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古怪

第36章 古怪

焉聞玉多少被那句話震懾住了, 她下意識的恐慌,然後,慢慢趨于平靜。

她有什麽好怕的, 她沒有欺騙,頂多是隐瞞。

魏鄞修不也有許多事情瞞着沒有告訴她麽?

萬一真把她逼得铤而走險私逃出宮, 想必情況已經很糟糕了, 她才會行那下下之策。

落到那般田地,還怕他的懲罰教訓麽?

她肯定什麽都不怕了, 無非就是一死。

回到朝悅宮,思竹敏銳察覺到主子間的氣氛不太對勁, 兩人一前一後進來,沉默安靜,也不說話。

陛下親自出宮去接,娘娘不開心麽?

聽蘭弄梅打水進來給她擦臉擦手,思竹忙道:“娘娘手上擦破皮了, 得輕着些。”

她快步去取了傷藥出來,“這幾天不能練習鞭子了。”

焉聞玉從小寫字畫畫上手快,尤其是算術, 都不必打算盤就能迅速算出來。

只是騎馬揮鞭子之類的,進度緩慢,顯得尤為笨拙。

魏鄞修抽空教她,她也認真學了,如今勉強能做到揮舞鞭子的時候不傷着自己。

起先幾次,都差點把自己的小臉蛋給抽花了。

“受傷了?”

魏鄞修一伸手,把人拉了過來, 翻看焉聞玉柔嫩的手掌心,一道紅痕未消退, 稍微有點磨出了血絲。

相識至今,他早已知曉她這身皮肉有多嬌氣了。

道:“以後鞭子不用學了。”

焉聞玉沒敢應,偷偷擡眼觑着他,拿不準他是不是又生氣了。

魏鄞修一扭頭就抓到她偷瞄的小表情,道:“學會了也不見得你有膽子去教訓誰。”

犀角火紋鞭落她手裏注定是個擺設了。

“無緣無故的……我要拿着鞭子上街去耀武揚威麽?”焉聞玉想了想,火紋鞭給她确實可惜了:“不如陛下把它收回去吧。”

“收回去?”

魏鄞修冷哼一聲,大掌握住了她左右臉頰,讓她紅潤的雙唇像金魚一樣嘟起,“朕給出去的東西,從不收回。”

他低頭,吻上她的唇瓣,一舉吞沒她的驚愕,來回厮磨着。

思竹幾人避之不及,紛紛面紅耳赤。

方才她還覺得主子氣氛不太正常,現在看來完全是想多了!

聽說恩愛的小夫妻,随時随地都能黏糊到一塊去。

魏鄞修對宮女的眼光視若無睹,抱着焉聞玉親吻,直到她承接不住,氣喘籲籲,才停了下來。

他看着眼前這張嬌媚的小臉蛋,明眸皓齒,扉顏膩理,總是勾着惹人憐惜。

曾經他最是不耐哭哭啼啼又膽小之人,可對上眼前這個,總覺得她十分弱小可憐。

她心裏有委屈也不敢說,十足的沒用。

再怎麽縱着她也不敢蹬鼻子上臉,對他有任何不滿,半句都不說。

“你這嘴長來做什麽的?”魏鄞修低頭輕添,濕軟的舌尖描摹她的唇形,“既不能言善辯,接吻也學不會。”

焉聞玉眨着迷蒙的雙眸,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樣,不是在生氣麽?

“陛下……”她輕輕推了推。

魏鄞修抱着她不松手,道:“你這麽沒用,少不得朕多教着些,來日方長。”

教她什麽?焉聞玉總覺得這句來日方長有些意味深長。

便聽他道:“這幾日朕宿在重昭殿,不來朝悅宮了。”

“啊?”焉聞玉趕不上他跳躍的話題,是說不來她這裏留宿了?

“有何疑問?”魏鄞修挑眉看着她。

焉聞玉慢吞吞一搖頭,小聲道:“沒有……”

雖說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他是皇帝,本就有自己的住處。

不來也好,省得每晚揣着一肚子邪火捉弄她。

魏鄞修薄唇微抿,松開了她,轉身道:“朕就不該對你有什麽指望。”

她就是個不開竅的榆木腦袋,既不詢問原因,也不開口挽留,只當他是一陣風來去随意了。

魏鄞修徑自步入飯廳,吩咐傳菜。

焉聞玉落後好幾步,慢吞吞跟在後頭。

兩人對坐而食,用過晚膳,皇帝擺駕離去。

焉聞玉自己安靜下來,開始思索,魏鄞修說不來了是什麽意思。

莫非要開始冷落祝妃?

這又是何計劃呢?也不跟她說就走了。

想來是不需要她配合行事了。

*******

魏鄞修說到做到,當真是回歸重昭殿夜宿,不來朝悅宮了。

周嬷嬷睨嬷嬷不免納悶,好端端的,莫不是與娘娘置氣了?

焉聞玉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睡睡,閑時讀書練字,偶爾擠在小廚房看染菊做小點心。

面對嬷嬷的憂慮,她搖頭一問三不知:“他沒說緣由。”

“那……娘娘是不是要主動問一問?”周嬷嬷覺得,之前兩人那樣好,不可能突然就冷了下來。

焉聞玉不去問,“陛下的性子我們都知道,他若有吩咐,早就張口了。”

況且也沒聽說逮住幕後之人的尾巴,他的大計豈能落空,想必此舉是有什麽戰術。

她這麽猜不是平白無故,因為這幾天,錢太醫被傳召得比較勤。

太醫出入重昭殿,肯定會惹來許多人的注意,紛紛詢問起龍體是否安康。

呂相爺和幾位尚書都過問了,錢太醫回說只是略感風寒,并不礙事。

早朝如常,龍椅上的皇帝瞧着并沒有明顯的病容。

那麽到底是什麽毛病呢?

對此最為上心的是太後,去了重昭殿兩趟無果,回頭就把焉聞玉叫到景明宮來問話。

“皇帝龍體抱恙,你不知道麽?”

焉聞玉斟酌着措辭:“臣妾那日與陛下一同用膳,看他并無不适……”

“光用看的怎麽行,能看出什麽?”太後不禁搖頭嘆氣:“孩子大了,總有一些事瞞着哀家,你這個枕邊人也不頂用!”

焉聞玉回道:“臣妾愚鈍,陛下許是另有打算,不方便告知我。”

萬一她壞事了怎麽辦?

這是她的猜想。

太後一想也是,皇帝自己不肯說,她就是逼問祝妃又有何用。

她頭疼得很:“養兒一百長憂九十九……”

焉聞玉動手替她斟茶,道:“太後一番慈母心腸,陛下會知道的。”

太後忽然想到一事,拉着焉聞玉坐過來,遲疑着道:“哀家聽聞皇帝在宮外置辦了一座宅子?”

“這……”說的是給她那套麽?焉聞玉一時拿不準:“太後所言是哪個?”

“你不必隐瞞,哀家知道你是知情者,”太後瞥她一眼,道:“你不僅知情,你還認識住在裏頭的女子。”

焉聞玉不由愣住,微張着小嘴,不确定她說的是不是冉月棠,或者另有其人?

便聽太後夾帶着不贊同的語氣道:“他莫不是看中了你的小姐妹,在宮外養着她?”

“什麽?”

因為太過荒謬,焉聞玉整個人都恍惚了一瞬,然後才搖頭否認:“臣妾不知太後從何得知此事,這絕對是個誤會。”

怎麽可能呢!

太後知道的确實不多,因為藏得太深了,她差點就一無所覺。

“你說是個誤會,那麽皇帝為何要用宅子養着她?難道不是你不同意讓她進宮,所以退而求其次麽?”

她打量焉聞玉一眼,道:“依哀家看,皇帝待你已是足夠好了,給足了榮寵與體面,夜夜宿你朝悅宮,來日的皇後都沒這待遇。”

她話裏話外想勸她大度一點,又能夠理解,被看中的人是自己小姐妹,想必心中難以接受,才阻礙人進宮。

焉聞玉沒想到,太後自己就能給自己的猜想找補,自圓其說,連心中想法都揣摩了個遍。

她連連搖頭:“并不是那樣,太後莫要誤會,那宅子是陛下贈與我的,我讓閨中密友暫住。”

她也沒說自己把宅子送給了冉月棠,這其中的緣由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

也不能直白往外說。

太後卻是不信,覺得很難說通:“你的好友自幼相識,定是嘉邑縣那邊的姑娘了,怎麽好端端跑到京城來了,還要你提供住處?”

向來只有聽說姑娘跟情郎跑了的,沒聽說跟閨蜜跑的。

焉聞玉便把冉月棠學做生意的事情提了提。

太後一點頭:“商賈之家的女兒,确實比較大膽。”

她尚且懷疑着:“你莫不是給他們打掩護?”

焉聞玉正色道:“臣妾沒有這個必要打掩護。”

太後有點被說服了,不過還是皺眉道:“皇帝送你宅子,遮遮掩掩的做什麽?”

什麽賞賜不能大大方方的給,區區一套小宅子,害她多想了好些!

焉聞玉沒想到太後的偵查能力了得,還很擅長捕風捉影,這莫不是在後宮多年練就的本事?

想必,先帝身邊有點風吹草動都別想躲過她的耳目了。

誤會一場解釋開了,太後懶得再追究,不過對焉聞玉的不滿已經積攢了起來。

“你進宮數月,夜夜專寵,哀家不指望你立即替皇室開枝散葉,可你對皇帝又有幾分上心?”

“……臣妾知錯。”焉聞玉低下頭來。

“他如今不去朝悅宮了你不問緣由,為何宣太醫你也不知道,”太後一手撐在方桌上:“你這個祝妃,當得可真是輕松!”

焉聞玉挨了一頓訓斥,從景明宮出來的時候,頭都是大的。

她不得已,讓染菊備下一食盒的糕點,提着它們去探望魏鄞修,順道問一問他準備做什麽。

總不能是真的病了吧?

焉聞玉去到重昭殿,門口的訓德公公笑容滿面,入內通傳,然後出來領着她進去。

只是……“娘娘請在外間留步,陛下說莫要沾染了病氣。”

訓德躬身,接過她手中的食盒送進內間。

焉聞玉進不去,在外間也瞧不見裏頭,稍微張望了一下,隐隐嗅到了藥味。

魏鄞修真的在喝藥?

可是他正常上朝,與大臣們商議國事,就不怕傳染給他們麽?

訓德出來時,還代為轉述了魏鄞修的話:“陛下說近日胃口清減……娘娘不必送吃食過來了。“

訓德一臉的為難,還是如實說了。

焉聞玉怔在原處,慢吞吞問道:“是不讓我過來了麽?”

“這……”周嬷嬷的表情都變了。

訓德連忙解釋:“娘娘別多心,待陛下病好了就會宣召娘娘。”

焉聞玉倒沒有想太多,只是問道:“陛下身子如何?”

訓德含糊道:“娘娘放寬心,有錢太醫在呢。”

焉聞玉沒見着人,從重昭殿出來,最近都不能上這來了。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一頭霧水的返回朝悅宮。

回去後,兩個嬷嬷四個宮女頗有點愁雲慘淡的意思,不過面上不敢表露出來,還反過來寬慰焉聞玉。

焉聞玉坐在回廊下,看着庭院中的落葉秋景,氣候越來越冷,這會兒倒是映襯上了她被冷落的蕭瑟。

後宮就這麽幾位主子,不出半日,朝悅宮聖寵不再的消息就飛遍每一個角落。

焉聞玉這個當事人,大抵是最平靜的。

她之前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夠不做那個招人眼的靶子,魏鄞修一聲不響的突然成全她了。

她反倒一時有些茫然。

若當真是這樣,是不是意味着以後就沒有危險了?

不過她心底并不認為有這麽簡單。

魏鄞修确實在喝藥,不知出于何種原因,也不想見她。

他沒有給她任何指示,只說不必往重昭殿送吃食,那她就不去了。

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日後自然見分曉。

*******

這日,宮外傳來了焉聞玉的家書。

周嬷嬷在采買的人裏安插了可信之人,幫忙傳遞書信很方便。

焉聞玉用小刀劃開封漆,展閱一覽。

是她爹爹送來的,焉淮山說潘奶娘的病早已經痊愈,他的腿骨也已經好利索了,走路跑動不在話下,禦醫盯着他康健才回宮複命。

他們要在縣城開食肆,冉家給物色的酒樓位置,這會兒裝潢完畢,熱鬧開張。

焉淮山并不手忙腳亂,他有過幾次開小食攤的經驗,大抵知道要怎麽做。

況且這次不僅沒有人暗中搗亂,反而嘉邑縣的本地鄉紳富戶都在暗中幫襯。

他們擠破腦袋也想不出來怎麽套近乎示好,只能給予方便,多多捧場。

明知是宮裏那位祝妃娘娘的家人,誰還敢不和顏悅色。

如此一來,食肆的進展非常順利,焉淮山不僅自己當大廚,還收了兩個弟子,來傳承他的手藝。

徐金蘭和潘奶娘便幫忙跑堂收拾,自己當了掌櫃的。

焉淮山說,很多人勸他們享清福,請人幫手,無需自己親力親為,但是他們不習慣那樣。

本就是農戶,什麽活都幹得了,一個食肆哪有什麽重活,若真每天閑着等吃飯,真會養出毛病來。

焉聞玉看到這裏,一面覺得他們以前太過勞累,一面又能夠理解。

一些輕巧的活計,自己能做便做,日子反而充實。

他們也不是沒有請人跑堂,小夥計就是來自南丘村的鄰居,家裏孩子太多日子困苦,非常需要有一份收入。

信裏還誇了知夏,非常厲害的小丫頭,會熬湯做糕點,懂得梳頭做花樣,還認識字呢。

徐金蘭學過的字不多,現在是知夏幫着她做賬簿,小本生意,但大家都參與其中。

在信的末尾,還提到了孟氏。

焉淮山說孟氏來給他們道歉,着重是想給焉聞玉道歉。

她悔不當初,把那血緣關系看得太重,還把被謝姨娘欺瞞愚弄的怒火發洩在焉聞玉身上。

她當初就是拿謝姨娘沒法子,才會那樣無能狂怒。

如今,劉靜花非要追着去京城,也沒撈着什麽鄭家兒媳婦的名頭,孟氏的臉早就丢光了。

不僅是她在嘉邑縣擡不起頭,劉家的生意也一落千丈,聲名狼藉。

謝姨娘被抓了,她那兒子還在,不過有個坐牢的生母,還自私自利惹下大禍,可想而知他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去。

而劉坤致,挨過一頓板子老實了,也不敢再提謝姨娘半個字,甚至想把庶子過在孟氏名下。

孟氏當面唾他一臉!

曾經她想要兒子,想要籠絡丈夫,想要維護當家主母的體面。

現在她什麽都沒了,也不在乎了,他倒是回過頭來想收拾收拾重新做人?

劉靜花嫁不出去了,孟氏也不會把家産都給庶子,更不會把謝姨娘的孩子養在自己這邊。

多膈應,多惡心!

她還有個女兒,她親手養大的綿綿,乖巧聽話,她想把一切都留給她。

焉淮山沒有代替焉聞玉做出任何表示,他把孟氏請出去了,在信裏轉述了這件事。

他和徐金蘭不能原諒孟氏,但是不會左右焉聞玉的決定,倘若孩子還想認,他們也沒辦法。

焉聞玉沒想到,會在這時候收到孟氏的道歉。

她已經對過去釋然了,不過想起孟氏的身影,依然有所感觸,無法無動于衷。

因為在她十幾年的記憶中,‘母親’便是孟氏的模樣。

徐金蘭會是什麽樣子,她無從想象。

這是生理上難以改變的記憶,也是她無法磨滅的過去。

人無完人,孟氏不是一個完美的母親,只是昔日的關愛并不作假。

焉聞玉可以原諒她,五百金早就把一切都一筆勾銷了。

但是她的原諒,不代表還要繼續和孟氏母女相稱,也不準備相互往來。

如若那樣,她的生母怎麽辦呢?

與家人通信,焉淮山向來撿着大事說,沒有多提及自己和徐金蘭,就連問候都小心翼翼的。

因為他們有些陌生。

焉聞玉如果去認了孟氏,徐金蘭一定會難過的,他們好像沒有女兒了。

焉聞玉捧着家書,突然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聽魏鄞修的,把家人接到京城安置。

至少可以見見面,偷得一些相處時光。

可她膽小怕事,畏首畏尾,只想安排好後路,也沒有詢問過爹娘的意見……

焉聞玉忍不住落了淚,原先她怕自己突然被殺死,沒有做好安排會後悔。

現在做好安排了,又為着這段距離而後悔。

她怕此生都沒有與爹娘共處的時間了。

注定這一世,只挂了個女兒的名頭。

“娘娘是想家了麽?”聽蘭撚了帕子上來。

焉聞玉搖頭:“人總是貪心的,我哭一會兒就沒事了。”

她應該知足的,至少父母不必活得太辛苦,能做他們想要完成的事情。

一個小小的食肆,布滿煙火氣,也是挺好的。

這就是普通百姓的一生,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他們沒有兒孫。

焉聞玉不能再等了,打算這次回信,就讓二老收知夏做幹女兒。

下午哭了一陣,晚間用膳都沒胃口。

焉聞玉的眼皮微微浮腫,只嘗了幾口山雞焖蓮子,染菊端來酸口開胃的清拌粉皮,才叫多用一些。

弄梅伺候她入淨室沐浴,泡了個香香的熱水澡,整個人才感覺輕快些。

誰知剛從淨室裏出來,焉聞玉一擡眼,就看見魏鄞修赫赫然坐在矮榻上,正側目望着她。

弄梅吓了一跳,又驚又喜的慌忙行禮,一邊悄悄推了推焉聞玉。

焉聞玉沒想到他會來,這才幾天沒見……

“見過陛下。”

“你哭了?”魏鄞修打量她那抹了桃花蜜一般的紅粉眼皮,一邊制止她的靠近:“在那邊椅子坐着,別過來。”

兩人相隔一丈開外,焉聞玉不明所以,看了看他,挪到椅子上坐好。

聽蘭端着茶水進來,瞅着這兩兩相望的架勢,不敢吱聲,低頭退了出去。

魏鄞修問道:“為什麽哭?”

焉聞玉抿着柔軟的唇瓣狡辯:“臣妾沒哭。”

“說謊,”他面無表情道:“朕說過,允許你哭,只能在朕的懷裏哭。”

“……”好像是說過這句話,焉聞玉不由納悶:“陛下便是為了追究此事過來麽?”

還要隔這麽遠說話,當真是古怪。

魏鄞修捧起茶盞,淺飲一口,道:“朕沒來,你還習慣麽?”

這話把焉聞玉給問住了,夜裏突然少了個暖爐抱枕,确實有點不習慣。

不過她已經讓聽蘭多備了一個枕頭放在床上,正合适。

“陛下的身子可否無恙?”她這會兒也聞不着什麽藥味。

魏鄞修一手扶額,道:“還要再過幾天,你暫且忍耐着。”

他已經确定了自己身上的毒蟲,來自于赤峰。

醫書典籍送來後,錢太醫被留在重昭殿,日夜專研,終于找到了毒蟲的來源,名叫纏絲藤。

如魏鄞修所猜想的那般,确實能抑制人的情志。

這世間有許多厲害的藥物,能令人不舉,甚至是徹底廢了也不稀奇。

而纏絲藤的厲害之處,就在于神不知鬼不覺,讓種蟲的人以為自己身康體健。

無形之中,泯滅情志。

所以魏鄞修功能完好,也能動情,心裏卻難以避免的被影響。

倘若不是焉聞玉出現,或許他不知不覺徹底廢了,也追蹤不到任何痕跡。

纏絲藤蟲如其名,宛如一株藤蔓,紮根纏繞在他心髒上,想要拔除,必須藥物治療。

錢太醫發現他體內的蟲異常活躍,皆是因為平日裏動情次數太多。

因此治療期間,不準他再見祝妃,尤其不能靠近。

區區一小段時日,魏鄞修當然能夠忍耐,他希望她也能。“自己待着能不哭麽?”

焉聞玉揪着自己的小指頭,決定向他提一個過分的請求。

小小聲道:“陛下最近不想見我,我能回嘉邑縣幾天麽……”

妃子回鄉省親是有的,只不過她前不久才回去過,稍微頻繁了一點點。

魏鄞修一手放下茶盞:“所以你掉眼淚,跟朕沒關系。”

焉聞玉稍稍愣怔,圓溜溜的大眼睛滿是無辜,與他遙遙相望。

……他好像,誤會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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