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我答應你

第88章 我答應你

半月之後, 聽見外面有人說顧大人回來了，溫鸾才轉身慢慢從內室走了出來。過來量體裁衣的一位裁縫宋氏瞧見一身雪白素衣的她，不由得瞪着眼睛咽了咽口水。她來之前只知道是要給一位夫人做衣裳, 誰能想到這位夫人生得貌若天仙，舉手投足皆是風情, 身形該豐腴的地方豐腴, 該細瘦的地方細瘦，簡直是沒有一處能挑得出毛病來。

這也罷了, 再看外面剛剛走進來的顧大人, 亦是與這位夫人一樣宛若天人，風姿神隽。

“鸾兒。”顧景曜一見溫鸾，眼底便是一片喜不自勝。

見此場景，宋氏當即就紅了臉。她做裁縫多年，不知去過多少大戶人家，可誰家的大人也沒像這一位似的, 滿眼都是自家夫人，多餘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溫鸾有些嫌棄地咳了咳，又瞧見宋氏在旁，趕緊笑道：“耽誤您的時間了，我這便來。”

宋氏見她如此美貌又這般客氣, 心裏自然是一百個喜歡, 何況方才那位鹿兒姑娘給了雙倍的銀子, 就是怕自己多等。能給這樣的人家做活, 宋氏是一點脾氣都沒有，連連點了點頭, 又乖覺地退出門外笑等。

“外頭冷，我先做衣裳, 你且出去吧。”溫鸾對顧景曜一點都不客氣。“對了，事情了了？”

顧景曜點點頭。“柳雲湄與孫氏手上都有人命，所以便判了秋後問斬。本以為誠郡王府那邊還會有些說辭，沒想到一點動靜都沒有。柳懷愈得知寒煙死在孫氏手裏後沉默了許久，我今天聽前天去探望他的一位學生說，柳懷愈已經打算落發為僧了。”

“一介高高在上的夫子如今卻看破紅塵，也挺有意思的。”溫鸾嘲諷地扯扯嘴角，又催促道：“你出去吧。”

顧景曜應了下來，擡眸卻瞧見那宋氏在屋檐下站着看燈籠，便忍不住向溫鸾的額頭上吻了吻。“做一百件衣裳，好不好？”

“你瘋了？”溫鸾對于顧景曜這種時不時的親昵已經看淡了。反正兩個人做過夫妻，如今也是夫妻，只要不過火，她都能接受。只是，同床共枕到底是不可能的。

“想讓你整個冬天，每天都穿新衣裳。我方才進門的時候就囑咐了，只要是好看的綢緞，全都給你做一件。”他過分滾燙的嘴唇吻上她的眼眸。“你值得所有最好的。”

“那你可養不起。”溫鸾這樣說着，但卻心知事實并非如此，因為如今顧景曜又成了皇帝跟前的紅人，所以光是皇帝的賞賜就足以養活十個溫宅了。反倒是自己，因為話本一直沒發印出去，所以只能坐吃山空。

不過，不得不承認，顧景曜的确細心。但凡換季，便會請最好的裁縫上門，也會請最好的珍寶閣掌櫃上門任她挑選首飾。就連銀子也怕她不夠花，時不時就給鹿兒塞上幾千兩。

“好了，我先去書房，晚膳再過來陪你。”顧景曜輕聲囑咐着，很快走出了大門。這會，那宋氏才笑着走了進來。“大人待夫人可真好。方才大人還特意囑咐了，要小的給您挑最好的綢緞。”

溫鸾聽見這話，也不過淡淡一笑。好不好又能怎樣，若不是為了報仇，她才不會與他再次成婚。

她的腰身極細，肌膚又嫩得像水一般，害得孫氏每一個動作都十分小心，足足量了半炷香的功夫才量好。“方才您選的緞子小的都記下來了，做好兩件就給您送過來，剩下的也是兩件兩件送。”

“好，不急。”她并非沒有衣服穿，只是鹿兒很喜歡那種衣櫃滿滿當當的感覺。為此，還特意給她多打了兩個梨花木的大衣櫃。

“派人好生送掌櫃出去。”溫鸾吩咐完了，便見小丫鬟過來傳話，說有數位大人匆匆忙忙地進了顧景曜的書房。聽見這話，溫鸾便知道事有不妙，于是随意套了件嫣紅色氅衣，便去了花廳等候顧景曜。

不曾想，那幾位大臣剛進去沒多久便出來了，于是正好碰了個面對面。溫鸾少不得停下來應付幾句，那幾位大臣卻被這個紅衣白裙的少女驚着了。他們早聽說顧景曜金屋藏嬌，沒想到藏着的是這般的絕色美人。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些唏噓。這顧大人得了這樣的美人，還能将心思花在政事上，也真是不容易。

溫鸾并不知道這些人藏着怎樣的心思，只是見他們都已走遠，索性徑直進了顧景曜的書房。見她神色憂愁，顧景曜立刻迎上來替她抖了抖氅衣上的幾抹白雪，開口道：“無妨，蘇太後終于按捺不住了。”

“她要做什麽？”

“她拿出了先皇的一道遺诏，說先皇這輩子最鐘愛的景色便是北海之景，其最大夙願便是死後骨灰入海。由此，她提出以發代骨，将先皇死前所留的一束長發葬入北海。”顧景曜說着，眉宇間斂其幾分懷疑。“因是先皇遺诏，所以百官們都說不出什麽，就連陛下也只能暫時答允下來。”

“北海，距離鷺楚二州很近。”溫鸾回憶着之前看過的大盛輿圖，輕聲說道。

“是的。”顧景曜肯定了她的話。“海葬少不得要在北海停留幾日，自然要在旁邊的北海州選一處行宮。所以我猜，太後是想在北海州起事。陛下那邊有意不遂她的願，已經将行宮定在了距離北海州不遠的鹹州。鹹州是樞紐之處，左右各州的兵士都可随時應調前來，所以于陛下而言，是更穩妥的所在。”

“那麽，想必太後不會輕易答應。”

“不錯。此刻太後與陛下正在僵持。不過出行的日子已經定好，便在明年開春。那時春暖花開，正是海葬的好時節。”

“不管在哪……你覺得，太後手中的兵力和陛下手中的兵力，誰能更勝一籌。”溫鸾直擊要害地問道。

顯然這個話題顧景曜早有思忖，此刻他毫不猶豫答道：“如果邊境的人馬按兵不動的話，那麽陛下在盛京城除了我手下的一萬人馬，還有馮将軍手下的五萬人。而太後那邊，王将軍手下，則有四萬兵馬。若是去北海州的話，太後便只有鷺楚二州的三萬人馬。而陛下，鹹州左右的人手，至多也就只有兩萬。”

“所以眼下的關鍵是，是否能讓王将軍在盛京城按兵不動？”

“也不全是。如果王将軍在這裏按兵不動，那我又擔心蘇太後會有調虎離山的安排。所以，如果王将軍不動，那麽馮将軍也不能動。反過來，也是一樣。”顧景曜手裏捏着一枚紅色棋子，慢慢紮在地圖上北海州的方向。

“其實……如果行宮選在北海州也挺好的。”溫鸾想了想，忽然輕聲說着。她的聲音宛如一陣清風，讓顧景曜浮躁的心變得踏實不少。

“為什麽這麽說。”他問。

“因為北海州是個荒涼的地方，百姓們大多是漁民，要麽住在岸邊，要麽會随船出海。所以如果住在那，那麽即便真的有戰亂，百姓們也不會受牽連，更不會因此而葬送性命。”

溫鸾的話讓顧景曜有些許的默然，随後，他放緩了聲音，喉嚨略有一絲嘶啞道：“鸾兒，無論是北海州還是鹹州，其實更要緊的是，盛京也不會安穩。所以為防萬一，我必須要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想留下。我雖然沒有別的本事，但卻能寫一些話本，把太後等人的罪行全都寫出來。”

“之前所寫的，已經很有用了。鸾兒，蘇太後為人睚眦必報，如果讓她知道你留在盛京，那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還有一個選擇。”溫鸾如水般明豔的雙眸對上顧景曜的墨色鳳眸。“你帶我走，去北海。”

垂眸看着她嬌豔的臉，顧景曜是真的有一瞬間的動心。他承認，哪怕一刻，他也不願意與她分離。可是，他又決不能讓她涉險。

“鸾兒，你知道不可以。”他湊近了她的鼻翼，雪白肌膚嫩滑如脂，讓他心神蕩漾。

“我說過，我與你成婚是為了報仇。闱墨的仇，他妹妹的仇，我必須要替他報。所以顧景曜，我從來都沒在意過我自己的性命。如果你不能帶我去，我們即刻便和離。”她眼底依舊有水潤的光澤，只是那道光芒明媚堅毅，讓顧景曜很難說出一個不字。

“好，我答應你。你去北海也好，或許，你能想辦法，幫我勸說鷺楚二州的兵士和百姓。如果能取得他們的支持，那也是好事。”

“好。”見他答應，溫鸾的臉色好了許多。“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自涉險境的。我只是想看着誠郡王自尋死路罷了。而且，如果我不能做些什麽，我也會于心不安。”

“好。接下來我估計盛京城會有一陣動亂，能出城的人都會想辦法離開這裏。所以，答應我，這些日子你不要出門，幫我寫一本話本，我會将蘇太後和誠郡王的事都說給你聽，你要幫助我，讓百姓繼續看清他們的真面目。”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