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剛從外面采買回來的山茶花和千日紅已經擺在了庑廊下,使得這彎曲環繞的游廊看上去也別致多姿起來,樓玉兒臉上微微帶了笑和身邊的陪嫁管事王玉田道:“你這次的事情辦的不錯,我現在不過是暫時管着家裏的事情,總要辦幾件漂亮的事叫別人看看,我可一點都不比何氏差。”

王玉田連連點頭:“少夫人說的是,小的心裏清楚,一點都不敢馬虎,賬面上的銀子……”

樓玉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王玉田連忙閉上了嘴。

“有些事情知道就行了,嘴太長就得不了好下場!”

王玉田緊緊的閉上嘴連連點頭,樓玉兒煩躁的擺手叫他下去。

回了自己的院子,秦軒河也在,正隔着門和茹雲說話。

樓玉兒冷笑着道:“你們兩個站在這裏說話是做給誰看呢?”

秦軒河笑着走了過來:“這丫頭越來越不好對付了。”

茹雲開了門從裏面出來,笑着從秦軒河身邊經過,眨眼就跑的無影無蹤,他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作勢要往外走。

樓玉兒一腳蹬在門檻上,冷冷的看秦軒河:“怎麽我一回來你到要走,難不成我會吃了你?”

秦軒河笑着看她:“瞧把你厲害的,我也是正巧回來取個東西,現在就要走。”

樓玉兒哼了一聲,瞧見他手裏拿着幾把扇子,知道這是和他的狐朋狗友去顯擺了,這才道:“回來的時候去錦繡閣買一套女兒家用的上好的胭脂水粉。”

“怎麽?你的用完了?”

“哪裏是我用,是給楚家的表妹用的,你放心,銀子從公帳上走,不叫你吃虧。”

秦軒河到不走了,折回來站在樓玉兒耳邊吹氣:“怎麽好端端的要給楚表妹買東西?”

樓玉兒斜睨了他一眼,說了早上的事情:“我可怕撞在了老太太的槍口上,給表小姐拿我立威。”

秦軒河思量了片刻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說着才出了院子。

羅秀逸一直沉默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前幾年過來的時候馮老夫人一直慈眉善目的,從來不管家裏的事情,也從來沒有給姨母給過臉色,她當時還想以後的婆婆要是能和老夫人這樣就好了,誰知道今天早上為了楚筱悠,老夫人竟然不惜和姨母撕破臉臉皮。

這其中所包含的種種,都叫她覺得心驚膽顫的。

小甜心急的道:“這事情可怎麽辦,下人們最會踩低捧高,往後還不得把那個表小姐捧上了天,小姐可就要……”

羅秀逸淡淡的看了一眼小甜:“好了,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了,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多賺一些銀子,讓哥哥無憂無慮的參加秋闱,只要哥哥能一舉奪魁,那誰也不能小瞧了咱們!”

小甜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今天早上我從大小姐和三小姐跟前的姐姐那裏尋來不少新布頭,小姐瞧瞧,看能不能做出一些樣子時新的頭花。”

羅秀逸看着眼前這些細小的布塊,只覺得腦子裏湧現出了無限的靈感,她進了屋子拿出了筆,伏在案頭疾筆作畫,把心中的想法心無旁骛的畫了出來。

楚靖瑜站在秦侯爺秦昊天的書房外,世子秦軒明從開了的窗戶看出去,只覺得這位表弟身上有着難以言語的堅韌和氣勢,看上去俊秀卻也不是尋常的那種繡花枕頭般的嬌公子。

他忍不住看他父親:“真的不見麽?”

秦昊天擡起了頭威嚴的道:“本身不是可造之材,就沒必要見了,你看着叫他不要在京城吃了虧,我就算對得起你姑媽了。”

“可是……”

“好了。”秦昊天打斷了兒子的話:“你與其操這些心,不如想着把你自己的差事做好,我叫你去巡防營不是叫你去和人打架的,你可明白?”

秦軒明漲紅了臉:“父親,是他……”

秦昊天再一次打斷了秦軒明:“不用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在告訴你一次,巡防營裏多的是世家大族歷練的公子,大家既圖個經歷也圖的是結交,如果你把握不住這兩點,那我就白白叫你進去了。”

秦軒明垂下了頭:“父親說的是,兒子都記下了。”

楚靖瑜聽着秦昊天的小厮李家旺道:“侯爺現在有要事處理,暫時不方便見表公子,表公子下次來吧。”

到是個客氣的小厮。

楚靖瑜淡淡的點了點頭叫子骞把禮遞給了李家旺,道了一聲告辭,灑脫的轉身離開。

這樣到也好,本來作為楚靖瑜因為生母的原因他首先選擇的是和秦家的人交好,所以他三番五次的來拜訪這位舅舅,不是為了從中謀取什麽,而為的是他為人子的一份責任,現在到好了,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這位舅舅對他一直閉門不見,正好也幫他做了決定。

對于這個他完全沒有好感的侯府,以後便是泾渭分明,他不過是顧及他妹妹的感情,對于那些對妹妹的好,只要妹妹願意他都願意以禮相待,比如外祖母馮老夫人,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他願意照顧馮老夫人的情緒。

楚靖瑜徑直去了後院見了老夫人,老夫人正在休息,他就和妹妹坐下來說了一會話。

屋子裏是嶄新的紗幔,嬌嫩的杜鵑花吐着芳香綻放在官窯的裂紋花盆裏,這屋子的處處都透着精心,可見老夫人對妹妹确實不錯。

楚筱悠只要一見到自己的哥哥就像歡快的鳥雀一樣,彎着月牙般的眼,滿眼都是燦爛的光,低低的和哥哥說了早上的事情,挽着哥哥的胳膊唏噓:“祖母待我,我這輩子只怕都還不清了。”

楚靖瑜遠山一般的眉目上蒙上一層厚重的霜,聲音也冷淡起來:“那些人合起夥來欺負你?”

楚筱悠怕哥哥生氣,故意安慰:“沒什麽呀,反正他們也沒有沾到便宜,不是被祖母壓下去了麽,祖母還要把懷孕的薛姨娘接到身邊,以後大舅母就更要小心了!”

這個細節楚靖瑜并不記得,不過也不是什麽緊要的事情。

他點了點頭,也沒有過多的說什麽,他向來謀定而後動,并不是喜歡說虛話的人,雖有一些法子,卻也覺得并不适合說給妹妹聽,只是心疼這麽小的孩子,就要面對這樣的事情:“如果你不高興,哥哥接你回去,誰也不能欺負你。”

楚筱悠拒絕的很幹脆:“不用,我在這裏很好的,外祖母這麽心疼我,我怎麽會不高興,至于別人,我一點都不在乎她們是怎麽想怎麽看的,反正要誰敢欺負我,我就和誰沒完。”若是走了,那口憋在胸中的惡氣何時才能吐出來?

她到瞧起來很威風的樣子。

楚靖瑜的心就松了一大半,許諾道:“等過了秋闱,哥哥帶你出去散散心。”

楚筱悠又問了問王仁遠,然後才說起了自己的事情:“我想做個小生意,不知道哥哥幫不幫我?”

楚靖瑜笑着道:“只要你高興,賠錢的生意哥哥也幫你。”

楚筱悠被逗笑了,燦爛的猶如窗臺上明媚的太陽花:“閑的無聊,瞧見別人做了頭花賣,我也想玩玩。”

這話叫楚靖瑜一下子想起了書中的情節,書中大概也是這個時候,羅秀逸因為家中銀錢緊張而選擇了做頭花放在鋪子裏賣,因為她做的東西靈巧好看,十分的受歡迎,幾乎每出一次東西都會被人哄搶一空,後來連太後也喜歡她的東西,還把她叫去了宮中誇贊她鐘靈毓秀,因為太後的誇贊使得她一躍成為了京中貴女的領頭人物,而能如願以償的嫁給秦軒河,這一點占了很大的比重。

雖然秦軒河在他看來就是個大大的渣男,但卻因為這個渣男還有羅秀逸的成功而毀掉了他妹妹的一生卻并應該發生。

是不是因為看見羅秀逸做,所以小孩子也起了攀比的心思?正好,他也不想叫羅秀逸在獲得那樣的成功,為什麽不幫幫自己的妹妹。

楚靖瑜極力的表示了贊同:“正好我打算在京中開一家關于女子所用首飾頭花荷包等東西的鋪子,你若願意做,這鋪子就算你一半的股,到時候賺了錢,咱們一起分。”

楚筱悠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一時間覺得新鮮又激動,而且她所想就是為了擋住羅秀逸的路,叫她在不能因為一朵不起眼的頭花而一躍成為那高高在上的貴小姐。

楚靖瑜因為今天還要出去拜訪幾位文人,所以也就站了起來,同楚筱悠道:“過兩天我接你回去,到時候我們詳細的談談鋪子具體的事項。”也為的是換個地方叫楚筱悠也松緩松緩。

楚筱悠高興的應了是,送了楚靖瑜出去,風把花枝吹的搖曳生姿,卻也不及這俊美面容眉眼之間的一點清冷。

送走了哥哥,楚筱悠轉身回來,正好绮畫從外面回來,還帶了幾只新折的花,笑着道:“這是從羅小姐院子裏折的花,小姐瞧瞧,長的多好。”

現在就已經經常去那邊跑了,若不是刻意支開了绮畫,只怕同哥哥說的話就要傳到羅秀逸的耳朵裏,早早的叫羅秀逸想出了對策,想要為難她也不能了。

楚筱悠伸出纖細的手,把那花撿出來,給绮畫別在了耳畔:“果然,什麽樣的花适合什麽樣的人。”

她眼裏清冽冽的仿佛什麽都有,又仿佛什麽都沒有,绮畫想要笑卻又有些笑不出來。

楚筱悠進了屋子,外祖母祖母已經醒來了,下面跪着紅着眼眶的薛姨娘。

老太太朝着楚筱悠招手,叫她坐在了自己的身邊才看着薛姨娘道:“不必跪我了,我為的也不是你,你以後就住在我的院子,安心養胎,若是個兒子生下來我也會養在身邊,若是你不同意就趁早走。”

薛姨娘有些焦急的道:“婢妾怎麽會不同意,只要老夫人願意搭救婢妾和婢妾肚子裏的孩子,婢妾做牛做馬都樂意!”

老太太擺了擺手,守玉上前把薛姨娘扶起來:“姨娘快別跪了,身子要緊。”

老太太也就交代了幾句就打發了薛姨娘下去。

屋子裏一下子沉默了下來,老太太略有些粗糙的手撫摸着楚筱悠單薄的脊背,沉沉的道:“從前你大舅舅身邊有好幾個姨娘也有好幾個懷孕生子的,後來都沒有留下…….”

她說着又沉默了下來。

所以外祖母因為薛姨娘的這件事情已經對大舅母起了防範之心,往後大舅母就算要做什麽也沒有那麽容易了,或許這個侯府可以多撐一會,撐到祖母過世,可以叫祖母走的安心一些。

楚筱悠也沉默了下來,外面悠然的陽光落進了屋子裏的一株紅色的山茶花上,花瓣鍍上了金色的光,忽然之間好像晶瑩剔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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