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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陽煦不知道夢弓館該怎麽走，聞野看出他的思索。

正要說“我帶你去”時，見陽煦從褲袋裏抽出一張疊得方正的紙。

這是陽煦從輔導員那兒拿的A大地圖。

他纖長的手指将地圖展開，看見夢弓館在一個不遠不近靠近湖的地方，走過去大概要花十分鐘。

“我聽說路癡的人，就算看地圖，也找不準方位。”聞野倏地從陽煦手中抽走地圖，笑說：“我帶你去吧。”

“謝謝，能把地圖還我嗎？”陽煦說。

聞野把地圖遞給他，問：“你是轉學來的？”

陽煦把地圖收好，“嗯”了聲。

A大面積廣闊區域多，所以他才暫時帶着地圖。他沒上過大學，高中畢業就進了熠光集團當文員

聞野開始給他帶路，問：“剛才我不小心聽見你跟傅景珩講話，怎麽你的手機在他那兒？”

陽煦皺皺眉說：“我也不清楚。”

“你們昨晚。”聞野回眸看他一眼，“不會碰巧在一起吧？”

陽煦反問：“你跟傅景珩是朋友嗎？”

聞野點頭，“不過我不知道他昨晚都幹嘛了。”他驀地笑了，“但現在，又不好說了？”

陽煦不吭聲，察覺聞野又瞟了他一眼，他就點開手機看。

猛然想起昨晚上，他上車後靠着椅背休息時，把手機随意擱在了腿邊。

手機應該就是掉在傅景珩車上了，這人坐車上學恰好看見，就順便幫自己帶了來。

聞野換了個話題：“你是alpha？”

“你看不出來嗎？”陽煦擡眼微笑。

聞野不以為然笑了聲，後續沒再跟陽煦搭話，他的步伐不緊不慢，也很快把陽煦帶到了目的地。

原來夢弓館并不是靠近湖，而是被建在湖上。

陽光傾瀉，湖水閃着光，那氣派的古式建築，像是在霧光裏等着他。

聞野走上木橋後回頭，陽煦跟上來，他邊走邊看湖面，湖面離橋比較遠。

走過這截不太筆直的橋，聞野踏進夢弓館的大廳，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大廳裏許多人，幾乎都是omega，陽煦走進來，右側是一個開放式茶室，左手邊就是人群了。

不知道他們隔着玻璃在看什麽，陽煦擠進來一探究竟，目光在觸及傅景珩時，愣住了。

他拿着弓箭站在澄淨的木地板上，身端體直，用力平和。與他隔開距離的練習者們，沒有他突出。

他高大挺拔，側顏堅毅，側頸線條生機勃勃，清淺的陽光水波似的閃在他眼中。

他半垂眼搭箭勾弦，仿佛與弓箭為一體，推弓時身姿優雅眼神篤定，弓開滿了，箭出，動作協調又具有爆發力。

一旁的教練笑着說了句什麽，他将弓放下，身體恢複到站立時的姿勢，做起射下一箭的準備。

陽煦想起他手指上的繭，磨動肌膚時，令人酥麻發熱。

周圍的omega紛紛為他歡呼，陽煦扭頭看了看，實在是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麽多競争者。

玻璃似乎都被呼聲震動，隐隐的，如同遠在天邊的悶雷，傅景珩不經意瞟去。

看見了人群中的陽煦，他被擠在那兒，像束岌岌可危的水仙花。

傅景珩後撤，教練“诶？”一聲問：“你幹嘛去？”

“有味道。”傅景珩垂眸轉身。

教練看了眼半敞開的場地，“想休息直說，能有什麽味道？”

傅景珩消失不見了，陽煦以及omega們都有些失望，還想再看看他射箭呢，他射箭的時候，特別意氣風發。

正當人群要散，有工作人員走來開了門，其中一個omega說：“天哪，這就是夢弓館百年不遇的參觀時間？”

真是運氣好，陽煦随着人流進入，這地方很大，各類房間也多，遙遠的盡頭有去二樓三樓的臺階。

可是人也多，這樣就更不好找傅景珩了。陽煦望向靶心，傅景珩射出的那根箭，不偏不倚在正中心。

“诶。”一個omega拍拍陽煦的肩，“你就是A大紅人吧？看你這滿脖子的痕跡。”

陽煦回神，omega又說：“要不要我把氣墊借給你？你那兒有個超深的咬痕。”

“哪兒？”陽煦這時懷疑傅景珩是不是咬他腺體了。

omega低聲：“就在你腺體的旁邊。”

陽煦握住後頸，依舊有種脫皮了的刺痛感，他問：“你知道衛生間在哪兒嗎？”

omega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問問工作人員。”

陽煦問過場館工作人員後，來到二樓，找到了開放式洗手臺。

脖子上真的全是紅印，陽煦站在洗手臺前拼命扭頭，要看後頸狀況。

就是沒法看清，扭了太多次有點頭昏眼花，陽煦一手撐在洗手臺上緩着。

一聲嘲笑在後響起。

是傅景珩的聲音。

陽煦擡眼，通過鏡子看見傅景珩的衣擺，他穿的是練習服裝，白色的袖子，袖口一圈黑色刺繡。

“這兒閑人免進。”

陽煦回頭，撞上傅景珩冰涼的眼睛，他抱臂倚靠門框，姿态閑适地看着自己。

陽煦還沒說話呢，他就語氣有些不耐煩地問：“你聾了？”

“現在好像是參觀時間。”陽煦說。

“我說的是。”傅景珩立起身，盯着他重音道：“這兒、閑人免進。”

陽煦才沒打算離開，說：“謝謝你幫我帶手機來。”

傅景珩眼光一斜，讓陽煦有種他在翻自己白眼的錯覺，他轉頭就走了。

陽煦來到大廳，發現傅景珩站在桌邊戴戒圈，他低着頭，發微垂。

他的手指長而有力，骨節分明，泛出自然的紅潤，戴戒圈時漫不經心。

陽煦往他那邊走兩步，他擡眼，“你還在這兒不走？”

“你練習的時候，為什麽不戴手套？這樣會把你的手指磨出繭子。”陽煦說。

傅景珩看着陽煦，大拇指磨了磨食指上的戒圈，“怎麽不去關心你zhiyi哥？”

他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太善意，特別是眼神，好像一根冰錐在把陽煦戳出洞。

“關于昨晚的事，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好好聊聊。”陽煦說。

“沒空。”傅景珩朝他走來，眼睛還盯着他。

在他靠近那瞬間，陽煦後退半步，他徑直經過，陽煦聽見身後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等了幾分鐘，傅景珩推開門走出，他瞥一眼陽煦後，拐彎下樓。

他換了自己的衣服，一身黑。陽煦追在他身後，有種永遠也跟不上他的感覺。

下了樓，很多omega圍來他身邊，陽煦被擠出圈外，看着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場館。

反正也追不上，就先不追了，陽煦走在木橋上，遠遠看着公園小徑那群黑壓壓的人。

最高的那位，是傅景珩。聞野也出現在那兒，穿過人群走到了他身邊。

前後都沒人，陽煦抽出手機給聯絡人打電話過去。

“喂？”女聲懶散，“誰啊？”

陽煦說：“是我。”

“誰？”

“我，陽煦。”

“陽煦？”她又問：“所以誰啊？”

陽煦無奈道：“熠光集團的項目。我們在空間轉換站見過面的，你不是說，有什麽事都可以打給你嗎？”

“啊，是那個陽朔！”她笑了聲，“不好意思啊記錯你名字了，不過我那說的都是客套話。”

陽煦一怔，“那好吧，我先挂了。”

“畢竟我不認為你會完成這個項目，你平平無奇……倒是已經忘了你長什麽樣了哈，不過就你跟王知熠認識的時間最長。”

陽煦擰眉道：“我一定會完成這個項目。”

“傅景珩憑什麽心甘情願把心髒給你？”

陽煦說：“關鍵是他不久後就會出車禍死掉，在那之前，我會讓他心甘情願，到時候，我就會拿到他的心髒。”

“你們真是打了‘一舉兩得’的好牌啊。”女聲笑道：“陽煦，果然你平平無奇。”

陽煦“嗯”了聲。

“不過你有什麽事還是發短信告知我吧，熠光的人很關注你這邊，一早上打了好幾個電話，本來我事就多，挂了。”

陽煦握着手機，獨自走過剛才傅景珩走過的小徑。

聞野一路跟傅景珩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傅景珩忽然停步，手在鼻前擺了下。

“有味道？”聞野問。

“散了。”傅景珩說。

“是那些omega身上的香水味吧？說起香水，你要去程春的香水展覽會嗎？”

“不去。”傅景珩說。

“我已經等不及去半山別墅玩了，還得等你測試結束，那可是足足兩周。”聞野雙手插兜，擡頭瞥了眼擦過頭頂的葉子，“昨晚跟你的人，是陽煦吧？”

傅景珩冷笑了聲，“誰？”

“陽煦啊。”

“不認識。”

聞野挑眉一笑，“有意思。”

前邊是個室外籃球場，一輛拉風的機車停在網外，機車主人是個alpha，摘下頭盔沖一邊笑得明朗。

聞野順alpha視線看去，結果看見正從公園一角走出的陽煦。

“陽煦！”靠機車而站的alpha揮手呼喚。

陽煦看去，是早上那個好心送他來A大的alpha。

想到這alpha不僅不惡劣打量他，還讓他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陽煦揚手回應。

他一路小跑到人面前，柔軟的發在淺淡陽光下輕揚，偏黑棕色。

他平緩呼吸，問：“你怎麽在這兒？”

alpha撫平他呆毛，“你什麽時候下課？我送你回家。”

陽煦正想說不用了，手機已經找到了，就感到一股強烈的氣場襲來。

跟濃墨重彩的龍卷風似的，也不掠過，就抵壓，仿佛能把人的筋骨給壓垮。

“好巧啊陽煦。”聞野笑道：“又見面了。”

陽煦扭頭看去。

宛如磁鐵陡然消了正負極，他與傅景珩的冷冷目光狠狠撞在一起。

“你朋友啊？”alpha問。

傅景珩不走，聞野也不走，兩個高大的人杵這兒，等着被陽煦介紹似的。

而面前的alpha也莫名其妙挺直了背，陽煦找借口說：“我下午還有課，我現在就得先過去了。”

說完他掠過傅景珩那張很臭的臉，視線在聞野臉上停留一秒，“拜拜。”

聞野揚唇擡手，抓了兩下空氣，意思是跟陽煦說拜拜。

陽煦轉身離開，雖然碰上了傅景珩，但人太多，不是聊天的好時機。

alpha沖陽煦的背影喊：“那我下午再來接你，或者是晚上。”

“你誰？”傅景珩沖alpha投去銳利眼光。

聞野說：“A大校門對于外來人士，簡直是擺設吧？”

alpha感到敵意，解釋說：“我只是進來找人的，找陽煦。”

傅景珩的眉間跟針刺了下皺起來，他走近alpha，雙手還插在褲袋裏沒拿出，居高臨下睥睨道：“zhiyi？”

alpha疑惑：“誰？”

聞野笑得若有所思，“zhiyi？”

alpha搖頭：“沒聽過，不認識。”

傅景珩也笑了，“有意思。”

聞野“嘶”了聲說：“這個陽煦我看真是，怎麽到處沾花撚草啊？”

傅景珩沉臉離開。

下午六點，黃昏挂在天邊，像飄柔卻質地厚重的絲帶。

陽煦不打算再去貼傅景珩的冷臉，他得先好好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走出校門，又看見那個機車alpha，陽煦左看看右看看，怕誰又忽然出現似的。

alpha拍拍機車座，“來！”

陽煦朝alpha走一步的模樣，映在傅景珩幽冷雙眼裏。

“現在走嗎？”司機問傅景珩。

傅景珩說：“走。”

陽煦走到alpha面前說：“我手機已經找到了，我可以自己回家。”

“我送你呗，我也沒什麽事，就喜歡騎着車到處兜風。”

陽煦正要拒絕，一個穿黑西裝的中年男人走來，面無表情地問他：“陽煦？”

“嗯。”陽煦點頭。

alpha認出這男人胸襟處的徽章，是傅市長身邊的人，他立即戴上頭盔，“先走一步！”

男人對陽煦說：“晚上應該有空——”

一輛快速駛來的勞斯萊斯幻影打斷男人的話，他颔首不吭聲了。

車窗降下，傅景珩眼角餘光像寒霜，他說：“陽煦，過時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