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開戰

第70章  開戰

清晨，主星7號出入口。

一支隊伍晨練結束，哈欠連天地靠在牆邊站崗。兩個士兵坐在監控室的長椅上，隔一會兒瞄一眼監控，百無聊賴地晃着腳。

“今天好像就是行刑的日子吧？”一只胡子拉碴的雌蟲問。

“嗯。”另一只雌蟲回答道，“也不知他們把我們打發到這裏做什麽，這裏的出入口離行刑處那麽遠，聯邦要攻過來也不會選擇這裏。”

“确保萬無一失麽。”

“話說回來，你覺得聯邦會贏嗎？”

“問這個做什麽？”胡子雌蟲瞥他一眼。

“那天聯邦放出來的影像不是已經證實是真的了嗎？我倒是希望他們能贏，這樣要是我以後失控也不至于被改造成什麽殺人兵器。”

“……倒也是。”

“啊，我也想加入聯邦軍，可家人都在主星，要跑也跑不了，哎……”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直到換班的時間到了，他們伸了個懶腰，從椅子上站起來，推門出去，正打算招呼兩個人進來。

外面一片死寂，站崗的士兵已經齊刷刷地倒下了。

“糟糕！有人來了！”胡子雌蟲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提起槍，還不等他上膛，脖頸處就傳來一陣劇痛，他兩眼一翻，控制不住地暈了過去。

剩下一只雌蟲驚慌失措，連忙環顧四周，他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只身着黑衣的雌蟲，對方神不知鬼不覺地打暈了他的同伴，現在正準備對他下手。

是聯邦軍嗎？他們竟然從這個出入口攻過來了？可為什麽監控上沒有任何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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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想明白，一陣尖銳的痛感就湧入他的大腦，他只覺得有一臺絞肉機在大腦裏運轉，痛得他冷汗涔涔，一頭栽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伊森收回精神力，撐住莫卡的手，從房檐上跳了下來。

“佯攻看來是有用的，這個出入口只有這一隊，大部分邊防兵力都集中在別的5個出入口了。”葉德瑞利将暈倒的兩人丢到牆邊，從他們胸前的口袋裏取了光腦遞到伊森面前。

他們先主力軍一步出發，在經過那條必經航線時，果然遇到了埋伏在那兒的帝國軍。他們僞裝成過路的商隊，趁着大部隊和帝國軍交火的時候從旁邊的小路逃掉了。

長老院已經殺紅了眼，連過路的商隊都不肯放過。

不過這也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伊森接過光腦，用帝國軍的身份登陸了軍部的內部網站。

今天已經是處刑的日子，他從網站上看到主力軍已經前往行刑處的消息，這條指令已經是三個小時前的了。

遠處突然響起了警報聲，隔着幾十公裏的距離，傳到他們這裏幾乎已經細若蚊音。除了警報聲，伊森還聽到了爆炸産生的轟鳴聲。

他循聲望去，定位了一下爆炸發生的地點，正是他們提前标明的行刑處。

賽蘭他們已經到達了主星，并開始和長老院展開了正面交鋒。他們比預想的要來得早一點，留給他們鎮壓武器基地的時間不多了。

“把這幾個人關到旁邊的密室裏。”伊森指揮道。

幾名士兵立即行動起來，将幾個被五花大綁的帝國軍丢進了旁邊的密室，又在外面加了一道重重的鎖。

這裏地處偏僻，不用擔心有人會突然找過來。

伊森順走了那幾個人的摩托車，今天飛行器的管制比平時還要嚴，從地上走反而更方便一點。他們全都穿得一身黑，戴上頭盔之後根本認不出是聯邦軍。一路開着摩托車過去，附近居住的人也只是以為他們是一群小混混。

武器基地距離這裏并不遠，沒用多久就到了。

正如他們先前預料的那樣，武器基地門口駐紮了一大片全副武裝的軍隊，他們整裝待發，已經準備好了随時出擊。他們的身後還有一大片身着黑袍的士兵，臉都被遮擋得嚴嚴實實。

後面那些應該就是還未激活的改造雌蟲，他們得趕在激活之前把所有人鎮壓下來。

“索迷，黑掉他們的系統。”伊森朝身後一人招呼一下。

索迷點頭，打開光腦，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起來。

十分鐘後，武器基地的照明系統突然暗淡了一瞬，持續幾秒後重新複明。軍隊裏有人察覺到了不對勁，臉色稍變，打開光腦開始向別的地方傳達情況。

索迷一臉菜色地合住了光腦：“對不起大人，他們的安保系統又加強了很多，我破不了，只能勉強擾亂系統幾秒。”

莫卡“啧”了一聲：“上次被攻破星網，他們長記性了。”

“對面在傳遞消息，想辦法争取幾分鐘的時間，能行嗎？”伊森又問。

索迷點點頭。

就算不行，他也必須行。

“留兩個人保護索迷，其他人跟我走。”伊森道。

全副武裝的士兵紋絲不動，全神貫注地等待着即将到來的支援命令。準備向其他地方傳達情報的士兵反複刷新光腦，但星網卻時連時斷，他的消息始終無法傳達出去。

情況不妙。他立刻換了新的軟件，準備在光腦上激活身後的改造雌蟲大軍，卻突然感受到一股力量侵入了他的大腦。

他的腦海中突然被塞入了一團棉花，對危險的感知也被切斷了。意識被那股奇怪的力量掌控，無法對身體下達出正确的指令。他不受控制的扔下槍，往身後的大門走去。意識是清醒的，但肢體卻像是突然變成了提線木偶似的。他拼盡全力抗拒，試圖張嘴喊叫，但身體卻根本不受控制。

其他士兵狐疑地盯着他的奇怪行徑。

他在衆目睽睽下進入大門，轉身，拉動旁邊的拉杆。

軍隊四周的地面突然打開一個方格，幾十把武器從方格裏升起，同時對準了全副武裝的軍隊。冰冷的“咔嚓”聲同時響起，預示着他們陷入了一個及其危險的境地。

“隊長，你在做什麽？！”士兵慌亂一瞬，馬上舉起槍與冷冰冰的槍口對峙，還有幾把槍瞄準了那名被操縱的雌蟲隊長。

雌蟲隊長一臉驚愕，似乎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放下武器。

一道聲音突然憑空傳入他們的腦海，士兵們面面相觑，想找出聲音的來源。

“你說放就放？！老子憑什麽聽你的！”一個士兵怒罵出聲，對着天空連開幾槍，槍聲驚得樹上的鳥雀一陣亂飛，“有本事出來！老子現在就把你轟成渣，躲在暗處算……”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像抽風似的把槍丢掉了，然後掏出手铐把自己拷了起來。

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後，他驚愕地清醒過來。

這下其他士兵也都明白了。

是精神力。

來襲擊他們的必然是聯邦軍的分隊，但是聯邦軍還有誰能有這麽強大的精神力？他們剛剛接收到消息，克萊斯正在行刑處，那來這裏的還能有誰呢？

仿佛是回應他們的疑問似的，伊森慢條斯理地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

“公爵大人！”有士兵發出一聲驚呼。

“再說一次，放下武器。”伊森冷淡道。

一個士兵咬咬牙，突然擡槍對準了伊森：“不可能！公爵大人，你才應該放棄跟我們的對抗，現在投降的話，你說不定還能……”

他的廢話太多，藏在暗處的葉德瑞利沒了耐心，從天臺上一躍而下，一個手刀劈暈了那名士兵。

“沒聽到嗎？讓你們放下武器！”葉德瑞利聲色俱厲，冷冷地掃過一衆士兵。

衆人面面相觑，幾乎不敢相信他們看到的一切。

上次聯邦襲擊後，葉德瑞利就不見了蹤影，軍中都說他被聯邦悄悄殺害了，可現在看來他還活得好好的。

僵持了幾秒後，一名士兵率先扔下武器，舉起了雙手。有了開頭的人，剩下的人似乎也沒了那麽重的壓力，紛紛扔下武器，舉起手表示投降。

還剩下幾只雌蟲負隅頑抗，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伊森，卻始終不敢開槍。

伊森朝一旁的莫卡示意一下，幾名黑衣的聯邦軍就朝幾名士兵撲過去，幾番搏鬥後，他們的武器都被奪下來，戴上了手铐。

被制服的時候，幾只雌蟲明顯松了一口氣。

似乎只有被正面壓制，他們才能舍棄身為帝國軍的自尊心。

這裏離行刑處已經很近了，主戰場的情況愈演愈烈，槍炮聲幾乎震耳欲聾。他們剛到達武器基地的時候還是小規模的戰争，到了現在幾乎動靜大到幾乎要把整個主星都拆掉似的。附近的居民接二連三地從居住的地方撤離出來，往更遠的地方逃去。天空中的飛行器幾乎連成一條線，能通人的街道也都塞得滿滿的。

天際都被炮火暈染成了橘紅色，濃濃的火藥味順着風飄過來，嗆得人想咳嗽。

伊森聽到了小蟲崽的哭聲，他們的雌父緊緊抱着懷裏的幼崽，驚恐卻不住地安慰着幼小的孩子。

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

“大人！不好了！軍部那邊的鎮壓失敗了，有一批精兵已經前往行刑處支援了！”莫卡大叫一聲。

伊森“啧”了一聲，二話不說就往主戰場趕去。

莫卡手裏還壓制着一個士兵，見狀也想追上去，可他剛一動，手下的士兵就開始拼命掙紮。

莫卡匆忙壓制住他，無可奈何地求助于葉德瑞利：“葉德瑞利，你跟着大人！”

“知道了！”葉德瑞利随手撿了一把槍，打中了一只想要逃跑的雌蟲的小腿。

雌蟲跌倒在地，捂着傷處痛呼着。

伊森已經跑遠了，葉德瑞利不敢耽擱，連忙追了上去。

離行刑處越近，槍炮聲就越大，伊森的耳膜被震得發疼，腳下的土地也在細微的顫抖着，高樓上的玻璃一塊接着一塊墜落，整棟樓都在不住的晃着。

一塊玻璃徑直戳下來，劃過伊森的背部，他頓時覺得後背火辣辣地疼，溫熱的液體不一會兒就浸濕了他的衣服。他伸手一摸，滿手都是血。

一根建築用鋼管不堪重負，掙斷吊索墜落下來，砸中還未完工的樓房。碎塊像炸開的煙花似的往地上砸，眼看着一塊巨大的碎塊就要砸中伊森，伊森側身一滑，順着慣性溜進了一條地下通道。

左轉、直行、右轉、出通道……

繞過前面一個拐角，就是正面戰場了！

伊森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疲憊。他的耳朵已經被震得聽不清聲音了，耳鳴聲蓋過了一切，他只能用其他感官來判斷現如今戰場的情況。

牆壁依舊在細微的抖動着，但幅度已經比剛才小了很多，主戰場的戰況緩下來了，也不知這個消息是好是壞。

硝煙的味道愈發濃郁，伊森越過拐角，踩到一個柔軟的物體，他一下子摔倒在地，滾了幾圈才爬起來。

他踩到了一只被肢解的改造雌蟲。

伊森一愣，下意識環顧四周。

現場已經一片狼藉，建築已經成了斷壁殘垣，碎石遍布地面。聯邦軍和帝國軍橫七豎八地躺在一起，不知是死是活，地上的血幾乎連成一片淺淺的湖泊。

一滴雨落入血湖中，泛開一圈圈小小的漣漪。

剩下的雨滴緊接着落下。

伊森擡起頭。

不遠處，賽蘭和克裏德拉對峙着。

和他一同前來的聯邦将領都倒在血泊中，若不是身體還在輕微的起伏着，伊森會以為他們都死了。在場的人只有雷還保持着清醒，但他的腿斷了，截口“噗嗤噗嗤”往外冒着血，他很快也會因為失血而死。

克裏德拉略微一動，賽蘭的動作就僵硬一瞬。盡管他很快就能調整好狀态，可僅僅是這麽一瞬間的時間，他身上就會多出數道傷口。

賽蘭也已經到了窮途末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雨水落下，他的視野有些模糊了。

他們的士兵解決了大部分帝國軍，卻都在克裏德拉的攻勢下敗下陣來。他一個人就足以碾壓他們整支軍隊，再這樣下去，他們說不定真的都會犧牲在這裏。

賽蘭頭痛欲裂，身體也重得幾乎無法行動，克裏德拉再攻擊他一下，他可能就真的撐不住了。

迷蒙之中，他似乎看到伊森突然從拐角處鑽了出來。他想出聲提醒他不要靠近，嘴巴張開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發出聲音。

他看到原本幾具帝國軍的屍體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朝着克裏德拉猛撲過去。

又是幻境嗎？賽蘭毫不猶豫地用藏在掌心的刀片在鮮血淋漓的手掌上又劃下一記，眼前的場景卻沒有變化。克裏德拉面目猙獰地擰斷了幾只雌蟲的脖子，雌蟲卻歪着頭又不依不饒地撲了上來。

賽蘭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是伊森的精神力。

他操控着幾只身亡的雌蟲纏住克裏德拉，從不起眼的角落溜到賽蘭後方的飛艇上。

飛艇的動力系統在剛才的鬥争中損壞了，龐大的機身從空中墜落，砸壞了一大片建築。

飛艇的窗戶已經破破爛爛，伊森順着外殼的凸起攀上窗戶，一腳踹掉剩下的玻璃。船艙裏的人被他的動作吓了一大跳，不住地發着抖。

伊森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定睛一看，那個正在發抖的人竟然是迪洛。

他顧不上其他，連忙問：“提取裝置呢？”

迪洛一愣，連忙翻開一旁散落的雜物，把提取裝置拖了出來：“在這裏。”

“怎麽不用？外面傷亡都成這樣了！”

迪洛被他兇得一抖：“拖不住克裏德拉！使用這個裝置至少得讓他停留在原地三十秒！我們試了很多方法都沒……”

“操！”伊森罵了一句髒話，翻身從窗口跳下。

幾只帝國軍的屍體已經被克裏德拉肢解了，幾下重重的攻擊又落在了賽蘭身上，賽蘭嘔出一口鮮血，扶住旁邊的石塊，整個人都已經搖搖欲墜。

“賽蘭！”伊森幾步跑到賽蘭身邊，扶住他。

克裏德拉冷笑一聲：“伊森，你終于舍得出現了？”

“克裏德拉。”伊森冷冷地盯着他，大腦飛快運轉。

他們現在該怎麽辦？怎麽做才能拖住克裏德拉？要撤退嗎？他們真的能順利撤退嗎？這些暈過去的人怎麽辦？他們撤退的話，這些人就必死無疑。

伊森的大腦亂成了一鍋粥。

克裏德拉一步步走過來，他就扶着賽蘭一步步後退。

克裏德拉突然笑出了聲：“你不是要給你的雌父報仇嗎？怎麽一看到我就後退？”

伊森抿唇。

他身邊還有賽蘭，他可以死，但賽蘭不行。愛人在身邊的時候，任何人都會畏手畏腳。

見伊森不說話，克裏德拉似乎也沒了跟他攀談的興趣。他伸手一揮，伊森就感受到了一股劇烈的疼痛。

他不由自主地閉上眼，很快又意識到這是在戰場上，閉眼就等同于找死，于是強頂着疼痛重新睜眼。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橋。

伊森一驚。

他又進入幻境了。

伊森連忙環顧四周，沒有找人任何有效人影，于是他低頭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殷紅的血珠從指尖冒出來，伴随着陣陣尖銳的疼痛。頭痛加上指痛，伊森差點眼前一黑。但痛完了，他反複睜眼閉眼，面前的場景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怎麽回事？傷痛明明也能脫離幻境，為什麽他無法脫身？

他接受了幻境的訓練，還裝備了機甲，竟然也無法抵擋住克裏德拉的攻擊嗎？

沒有他幫忙，賽蘭也撐不了多久，他已經沒有時間浪費在這裏。

伊森心急如焚，可幻境像是知曉他的情緒似的，他越急，就越無從下手。橋面一收一縮，供人行走的面積逐漸減小。兩邊黑水翻湧，黑色的利爪撲打在橋面上，将棕色的路面暈染得更深。

伊森欲往前走，突然，一只蒼白的手從黑水中伸出來，抓住了他的腳踝。

他低頭一看，一張殘破不堪的臉從水底下款款冒出。那張臉一半已經腐爛，森森的白骨上挂着爛肉，眼洞裏蓄滿了黑色的水，另一半勉強能看出人形。他渾濁的眸子轉了一圈，視線落在伊森身上。

“伊森，伊森……我的孩子……”

伊森呼吸一滞。

他果斷鉗住“瑟爾”的手腕，把他往橋邊一砸。“瑟爾”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消融在黑水之中。

黑水迅速褪去，橋面如碎裂的玻璃一樣一塊一塊剝離。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令伊森失去了重心，他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豆大的雨滴打在伊森身上，他背上的傷口撕裂得更大了，雨水鋪天蓋地地灌進去，很疼。

伊森猛地睜開眼。

他半跪在地上，對面克裏德拉的身影被籠罩在雨幕中，有些看不真切。他剛剛扶着的賽蘭已經不見了，伊森一下子慌了神，連忙四處尋找賽蘭的身影，直到他低下頭，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賽蘭。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白得幾乎透明，身下暈開大片大片的血跡，像紅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