿奶還在世的時候，和張嬸走得最近，換句話說，張嬸幾乎也是看着他長大的。

他的事情，不說全部，至少一半張嬸都知道。

“老板的阿奶，一定是一個很好的人吧！所以你才不舍得離開。”

“我的阿奶也是，當時她去世的時候，我哭了好久，當時我在想，這個世界怎麽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不過我可沒一直消沉下去，我記得我的阿奶曾經說過，她想看我上大學，然後找一份好的工作，再和一個很好的人結婚生子，最後快快樂樂地度過一生。”

“其實不止我阿奶，他們都想我過的好好的，但是就算沒有那些痛苦的意外，人生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于是我就這麽告訴我自己，你看這些都沒有實現呢...”

“要活成他們期盼的樣子，更要對自己負責，一步一步，一點一點，這才是對她們最好的交代！”

“老板，你說的不是嗎？”

夏生歡也不知道自己知道的是不是全部，只是聽張嬸說起過江酌坐過牢，但又再三強調他是一個好孩子。

從小父母離異，被母親抛棄，和父親一起生活。可是父親卻又是個酒鬼，又愛賭錢，完全不管江酌，有時候喝多了或者輸錢了還會拿江酌出氣。

幸虧當時，江酌還有個疼他的阿奶護着他，不然跟着他那個酒鬼父親，說不定被打死都有可能。

江酌十一歲的時候，父親又出了車禍去世，因為主要責任是肇事司機，因此賠償了一筆錢。

江酌的阿奶也是個能幹的人，用那筆錢就這麽開了一家面館，然後一個人把江酌拉扯他。

江酌自己也算争氣，這樣的環境下居然沒有被養歪，既孝順，成績又好，每天一放學就風風火火跑回家給他阿奶幫忙。

“當時江酌那孩子性格也不是這樣，十分開朗的，見人就打招呼，嘴也甜，就是沒想到...後來發什麽那樣的事情，再回來性格就變得孤僻了許多...”

後面的事情，張嬸也不太清楚，只是說江酌的奶奶在學校發生了意外，去世沒幾天江酌又在學校出了事，據說把他的同學打了，還挺嚴重，不知道怎麽的就被警察抓走了，後面連高考也沒有參加...

......

“吃點什麽呢？”

夏生歡看了一眼時間，見說的差不多了，晚飯也還沒吃，便起身站在來想起廚房做點什麽。

結果剛把中午剩下的那盆葷菜放進微波爐，江酌後腳就進來了。

她還以為老板還要在外面坐一會，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

“老板，清炒油麥菜還是生菜？”夏生歡打開冰箱将這兩樣菜舉在手裏讓江酌選一個，仿佛剛剛什麽也沒說。

江酌沒有說話，只是将夏生歡手裏的油麥菜丢到了水池裏，夏生歡立馬領會，将生菜放進冰箱，又從裏面拿出一顆油麥菜。

一顆可不夠。

江酌起鍋燒油，本來夏生歡打算自己炒的，見狀便只切好了菜，然後又把另一盤湯熱一熱。

“明天要不要去超市？”

吃飯的時候夏生歡向江酌發出邀請，雖然江酌給她買一點東西，不過說到底還有一些其它要買的東西，再者樓上的冰箱太空了，她也得想辦法填滿一點。

江酌也沒問夏生歡要買什麽，直接就答應了。

換作以前，夏生歡還會有些驚訝。

不過老板現在好說話了，連搶他煙這件事都能容忍，去超市這件事似乎算不上什麽。

睡覺前，夏生歡将要買的東西都記在手機備忘錄裏，本來打算趁着下午沒什麽人把店關一會再去，誰知下午突然下起了大暴雨。

這一下就下了三個小時，等雨停後，已經是晚上六點左右。

“要不然明天再去吧，一會來客人怎麽辦？”

夏生歡剛說完，下一秒江酌把燈摁關了。

“沒人。”

“萬一呢？一個也是...”

“沒必要。”江酌又一把把門關上。

“......”

可能是天氣的原因，網上約的出租車都等了半天。

到達最近的超市，江酌負責推車，夏生歡照着備忘錄上的名單拿拿撿。

“這個怎麽樣？”

“你幫我那個袋子！”

“我找不到米醋在哪裏，你幫我看看！”

“那裏好多人，老板你先去排隊，我一會來找你！”

雖然大多數江酌都是沉默不語，不過幾乎都是有求必應，夏生歡讓做什麽就做什麽，雖然缺少交流，但也算配合默契。

買完東西，夏生歡去前臺結賬，結果又被江酌搶先一步。

出了超市的門沒多久，路邊有個小推車在賣花。

夏生歡眼前一亮，拎着袋子就走了過去：“婆婆，這個花怎麽賣？”

“這裏都是十元一束，這個大一點的二十。”

夏生歡轉頭就問江酌：“老板，我們買束花放家裏怎麽樣！”

江酌早就拎着東西跟到了身後，他瞧着面前五顏六色的花朵，沒有什麽感覺。

“想買就買。”

“婆婆，我要這個十元的！”

夏生歡挑了一束黃色的小雛菊，回去的時候找了一個飲料瓶子暫時插起來。

又過了兩天，江酌從卧室裏出來，他注意到原本裝在飲料瓶子裏的小花換上了白色的玻璃花瓶。

這花的生命力還真是頑強，居然兩天了還沒什麽變化。

“老板，你醒啦！”

夏生歡打了個哈欠從對面房間走出來，然後自然走到客廳的窗戶那裏将窗簾拉開夏，見江酌盯着茶幾上的那束花，于是捧起花瓶将其抱在懷裏展示，笑的有點得意：“我在網上買的花瓶，怎麽樣，是不是連花都變好看了不少！”

是花瓶的原因嗎？

明明前幾天在江酌眼裏沒有任何感覺的花，某一刻，突然有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