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卑微折腰
第51章 卑微折腰
“什麽書這樣好看?”溫鸾雖然已經猜到大半, 但還是笑盈盈地問她。
看着那雙水亮晶瑩的雙眸,李豫靈咽了咽口水。雖然溫鸾只比她大三歲,但她怎麽看怎麽覺得眼前的女人耀眼得仿佛一朵海棠花, 飽滿又好看。
她這樣一走神,便忘了答溫鸾的話。沒想到旁邊的小宮女忍不住搶着說了出來。“就是您寫的話本呀。”
“是嘛。”溫鸾明知故問道。
“是。”李豫靈點點頭, 又有些慚愧道:“其實今早就想跟你說的, 但柳雲湄跟我提了平煦的事,我心裏不太舒服, 所以就……對不起啊, 溫鸾。”
溫鸾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她從來就不喜歡犯了錯之後再彌補的這一套。不過,眼前的人畢竟是公主,又是小自己三歲的小姑娘,她不計較也就是了。
二人的話語一字不落地傳進還未走遠的柳雲湄的耳中,氣得她不由得跳腳。可想到方才放冷箭那事,她到底有些驚魂未定, 也就沒了心思跟溫鸾過多計較,喚了雪珠便徑直出了宮。
而這邊,李豫靈的話還沒說完。“我原本挺瞧不上你一個棄婦的,但其實看完你的話本,我就不那麽想了。還有你知道顧大人和柳姑娘的事後, 竟然那麽決絕, 我也覺得你挺厲害的。所以, 咱們兩個重新認識一下吧, 我叫豫靈,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公主。你呢?”
溫鸾怔了一瞬, 還是笑了笑道:“我叫溫鸾,一個著書人。”
李豫靈抿唇一笑, 有些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說你是什麽侯府從前的世子夫人。喏,這是從前我父皇賞給我的玫瑰金簪,送給你做見面禮了。”
“這禮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溫鸾看着那精致的手藝,便知道這是傾數位工匠之力才能打造出來的。
“沒事,你拿着吧。這樣,我還欠你個人情呢,下回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派人把這個金簪送進宮來,我一定想盡一切辦法幫你,好不好?”
溫鸾本還有些猶豫,但想到闱墨囑咐的那句話,便鬼使神差地接過了那支金簪。而卸下所有防備和嫌棄的李豫靈,終于恢複了一個少女的模樣,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她與平煦的那門親事來。
說實話,溫鸾倒是沒覺得有半分傷感。畢竟她與平煦在一起的時間不多,而且她全然把他看作一位俊奴,自然本身也就沒對他産生過太多波瀾。反倒是如今的闱墨……溫鸾想起方才在假山上看見的身影,不由得心裏輕輕一顫。
壞事都是長腳的。不過半個時辰,太後娘娘便得知了李豫靈遭遇刺殺的事。她手上一個哆嗦,險些把那一整碗的血燕全都倒在了大宮女的膝蓋上。還好大宮女反應快,一把将那燕窩碗扶得穩穩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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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公主毫發無損,您別怕。只是那刺客如今還沒抓到,而且也半點痕跡都沒留下,倒是讓人覺得奇怪。想來,想來不是尋常人物,否則又怎能在衆侍衛手裏脫身呢?”
“你說得不錯。”蘇太後很快穩定了情緒,五指慢慢合攏,慢出氣道:“以我對皇帝的了解,若是他派人出手,十有八九是要有個結果的。至少,不會讓豫靈這般毫發無損。”
“聽侍衛來報,說其實那刺客分明可以刺出第二箭的,但不知為何,卻忽然猶豫了。”
“猶豫……皇帝派出去的殺手,決計不會有半分猶豫。所以我猜,這刺客的目的不過是吓唬豫靈,亦或者說是要警告于我,并非真的有膽量要害豫靈。”
“那您的意思是,這刺客不是陛下派來的。”
“他是個冷血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會對自己的妹妹動手。”提起皇帝,蘇太後滿眼不耐。旋即,她忽而想到什麽,語氣一變道:“對了,你說是誰救了豫靈?”
“是溫氏。所以如今咱們公主很是感念溫氏呢,聽說把玫瑰金簪都送給她了。”
“溫氏……溫氏……”蘇太後念叨了片刻,忽然拍案而起道:“賤婢該死,竟敢算計我的豫靈!”
“娘娘的意思是……”
“定是那顧景曜,怕我為難溫氏,因此才派人在宮中逞兇。好哇,如今真當我這太後是吃素的了,他仗着是皇帝跟前的紅人,都敢打我豫靈的主意了。錦秀,你看明白沒有,不是哀家要對皇帝下手,而是皇帝他容不得哀家和哀家的兒孫!”
“娘娘……”
“行了,你別說了。往後,不許那溫氏再入宮了。自然了,我也不會讓她好過。你記着,不許司書局再讓她的話本流入書市,不管是新的還是舊的,都不準。也不準她開鋪子買田産,我倒要看看,她要靠什麽本事度日!”
“娘娘,這樣做是不是太斷人財路了。萬一這件事,與顧大人和溫氏無關呢?”
“即便與她們無幹,我也不算委屈了她。當初她為顧景曜出頭,寫下那麽多誣蔑我睿兒的話本,後來又企圖蒙騙于我,讓顧景曜替她頂罪。如今,就連我那素來不愛與人來往的豫靈都受了她的蠱惑。這樣的女人,往後若真的為顧景曜所用,那就成了皇帝的助力。所以,我斷斷不許她的羽翼繼續豐滿下去。你且記着,若司書局受了皇帝或旁人的命令要允她繼續賣話本,那你就想法子給我毀了那給她印書的地方。如此幾回下去,她即便再有本事,也不敢有人為她印書了。”
“是,奴婢記着了。”大宮女點點頭,再不敢反駁。
此刻的溫鸾早已出宮,并不知曉自己的前程已在頃刻間被人毀去大半。她到了宮門前,鹿兒正叽叽喳喳念叨着有多後怕,她便瞧見了兩個男人門神似的守在自己的馬車旁。
其中一人白衣勝雪,眉眼高華,俊美無匹。另一人則是一襲黑袍,眉若墨畫,眼若星辰。細細看來,二人的眉眼間還有些相似。更相似的是此刻二人的反應,竟都齊齊向溫鸾奔來,神色急切,滿眼憂慮。
“鸾兒,你沒事吧。”顧景曜的步子更快些,率先開口問道。許是因太過情急,他距離溫鸾的距離未免近了些。溫鸾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陌生而熟悉的草木香氣,微微發苦中透着一絲極少的清甜。
闱墨則眼神稍低,緩緩打量着溫鸾的腰際。“咱們走吧。”他見溫鸾無事,方才輕聲開口道。
“不可。”顧景曜極其警惕地看向闱墨,渾身散發着讓人不寒而栗的氣質。
溫鸾還是第一次,見到顧景曜的這一面。
“鸾兒定然想跟我走,顧大人就別阻攔了。”闱墨輕聲說着,淡淡掃了顧景曜一眼。
“我知道。但今天,我決計不允。”顧景曜似乎打定了決心,如猛獸護住自己的領土一般将溫鸾擋在身後,半點沒有退讓的意思。
闱墨見狀,便微微蹙起眉頭,有些不滿地站在了他的對面。“顧大人似乎不是我的對手。”
“除非你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顧景曜冰冷啓唇,俊美的面孔仿佛是上天親手雕琢,棱角分明又氣質矜貴。
“……”闱墨眉心的紋路更深了。
但不等二人的矛盾進一步激發,溫鸾便緩緩撥開了顧景曜的手。“我要跟闱墨走。”
“我不答應。”顧景曜的胳膊粗壯,随便一攔,便是溫鸾沖不破的阻礙。“我今日,定要帶你走。”
“可我不會跟你走。”溫鸾雙手抱肘,窈窕的身形在衣衫的修飾下顯得愈發誘人。可這都比不上她那種豔麗高冷的面孔。她搖着頭,冷漠地推開顧景曜的胳膊,縱然推不動,卻也不肯松開。“我與你半點關系都沒有,你憑什麽要阻攔我?顧景曜,今日即便是你死在這裏,我都不可能跟你走,明白嗎?”
每句話都像最淩厲的鼓點,狠狠砸在顧景曜那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龐上。他只覺得唇齒都是苦的,仿佛剛剛吃了一根這世上最苦的黃連一般。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肯松開手。“鸾兒,聽我說,你不明白……”
“或許我沒有你想得那麽糊塗。”溫鸾打斷了他的話,而後意有所指地看向一旁的闱墨。而後,她放輕了聲音,淡淡道:“我想,闱墨是不會傷害我的,對嗎?”
闱墨似乎愣了一瞬,旋即才緩緩點頭,用一種與他平日放蕩不羁的模樣極其不符的聲音溫和道:“不錯,我不會傷害鸾兒,永遠不會。這一點,顧大人你可以放心。”
“好了。”溫鸾不再理會尚在猶豫的顧景曜,沖着不遠處的闱墨伸出了手指。
闱墨見狀溫柔一笑,立刻笑着回伸出手去。
二人的默契,二人的舉動,二人的話語,無一不像最鋒利的刀子,狠狠插在顧景曜的心上。而如果一開始溫鸾身邊就有這樣的一個男人,那他也無話可說。偏偏這個女人,是自己拱手讓出去的,是自己有眼無珠,是自己眼盲心瞎。此刻的他,無比憎恨當初的自己,為何不再多了解她一些,為何不再多猶豫一些,為何不把當初的事再查得徹底一些。
一切都是報應,是自己太過自以為是,是自己太過篤信柳家,是自己太過沒福氣。
“鸾兒……”他卑微折腰,幾乎要哀求她留下來,可她卻連頭都沒回,便伸手搭住了闱墨的手腕,徑直上了那架漆金馬車。
“大人,大人,您別難過了。”望着溫鸾的馬車駛出去很遠,雙福不由得輕聲勸起了此刻始終僵直站立着的顧景曜。
“父親說得對。”許久沒有出聲的顧景曜終于緩過神來,用一幅沙啞痛苦的嗓音回答道。“我的确後悔了。雙福,我每日都在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麽沒能把她留下來。我到底,還是失去了這輩子我唯一愛過的女人。”
而溫鸾,此刻剛剛踏上馬車。還未等闱墨坐穩,她便幽幽然開口問道:“說吧,你從何處而來?你今天白日裏,都去過哪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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