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當牛做馬

第50章 當牛做馬

錢太醫是被一路扛着過來的, 快馬加鞭差點沒把他給颠吐了,下來時一把老骨頭險些散架。

由兩個人一頭一尾擡着跑進嶺秀山莊,方岳和淩公公喜出望外:“可算是來了!”

這會兒天還沒亮, 大雪已經停下,寒氣逼人。

錢太醫是被帶在馬背上跑的, 渾身裹得嚴實, 還塞了兩個手爐,不過這會兒依然面色慘白, 沒比皇帝好多少。

他知曉情況緊急,不敢多耽擱, 立即從藥箱中取出脈枕,給魏鄞修把脈。

焉聞玉本來一臉困頓,立即驚醒過來,在一旁安靜看着。

錢太醫的神色逐漸凝重了起來,問道:“陛下現在感覺如何?”

魏鄞修回道:“很困, 雙目酸澀。”

他一直強忍着沒睡。

夜間厮殺一場,深夜時結束,又熬了一個時辰等太醫, 以他的精力即便有些睡意也不會這般困倦,他直覺不對,所以一直強行支撐。

錢太醫緩緩呼出一口氣:“幸而陛下沒睡,此毒兇險,哪怕立即擠出毒血,也服用了百香丸,依舊沒能清除幹淨。”

“那要如何清除?”焉聞玉問道。

錢太醫蹙起眉頭, 沉吟稍許,才道:“臣為陛下施針, 逼出毒素,只不過它不好對付,會攻擊陛下薄弱之處……方才陛下說眼睛酸澀,可能就是它了。”

“眼睛?”淩公公愁得不行:“陛下日日批閱奏折,眼睛可不能出問題啊!”

“薄弱之處……”

焉聞玉懂了,魏鄞修日常裏用眼不少,但眼睛不像手腳那樣容易鍛煉。

他身懷武藝體格好,耳力過人,嘴巴挑剔說明嗅覺味覺上佳,所以毒素竟是要跑去眼部堆積?

文筝也熬着沒睡,立即追問:“此毒若是攻擊了眼睛,我皇兄會如何?”

錢太醫嘆了口氣,拱手道:“陛下恐會雙目失明一陣子,臣定會盡快将餘毒全部逼出。”

“什麽!”雙目失明四個字,讓在場之人全部吓了一跳。

皇帝日理萬機,怎麽能失去視力呢!況且萬一眼瞎了以後餘毒清不幹淨怎麽辦?

人都很依賴眼睛,平日裏習慣它的存在不覺如何,一旦失去便知寸步難行!

幾人憂心忡忡,反倒是魏鄞修這個當事人最為鎮定。

他道:“動手吧。”

毒已進入體內,拖延不得。

魏鄞修為人果決,錢太醫也不多加廢話,他要專注施針,把房裏諸位都請去外間候着。

焉聞玉和文筝配合着往外走,臨出門前,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發現魏鄞修也正在看着她。

他道:“即便朕看不見了,也會記得你的模樣。”

焉聞玉慌忙扭正了脖子,步伐匆匆往外走去。

“诶……你跑什麽?”文筝快步追上,抽抽鼻子道:“皇兄對你說情話,大家都聽見了。”

屋子就那麽大,聲音都傳到門口來了,能聽不見麽。

“什麽情話,你莫要胡言。”

焉聞玉的心跳個不停,她一整晚受到不少驚吓,壓根沒有餘力去深思魏鄞修那一句‘心悅于你’。

甚至覺得未能完全品到這四個字。

這會兒安靜下來,他說過的話好像一遍遍在耳邊回響。

同時,又擔心魏鄞修的眼睛,他那樣高傲強大之人,倘若以後看不見了……未免讓人痛惜。

文筝這會兒還對丘姑娘恨得牙癢癢,要不是方岳把人關押起來了,她非要過去殺掉她,為皇兄報仇雪恨。

“她不知被誰收買了,還敢誣賴我六皇兄!禦史中丞一家就等着滿門抄斬吧!”

文筝是一百個不信,焉聞玉看着她欲言又止:“刺客……真是珞王所為,陛下不會冤枉他的,包括白馬寺那次……”

“不可能不可能!”文筝兩眼熬出了紅血絲,不願意相信。

受到驚吓,又撐着沒睡,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周嬷嬷送了幾杯參茶進來,也給淩公公挪了個凳子稍作歇息。

她看了看外間這一屋子的人,道:“廚房熬了些冬菜雞骨粥,還有羊肉湯面,都吃一點吧。”

裏頭針灸還不知要等多久,待會兒還需要人進去照顧陛下。

周嬷嬷這麽一提,他們才察覺自己腹中饑餓。

幾個嬷嬷和宮女送餐食進來,淩公公和方岳還要了兩杯濃茶,他們天亮後也不能休息,估摸着要到午時去。

訓德正快馬加鞭趕來,料想就快到了。

焉聞玉随意用了一點,沒有跟文筝多加交談。

大家都累了,文筝也需要一些時間去接受這個事實。

于她而言,珞王是一母同胞的兄長,居然安排刺客對他們下死手,屬實難以接受。

天光大亮,白雪如新。

嶺秀山莊內外都是軍士把守,巡邏的隊伍交替進行,而山莊裏原本的仆役管事都暫時被限制了行動。

方岳把人給盯緊了,防止又有什麽漏網之魚,趁着陛下中毒前來補刀。

那些心裏沒鬼的,自然老老實實配合,生怕行為鬼祟做了刀下亡魂。

沒多久,太後娘娘和訓德等人都到了,他們聽聞皇帝出事,連夜趕到嶺秀山莊來,片刻都不願意等。

不過馬車走得慢,落了錢太醫好遠。

太後抵達時,針灸已經結束了。

錢太醫開藥了藥包,縫在紗布裏做長條狀,薄薄一層,烘幹烘熱了敷在魏鄞修的眼睛上。

焉聞玉正捧着碗,坐在床邊,動作笨拙的給他喂粥吃。

太後步伐匆匆,奔着進來,立即喚來錢太醫詢問情況。

錢太醫還是之前那些話,他針灸解毒,但餘毒會停留在眼部,怕是要失明幾日。

“确定幾日能好麽?”太後狠狠蹙眉:“皇帝若有任何差池,誰擔待得起!”

錢太醫都不敢擡頭,拱手道:“微臣定當竭盡全力替陛下解毒……”

“幾天過後要是不能複明,哀家拿你是問!”太後沒好氣的揮退了他,而後盯住焉聞玉。

她的不滿又累積了一些,皇帝急忙忙趕到嶺秀山莊,就是為了一個祝妃,文筝都是順帶的。

陷入埋伏不說,還為了搭救焉聞玉被匕首所傷!這些她在來的路上已經聽了禀報。

焉聞玉感覺不妙,正要起身認錯,魏鄞修一把拉住了她。

他此刻紗布綁在雙目上,卻好像長了第三只眼睛似的,精準握住焉聞玉的手臂。

“母後怎麽來了,宮裏還需你和舅父主持大局。”

“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哀家能不來麽?”太後又是氣惱又是傷心:“哀家的兩個兒子鬧成這樣,你就不能體會一下為人母的心情?你多愛惜自己一些,哀家便會寬慰一些。”

珞王的事情她之前就知道,也算是有了心理準備。

可要說不震驚不惱怒是不可能的,這個節骨眼,皇帝偏要以身犯險……

“珞王抓到了麽?”魏鄞修問道。

太後沉默了一瞬,嗓音滿是疲累:“沒有,他早在布下埋伏時潛逃離京……”

至今無人知曉,珞王和五皇子是什麽關系,又為何跟胡家人牽扯上。

魏鄞修卻有一個猜想:“他會是五皇子麽?”

“絕無可能!”太後斬釘截鐵,倏地就落下淚來:“他是哀家親生的!哀家的孩子!”

她不是沒有往這個方向思考過,但是怎麽可能呢。

她承認,當年五皇子因為她的緣故耽誤了病情,可真算起來,這條命難道能完全記在她賬上麽?

即便景明宮沒有扣下太醫,也有其他太醫去胡太妃那邊給五皇子診治,既然他們束手無策,說明這病很嚴重。

就算沒有太後從中作梗,估計也救不回五皇子。

小嬰兒不好養,幼年夭折是常有之事。

太後不否認自己的過錯,可也不認為她要背負全部責任。

現在所面對的這一切,難不成要說是報應?讓她的孩子骨肉相殘,珞王甚至要罔顧天倫殺她這個母親!

一切緣由,恐怕要捉拿了人當面對峙才能說清楚。

*******

魏鄞修一宿沒合眼,其他人也是,他遣退了幾人,讓去休息兩個時辰,下午啓程回宮。

太後縱使有許多話要說,見此情形也不得不打消念頭。

衆人告退,焉聞玉留了下來,躺在魏鄞修身旁睡覺。

也不知是否茶水喝多了,過了最困的時候,她居然沒有立即入睡。

輕輕翻個身,就驚動了身旁這人。

“睡不着?”魏鄞修緩緩開口。

焉聞玉搖頭,問道:“你傷口還疼麽?”

她親眼看着他的小臂擠出好多黑血來,觸目驚心。

當初擔憂性命安危,顧不上疼不疼的問題,現在想來,屬實是可怕的一幕。

“朕也是肉長的,自然會疼。”魏鄞修稍稍側過臉來,埋首在她肩膀上。

焉聞玉沒動,又問道:“眼睛感覺如何?”

“不痛不癢。”他有問必答。

焉聞玉頓了頓,小聲道:“臣妾多謝陛下救命之恩……”

“怎麽謝?”他抵着她的肩膀蹭了蹭腦袋:“綿綿準備如何謝朕?”

“這個……”焉聞玉不禁犯了難,回道:“陛下說要如何,我便如何。”

“一點誠意都沒有,”魏鄞修顯然并不滿意,“送禮或者酬謝,讓對方來開口,便落了下層。”

焉聞玉被他這麽一說,也覺得不該如此,可是……

她想了一圈,自己身無長物,而他富有天下,應該怎麽做才能報答他呢?

“臣妾日日伺候陛下,給陛下當牛做馬?”

戲文上都是這麽說的,不是以身相許,就是當牛做馬。

身她已經許了,只剩下牛馬了。

魏鄞修冷嗤一聲:“朕缺你一個牛馬麽?”

“确實不缺……”她老實回道。

魏鄞修已經不指望她說出什麽好話了,淡淡道:“罷了,收一個牛馬,也好過什麽都撈不着。”

語氣聽上去頗為沉重,焉聞玉擡手,輕拍他的腦袋:“陛下,你睡吧,臣妾會為你更衣洗漱,喂湯喂飯,親力親為,絕不假手于人。”

魏鄞修:“……”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半身不遂,難以自理了。

睡了兩個時辰,焉聞玉就被搖醒了。

她剛躺下時候不覺得困,但入眠後才知身體的疲累,兩個時辰根本不夠睡,睜開眼睛時尤為困頓。

“該出發了,”魏鄞修低聲道:“朕如今這樣,也不能抱着你登上馬車。”

焉聞玉一個激靈醒過來,撐着坐起身,咕哝道:“……我、我醒了。”

她扭頭看魏鄞修,眼皮上紗布覆蓋,錢太醫說要定期更換,連敷幾日。

“陛下感覺如何?可有哪裏疼痛?”

“沒有。”他坐在床側,喚了訓德進來。

外頭候着的訓德和染菊立即端水入內。

焉聞玉本想說自己能伺候他梳洗,可是方岳一行人已經整裝待發,沒有時間磨磨蹭蹭。

她索性到一側自行洗臉,梳了個簡單的發髻。

出門時,訓德要在左邊攙扶,被拒絕了,右邊的焉聞玉從未接觸過盲人,第一次這樣扶着人走路,自己比當事人還緊張。

人依賴慣了視力,驟然失去,會難以适從,這條路走得很慢。

焉聞玉才發現,居然有這麽多門檻和臺階。

好在門外就是一頂步辇,擡着魏鄞修從山莊出去,順利登上馬車。

經過一整個白天的處理,山莊外的屍體已經弄幹淨了,不過地面還有許多血跡,混合着髒污的積雪,顏色發黑。

何連君幾位姑娘也跟随隊伍回去,焉聞玉連忙跟魏鄞修說一聲,擠到冉月棠的馬車上去。

“祯兒沒事吧?”焉聞玉面露歉疚神色,上下打量她:“他們可有餓着你冷着你了?”

“當然沒有,”冉月棠知道,發生這麽大事兒她走不開身,“只是不讓我們随意走動,又不是當成犯人關押。”

嶺秀山莊之行,可把她吓壞了,死士刺客便罷了,竟然還有軍隊埋伏造反!

而且白天看着和善的小姑娘,突然就亮出匕首來刺殺,太可怕了。

皇帝受傷中毒是何等嚴重的失态,怕她們當中還有丘姑娘那樣身不由己的,所以暫時限制行動,不給接近皇帝半點,倒是情有可原。

冉月棠能夠理解,而且也沒有餓着冷着她。

“我反倒對綿綿刮目相看了,”冉月棠拉着焉聞玉的手:“你自幼就比我膽小,爬樹不會,騎馬不敢,翻牆都能吓哭了……如今卻那樣鎮定自若,好似習以為常一般。”

焉聞玉沒說自己前面的危險經歷,只道:“我是祝妃,若是帶頭哭哭啼啼,豈不是添亂。”

“綿綿真是好樣的!”冉月棠笑着誇她,想了想又壓低聲音道:“你忘掉我先前慫恿你逃離的話吧,你說陛下故意捧着你,榮寵皆是虛假,如今我瞧着,也不是這麽回事兒,一個人下意識的反應不會騙人呢。”

焉聞玉張了張小嘴,道:“起初确實是假的,但後來……他許是假戲真做了。”

嬌俏的小臉上有一絲的迷茫,她也不知道男人的話能不能信,魏鄞修是否真心鐘情于她。

而這份情愫,又能延續多久?

“綿綿,他都舍身救你了,替你擋了那有毒的匕首,肯定舍不得推你落入險境。”冉月棠拍拍她的手背:“你就安心當你的祝妃吧,往後有了孩子,地位愈加穩固,必定富貴到白頭。”

只要沒有生命危險,一切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何況現在還擁有了帝王的偏愛。

焉聞玉垂下眼簾道:“出逃的代價太大了,我早已經放棄,宮中的女子哪有什麽退路可言。”

除了和他相伴一生,別無選擇。

這會兒她自己也不清楚,假如有的選,她會不會選擇和魏鄞修攜手共度。

常言道人心隔肚皮,看別人尚且不清楚,她審視自身內心,也稀裏糊塗,斷不明白。

或許‘情’這個字,當真是千古難題,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文人墨客歌頌于它。

稍微說了幾句,冉月棠怕馬車外隔牆有耳,又說起別的。

“那個丘姑娘變臉的速度太快了,你在宮裏一定要小心,身邊人必須絕對可信才行。”

倘若被人收買,或者一開始就是旁人安插的棋子,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明白……”焉聞玉蹙眉,想起了丁嬷嬷。

如今她回頭看,才知道魏鄞修當初的決定有多麽正确。

珞王對太後和文筝的殺意這麽重,丁嬷嬷是他安插在太後身邊的?

倘若沒有被拔除,這個老嬷嬷當真毫無破綻,太後一定會死在她手中。

只怕死的時候都難以置信吧……

焉聞玉陪着冉月棠走了一段路,就要返回魏鄞修馬車上了。

他挑剔的很,喝茶吃東西,不要訓德伺候,她得伴随在側才行。

冉月棠皺皺鼻子:“你快去吧,你是他的女人,他還為你負傷,我怎麽好意思同他搶。”

“你這張嘴,可饒了我吧。”焉聞玉實在聽不得揶揄,轉身就走。

一行人回到宮裏,重昭殿早已等候了幾位大臣,為首的便是令恩侯和呂相爺。

昨晚的京城也不是風平浪靜,魏明斐自己潛逃出京,安排兵馬在嶺秀山莊埋伏,婁龍山也沒閑着,他帶人去往饒臨坊那個小宅子,企圖劫走那個‘外室’。

魏鄞修早有準備,五城兵馬司枕戈待旦,來個甕中捉鼈。

饒臨坊發生械鬥,今早震驚朝野,他們才知道皇帝在外養了個女子,外室的消息一直被有心人暗中壓下,竟是婁龍山的孫女!

人雖然扣在皇帝手中,她卻不是皇帝的外室,而是屬于珞王!

此事實在隐秘,一朝揭露,許多人驚掉下巴,當然,大将軍府也已經人去樓空。

葉淑荷沒有被帶走,不過婁龍山也沒抓着。

他之所以和魏明斐先發制人,是因為知曉自己漏了底,從魏鄞修抓走他孫女的那一刻便知,事情敗露!

毫無疑問,葉淑荷是魏鄞修公然放出的餌食,引着他們上鈎的。

婁龍山帶兵打仗這麽多年,豈會那樣天真。

他不過是嘗試着劫人,聲東擊西,暗度陳倉,自有方法不通過城門的排查溜出去。

這是他早早為自己一家備下的後手。

好在他們心中有數,選擇外逃,而不是以卵擊石趁機占領皇城。

否則就會發現,魏鄞修在這裏布下了天羅地網,叫他們有來無回,屍骨無存。

京城沒有亂起來,不過魏明斐和婁龍山已經叛變,朝中還有一些他們的黨羽需要肅清。

以及西北的胡家,估計要揭竿而起了。

魏鄞修自然很忙,偏偏這個節骨眼,他雙目失明。

好在毒素清除得差不多了,沒有性命之危,精神頭也很好,光是聽底下人禀奏,便能做出應對。

從嶺秀山莊回宮天色已晚,魏鄞修只在禦書房待了半個時辰,處理了較為緊急的政務,尤其是針對西北邊的防禦和探查。

大晟或許免不了一番內亂,不過和他前世死後的狀況大不相同。

因為察覺得早,又有所防範,魏明斐手中勢力根本來不及壯大,朝中黨羽也不是很多。

尤其是江東的計謀沒能得逞,斷了他養兵的財路,搗毀了他練兵的窩點。

那些所謂山匪,早就被打散了。

魏鄞修處理完,回了重昭殿,焉聞玉早就得了吩咐,包袱款款搬來了。

這期間他會待在重昭殿,白日裏接見大臣方便,朝悅宮位于後宮,就算是令恩侯這個國舅爺都不宜頻繁出入。

冬天都是下午沐浴,溫度較高不易感染風寒。

不過他們今天回來晚,魏鄞修一回宮就接見了大臣,自然擠不出時間。

焉聞玉自己是洗過澡了,瞧着外頭夜氣森寒,忍不住勸道:“不如陛下明日再沐浴?”

冬天兩三日不洗也沒什麽,不過魏鄞修喜潔,昨晚中毒沒辦法,今天他忍受不了。

焉聞玉不免擔憂:“陛下還在喝藥呢……”

“綿綿是怕朕虛了麽?”魏鄞修便是看不見,也能精準摟住她的腰:“替朕寬衣。”

他這般堅持,焉聞玉只得進入淨室,伺候他沐浴。

外頭雖冷,但室內燃着地龍,到處暖風陣陣,倒不會輕易受寒。

重昭殿建有一個湯池,不是溫泉,而且銅管導入的熱水,源源不斷。

魏鄞修坐入池中,許是因為視線受阻,他能清晰感知到焉聞玉圍繞着他忙活,輕淺的呼吸聲,吐氣如蘭。

他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下水。

焉聞玉驚呼一聲,頓時衣裙全濕,“陛下,臣妾已經洗過了。”

“下來替朕洗。”魏鄞修握着她的小手,貼上自己壘塊分明的腰腹間,分明是不懷好意。

“你別鬧了,你左手的傷口不能碰水。”焉聞玉小聲勸道。

“綿綿說要給朕當牛做馬,朕現在難受。”他拉着她往下探,非觸及那昂揚蛇首不可。

又粗又硬,她險些被燙着。

焉聞玉咬着唇瓣道:“臣妾不是那個意思。”

“快點。”魏鄞修不聽,自顧自提要求:“朕渴了,想吃桃。”

他莫不是在無理取鬧,焉聞玉道:“冬日何來桃子,我去給你尋蜜餞馃子?”

“綿綿身上揣的那個,”魏鄞修靠了過來,道:“朕如今看不見,想要什麽也不能自己拿……你自己喂到朕嘴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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