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真相

真相

【今年還不回去嗎？】

期末考完試，夏生歡這才抽出空來店裏。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七天，心情略微有些急迫。

不過看着林好好發來的消息，夏生歡的步伐放慢了不少。

今年？

學校都放寒假了，家教的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如果是她一個人的話，或許再找一份零時工，可是現在江酌過來了。

或許，去問問老板回不回去。

【可能回去，說不定呢。】

【我還以為你會說肯定不回去了呢。】

【肯定又是因為那個江酌。】

【不過你之前說的告白，都過去這麽多天了，到底有沒有說？】

【沒...】

【難道你不喜歡他了？】

【不是，只是沒找到合适的時機。】

【那你暫時還是不要講了，實在不行，你等畢業，我還是覺得現在為時尚早，你還在讀書，不确定有很多，你怎麽就知道他一定喜歡你呢？】

【他什麽都沒有對你說，如果你告白了，結果發現這只是一個誤會，豈不是更糟糕。】

這個，她還真沒想過，

夏生歡茫然地盯着手機屏幕，看着林好好發來的那幾句話出神。

她似乎從一開始就認定江酌是喜歡她的，以至于根本就沒有想過會不會

夏生歡回憶起跨年之後，她有意無意地做出一些親近的動作，江酌雖然沒有說什麽，大多數還是躲閃的。

這也是她一直沒有表白的原因。

難道和楊之奕說的一樣，江酌只是一個人太久了，自己是除了他以外唯一一個對他“死纏爛打”的人，所以才對她很好。

【這只是我的猜想，你不要多想。】

見夏生歡不回消息了，林好好有些擔心，一方面她雖然不想夏生歡和江酌在一起，但是另一方面她又不想夏生歡因為這種事情難過。

【或許，他也有點良心，想等你畢業以後在說，怕耽誤你的學業，不過這些我是聽楊之奕說的。】

【他們兩個不是朋友嗎，他說的話應該不假。】

早知道就不提了，林好好郁悶地放下手機，感覺自己說錯話了。

【楊之奕和你說的？】

聽到手機響了一下，林好好趕緊拿起。

【對！】

【他怎麽和你說的？】

【微信啊，我給了他電話號碼。】

【你不是很讨厭他嗎？】

【讨厭，不過他說以後我想回來可以和他說，他可以在我哥那裏說好話，我就答...給他了。】

林好好沒說，其實是楊之奕主動要她電話號碼的，只是她賭輸了，不得不給。

不過聽楊之奕後來那麽說，她又覺得不是不行。

畢竟她想回國次次都要征求他哥的意見，就算同意了也只是回深圳去她爸媽哪裏。

但是她也不知道楊之奕那家夥說的話管不管用，等後面她想回來再試試。

要是不行，她立馬給人删掉！

只是，怎麽說着說着又不回消息了。

...

一輛警車閃着燈光停在馬路邊上，一堆人圍在門口觀望，夏生歡撥開了人群擠了進去。

此刻店裏一片狼藉，碗筷和凳子都被掀翻在地，盛在碗裏的面條湯水也是四處都是。

江酌站在角落裏，他的神情陰鸷，且目光冰冷而兇狠地凝視着正在和警察說話的那個人。

到底發什麽什麽事情？

像是感應般，江酌陡然轉移目光望向門口，和夏生歡對視後的下一秒，他立馬轉過頭，微微垂下了腦袋，原本握緊的拳頭不自覺戰栗了幾下。

可能是夏生歡來遲了些，只是聽到向警察指控的人幾句話，她甚至來不及走過去和江酌說上話，江酌就被警察帶走了。

圍觀的人随着警笛聲的消失逐漸散去，夏生歡一個人站在店裏，茫然又無助。

楊之奕正在開會，臨近年底，一下子又忙了起來，許多事物都要盡快結算。

連續關掉了夏生歡幾個電話，本想在會議結束再打過去，卻見夏生歡又發來了消息。

看清楚文字後，楊之奕一句話中斷了會議，邊起身邊撥通了電話回去。

【已經沒事了，他一會就會回來。】

時間慢慢過去，等再收到楊之奕的消息，夏生歡立馬關閉了店裏的燈光和門鎖，往警察局趕去。

報警的人同意和解，江酌被釋放了出來。

他疑惑，自己明明一句話對方怎麽會同意和解。

走出警局的門外，江酌呼了一口氣，這個世界還真是小的可以，什麽人都能遇上。

他不後悔自己動了手，就算再被抓進去，他照樣會那麽做。

不過想起夏生歡在門口看他的眼神，江酌心裏又湧現出了煩悶的感情。

下意識摸了摸口袋，然後裏面什麽都沒有，這才意識到他已經戒煙了。

希望回去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就這麽想着，江酌擡起腳，視線不經意掃過馬路對面。

那裏站着一個人。

他記得，夏生歡來的時候脖子上有圍着一條紅色圍巾，頭發高高的束在腦後，卷成了一個小揪揪。

只是那條圍巾去哪了？

江酌就這麽站着，腦子裏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是腳步卻怎麽也邁不過去。

最終，還是夏生歡連走帶跑的來到江酌面前。

本以為會說些什麽，誰知夏生歡只是讓他張開手，然後把手上哪件熟悉的衣服給他穿上。

“暖和嗎？”

暖和。

當時被警察帶走的時候他根本來不及穿上棉襖，也來不及說上一句話。

雖然就算讓他說，他也不知道說什麽。

他也想問她冷不冷，肯定是冷的，但是他沒有東西給她。

“我們回家吧。”

江酌微微怔住，他低下頭，夏生歡已經拿起手機打起了車。

不一會兒，車到了，他們來了店裏，江酌發現原本一片狼藉的前屋已經被收拾的幹幹淨淨。

“裏面我還沒有收拾好，不知道該怎麽弄。”

“我來吧。”

江酌剛說完就往廚房去，夏生歡的聲音又從背後傳來：“我還沒吃飯呢？”

江酌一愣，随即問道：“要吃什麽？”

“什麽都行。”

“好。”

一個坐在外面，一個站在裏面。

不一會，江酌端來一碗面條：“只有這個了，想吃什麽，下次給你做。”

“明天吧？”

“嗯？”

“明天你給我做，要吃油焖大蝦和雞蛋羹。”

“好。”

“不和我一起吃嗎？”

江酌答應完就要回去，夏生歡伸手拉住了他。

“裏面還沒有收拾好，你自己吃就行。”

而且他只煮了一碗，自己沒想着一起吃。

“吃完就快點回去吧，時間太晚了。”

原本香噴噴的面條突然沒了味道，夏生歡放下了筷子：“學校放假了你不知道嗎？”

是嗎？

“我的室友都回家了，就我一個人，我不想回去。”

其實不是，今天考完最後一場試，她們還沒走。

......

夏生歡用指紋解開了江酌的門鎖，是跨年回去那天，江酌給她錄的。

【你為什麽要給我錄指紋？】

【你沒地方住的話可以來這裏。】

【随時都行？】

【...嗯。】

一進門，江酌就要回自己房間。

夏生歡把人在門口捉住，說：“你沒有什麽想和說的嗎？”

“......”

“以前我問過楊之奕一次，他不告訴我，後來我就沒問了，但是現在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今天看到江酌那副表情的時候，夏生歡只覺得陌生又熟悉，那種感覺就像回到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或許是江酌變化了很多，讓她都快忘記了一開始的江酌就是那副模樣，難以接近和說話。

“江酌，能和我說說嗎？”

江酌握在門把上的手力氣漸漸收緊，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都能看到手背上泛起的青筋。

“那個人...因為他，我的阿奶死了。”

江酌十九歲那年，在距離高考還有兩個多月的時候，發生了一場校園惡性暴力事件，

兩個人在毆打中，江酌失手将那個人推下了樓梯，導致那個人左眼磕到臺階，失去了光明。

受害人的家屬不願意和解，一定要将江酌送到監獄，而江酌晚上上學一年，正好成年了，沒有未成年保護法，他只能去坐牢。

然後世界，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可是沒有人在乎事情的起因，是那個被江酌推下樓的同學僅僅因為嫉妒，不想讓江酌參加那場籃球比賽，于是将江酌的奶奶欺騙到了江邊，等江酌過去的時候，他的阿奶卻倒在了那裏。

其實那只是一個意外，江酌的奶奶因為腳滑失足在了河邊，可是就是這麽荒唐又離譜的玩笑，導致江酌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所有人都在說，那只是一場意外，江酌不該那麽沖動，是自己毀了自己的一輩子。

可是前途和未來真的那麽重要嗎？

在江酌心裏，永遠是現在比未來更加重要。

他只要現在，只要他的阿奶。

他恨那些人呢，明明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卻輕飄飄一句和我有什麽關系，他奶死了又不能怪我，過得這麽慘不還是他自己沉不過氣，我看他們一家人運氣都不好，不然怎麽都死了，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麽孽...

所以江酌才會感嘆，這個世界怎麽會這麽小。

其實這沒什麽不好說的，那個時候，幾乎全校都知道他打了人，進了監獄。

他又不覺得是什麽可恥的事情，因為那個人才是混蛋。

只是，他就是不想讓夏生歡知道這件事。

或許，潛意識你，他也覺得自己配不上。

江酌說完，整個屋子裏都很安靜。

他坐在床邊，低着頭，雙手撐在臉上，他不太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表情，尤其是夏生歡，就站在門口，離她那麽近，

“我知道了...”

夏生歡走進，蹲在了江酌的腳邊，她伸出手，握住了江酌的一只手腕：“老板你不是壞人，是一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只是別人做錯了事，和你沒關系。.”

不是的...

他現在一點也不好，有時候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經變了。

“真的，除了我爸媽，還有舅舅，林好好，你是現在對我最好的人。如果不是老板你收留我，去年的夏天，我一定很難過的。”

“那是你...趕不走。”

他當時煩的要死，甚至想要動手，卻因為是個女孩子忍了下來。

“所以是因為我嗎？”

“老板你現在變得這麽善良，一點也不兇，是因為我嗎？”

江酌死死地攢着勁，根本不讓夏生歡拉開他的手，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糟糕的模樣。

不過，為什麽突然改變了話題，而且剛剛明明說的不是這個？

這讓江酌更加心慌。

“不對，其實不是因為我。”

夏生歡握着江酌的手腕，像是自言自語：“原本，你就是一個很好的人，你想想，阿奶在的時候，是不是會有很多人誇你，他們會說你懂事又乖巧，完全不需要你的阿奶操心，而且笑起來很熱情，會幫助別人，路邊遇到愛哭的小女孩你還會拿棒棒糖哄她...這些，都能說明你一直就是一個很好的人，只是你忘了而已...”

“但是老板你有個不好，就是不愛說話，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都好像只有我在說，現在也是，什麽時候你才能擡起頭看看我，而且這一次如果我還不問的話，你是不是會一直不告訴我？”

說了這麽多，不僅沒出聲，連姿勢都沒變，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管不管用，夏生歡有點郁悶，本想松開手，發現江酌像是懈去了一點力氣，身體不再那麽繃緊，于是試探着往自己身前收了點力氣，沒想到成功拉開了江酌的手。

如果把江酌比做一只貓的話，現在就是收起了爪子和牙齒，讓自己從陰暗的巢穴裏走了出來，然後把收起爪子的腳掌伸到你面前，說：“我沒有。”

“沒關系的，你不說我問就是啦，反正你也告訴我了，這又沒什麽，我也不會因為這件事情不...”

夏生歡想到了什麽，她突然不再說話，揪這麽半蹲着身子，兩只手都握着江酌的手腕，視線就這麽直勾勾地停在江酌的臉上，似乎有話要說，

江酌被看的有些不自然，他下意識想抽出自己的手腕，想站起來，卻被夏生歡用力的抓住。

“江酌...”

這是今晚夏生歡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以前，夏生歡都是老板老板喊着，江酌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妥，可是第一次叫他名字的時候，他就有些心驚了，此刻，卻又深怕夏生歡接下來會說一些..

“那今晚是不是如果我不說喜歡你，你以後也不會說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