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不得重用

第73章 不得重用

“真沒想到, 顧大人這麽厲害。”回帳子的路上,鹿兒忍不住道。“姑娘,您這回可以放心了吧。”

溫鸾微微一笑, 幫鹿兒将鬓角有些歪了的絹花扶正,随口道:“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咱們真正要做的事還在後頭呢。”

鹿兒點點頭, 正要再說什麽卻被一個內監攔住了。“夫人, 您的帳子換了,您得往前頭去呢。”

“這麽快……”溫鸾心裏想着, 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我随公公走便是了。”

那內監笑着颔首, 一邊驚訝于溫鸾眉宇間的華貴氣韻,一邊道:“聽說了顧大人封官的喜訊,郡王爺便親自給您二位選了帳子。這帳子華麗又涼快,原是給公主準備的,可惜公主為了陪太後娘娘出不來,所以便一直空着。”

“多謝大人了。”溫鸾慢慢擡眼看去, 果然見那帳子極其富麗,連繡紋都別出心裁,正是公主素日最喜歡的如意雲紋。

鹿兒回去取了行李,溫鸾便一人先進了帳子。而後才發覺,原來顧景曜已經站在裏面。只見他赤着上身, 渾厚腰肌上有一道鮮明的刀傷, 此刻的顧景曜正将一塊白紗布纏在腰間。

“我幫你吧。”溫鸾蹙眉看了一會, 見他怎麽也紮不緊那紗布, 忍不住出聲道。

顧景曜點點頭,将手中紗布松開, 遞到她的手上。二人隔得很近,顧景曜一垂頭便能瞧見溫鸾那烏黑濃密的睫毛。不用想象, 他也能知道這墨蝶般的長睫下掩着怎樣的一幅雙眸。江山春水,如是而已。

只可惜,這雙眼眸不會對自己留情。“我們可以研究回去的事了。”他輕聲道。

溫鸾慢慢地嗯了一聲,雙手靈活而溫柔地在他的腹部将紗布打成一個微不足道卻又緊實的小結,才繼續道:“等你養好傷,我們再談以後的事也不遲。”

“這樣的小傷,無礙的。”他說着,輕輕用手掌包裹住她柔嫩的小手,示意那結已經足夠紮實。被他手心的繭摩擦着,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溫鸾莫名心裏一跳,随後趕緊抽離出來道:“柳雲湄那邊的人證恐怕沒有想象的容易,昨日出門前景佑派人告知,說柳府恐怕在司奴局造了假,那仆婦的戶籍并不屬于兖州。”

她本是無計可施,卻不料他并沒有意外的意思,而是徑直開口道:“凡名門望族都有常用的人牙子,而這些人牙子所買來的奴隸也大多出自同一個地方。我已安排下去,盡快查清當年柳府所用人牙是誰,屆時也就不難查出那仆婦的戶籍在何處了。”

“這樣也好。那麽今天的事,是你和陛下事先商議的結果?”

顧景曜搖搖頭。“我只是事先告知陛下,我會參加這回的提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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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說來,陛下還真是信任你呢。”溫鸾明白了,便笑着揶揄。

“那你呢?”顧景曜忽而對上她的雙眸。“你是否信任我呢?”

……

“此事雖說是前朝的事,可我已将令牌交給你們,你們為何不出示哀家的令牌,調動前朝的人手去阻攔?王爺事多繁忙,難道你也忙不過來了嗎?”

“母後,此事乃是王将軍獨斷所致啊,是王将軍非要讓顧景曜加入将軍提選之列,兒臣屢屢勸誡王妃,可惜王妃偏偏不肯前去阻攔,更埋怨兒臣多管閑事,所以才導致顧景曜如今成了從一品的武遠将軍。母後,不是兒臣不遵守您的懿旨,而是王妃明裏聽您的話,暗地裏卻偏幫顧景曜。母後,您要為兒媳做主啊。”秋獵回城後,柳雲湄頭一個沖到了太後娘娘的宮中。她想的很好,借着這個機會,她要扭轉她和王婉在太後處的地位。

“此話當真?”素日溫和的蘇太後因對這兩日發生的事不滿,因此臉垮得十分厲害。此刻,聽她說完了所有的話,才擡眸問道。

“母後明察,兒臣句句都是實話,實在不敢隐瞞。”聽出太後的不滿,柳雲湄按捺着心頭的喜悅道。

“這……”太後拉長了聲音。

“娘娘,不是兒臣誣告王妃,而是王妃的心思實在讓人覺得難以揣摩,兒臣覺得,您要防備着王妃才好。亦或者,下次再有什麽事,您直接吩咐兒臣,并讓兒臣全權處理,兒臣保證,必定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柳雲湄急切辯白着。她能感受到,成功距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了。

然而,她的話音剛剛落下,外頭便傳來了王婉平和莊重的聲音。“雲妃這話,是要罔顧名分高低,是要颠倒是非尊卑嗎?”

一句話吓得柳雲湄臉色一白。

“母後,您要的無根水,兒臣已經為您接來了。”王婉罵過柳雲湄後,笑盈盈地看着太後道。

“你是個孝順的,昨日秋獵結束,連夜便趕了回來,今早又伺候我梳頭。”太後淡淡說着,示意丫鬟接了那琉璃盞。

柳雲湄聞言不由得心頭一墜。她本以為自己已經是早的了,沒想到還是讓王婉搶了個先。

這會,太後娘娘才指着柳雲湄對着王婉道:“她方才的話,你又怎麽說?”

這話是質問,可柳雲湄卻莫名聽出了一絲親昵。她心裏一慌,忽而後悔起自己的沖動來。

果然,王婉不急不躁,笑得春風拂面似的,步子又穩當,連耳畔的珠花都紋絲不動。“太後娘娘,此事,兒臣想私下想您回報。”

“怎麽,王妃是心虛了嗎?”柳雲湄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把柄,自然死咬着不放。可惜,此刻的的她并不知曉,自己的鼻尖已經閃動着幾滴細密汗珠,發髻也微微淩亂,甚至還有一絲碎發飄在鬓角。

“好了。”看着十分不端莊的柳雲湄,蘇太後失去了耐心。“你雖心為郡王,但也要時刻記着自己的身份。不管怎樣,哀家都不許你冒犯王妃。”

畢竟,王妃身後站着的是王将軍府邸,而柳雲湄身後不過是一群文官罷了。文武相比,對于此刻的蘇太後而言,自然是武官更重要。

“可是母後……”柳雲湄的聲音還有幾分不甘。

“怎麽,哀家跟你說話,還要再重複一次嗎?”蘇太後的聲音比方才更冷了。

“兒臣不敢。”柳雲湄緊咬着牙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王婉的裙裾一眼。她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給太後灌了什麽迷魂湯!這樣下去,自己豈非一輩子都出不了頭了!

送走了滿臉嫉恨的柳雲湄,王婉的神情才嚴肅起來。“母後,此事……”

“哀家知道。”蘇太後打斷了王婉的話,嘆了一口氣道:“王将軍只有你一個女兒,哪怕為了你,也不會背叛哀家。這件事,哀家猜,大約是王斌想借機殺了顧景曜,結果卻失策了。”

“正是如此。”王婉松了一口氣,頗是懊惱道:“父親為了此事後悔不已,已經向郡王爺負荊請罪了。母後,還望您看在父親盡忠做事的份上,從輕懲罰。”

“也不能全怪你父親,這件事,哀家也的确失察了。這些日子軍機處那邊的人手都被皇帝料理了,因此皇帝的旨意并未第一時間傳到哀家的耳中。否則,哀家定會知曉那武遠将軍的官銜被擢升一事,屆時也能有所防備。”

“是啊,如今陛下的防備心越來越強,您又不能在明面上幹涉政事。這樣一來,咱們就落了下風了。”

“話也不能這麽說。雖然顧景曜拿到了皇城守衛的兵權,但人手不過區區之數,與你父親相比,實在是蜉蝣撼樹。”

“父親的人馬雖衆,但征西将軍那邊,也不容輕視啊,母後。”王婉輕聲提醒道。

蘇太後點點頭,手裏的佛珠锃亮滑潤。“征西将軍的确有三萬兵馬,可你也說了,他是征西将軍。他的人手想要回京,中間隔着延綏三山不說,還有鷺洲楚州兩處。而鷺楚二州嘛,恰好都是哀家的娘家人。”

“這樣說來,其實母後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但顧景曜不得不防!”蘇太後的語氣并未舒緩,反而愈發凝重。“這個人對待自己都能如此狠心,更不要說對別人了。你也說說,可有什麽好法子?”

王婉沉吟了一番,眼瞧着鳳尾竹的影子在磚紅色的明牆上搖晃着,慢慢開了口道:“打蛇打七寸。顧景曜的七寸,如今看來,十有八九便是溫鸾了。所以,母後之前用過的法子,其實倒是可以再用。只不過,溫鸾此人奸猾,您也不得不防。所以,依兒臣看,不如封溫鸾為宮中女官,往後日日放在您眼皮下頭看着,再不許她接觸豫靈公主。屆時,您手裏有了這麽大的把柄,顧景曜自然不敢把您怎麽樣。”

蘇太後聞言眼前一亮,點點頭道:“不錯,不錯,你這個主意極好。”

王婉徹底安下心來,上前幫蘇太後揉着腿道:“縱使皇帝不計前嫌留用顧景曜,可他也畢竟回天無力,不能再改變大局了。亦或者,不如請那群文官幫忙說說話,就說顧景曜害得陛下出爾反爾,是為不敬,往後不得重用……”

她輕盈的語氣和溫柔的動作讓蘇太後的神色舒緩了許多。額間明晃晃的銀色珍珠抹額為她此刻的氣度增添了幾抹深不可測,略顯滄桑松弛的嗓音在華麗莊嚴的寝殿中響起。

“文官到底不如武官有用。哀家之所以留着那些文官,不過是因為往後睿兒繼位之後,他們能成為最好的喉舌,幫忙說我們想說的話,扭轉我們想要的風氣罷了。如今嘛,還是要靠着你父親這些武官才能成事。”蘇太後說着,十分欣賞地看了一眼王婉,将她的手溫柔地從自己的膝上移開道:“你放心,往後睿兒繼位,你便是毋庸置疑的皇後,你父親更是我和睿兒永遠的恩人。”

“兒媳不敢奢望太多,只願能常伴母後和王爺左右。”王婉垂下頭顱,一臉溫馴的表情。

“這便是你的好處了。有你為皇後,哀家很是安心。至于那個柳氏嘛,分明出身詩書世家,卻總是虎視眈眈,與她那個母親十足十的相似。往後你要盡管彈壓住她,切記不可讓她給睿兒添亂。”

“是,兒媳記住了。”王婉的嘴角藏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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