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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自己用的席子,林落做起來十分地輕松,把幹草平鋪在地上。

然後像編東西一樣把幹草一把一把地編上,最後拿直溜的樹枝壓在邊緣,用獸皮繩綁上。

這樣席子四周不會散開,就像床墊一樣。

當林落把兩張席子編好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強在土坑裏生起火堆。

他站起身捶了捶腰,望着自己差不多幹了一下午的成果,十分滿意:“強,你把這兩張席子拿到土坑裏去。”

“好。”兩張寬大的席子在強手裏小了兩個號,輕而易舉地就提溜起來。

林落把自己放背包還有獸皮的地方騰開,讓強把一張席子放在地上,一張放到挨着床鋪的土坑壁,隔開泥土。

然後先把獸人戰士分發的灰色狼皮鋪在席子上,再放阿達給他準備的那條獸皮,最後是他自己在城用一個黑幣換的乳白色的獸皮。

望着這簡陋的床鋪,林落簡直恨不得鋪上去滾兩圈,到獸人大陸快一年了,這是他第一次能睡到稍微有點模樣的床。

之前不是裹上獸皮倒在地上睡,就是躺在硬呼呼的石頭上,他都快忘了躺床上是什麽滋味了!

路上奔波了兩個月,林落吃了一點強烤的肉就睡下了,強原本要去他的獸皮坑外守着,被林落叫住,讓他就在土坑裏休息。

他窩在新鮮出爐的床鋪裏,纖細的身體被灰色乳白色的獸皮包裹,只露出肩膀和臉:

“這裏有這麽多獸人戰士,有危險也能很快察覺,就在土坑裏睡吧。”

“背包裏還有一條厚一點的獸皮,你拿出來蓋上……”說着說着,他的眼睛就閉上了,呼吸平緩。

這些日子他的背包都是強拿着的,強知道裏邊都有些什麽東西,也知道他說的那條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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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條咩咩獸的獸皮,要用黑幣才能換到,他們從城來失落之城的路上,偶爾遇到大雨天氣,特別冷的時候,神侍大人會拿出來裹在身上,還問過她要不要一起。

但是對于獸人來說,他們的體格是最被獸神眷顧的,這點寒冷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

強沒拿獸皮,随便往土坑上一靠,在林落對面坐下。

第二天,或許是那個祭司看他們這幫人從大老遠來,讓他們睡了一個好覺,直到中午才派人來叫他們去前邊。

兩個月的功夫,足夠他們這二十人和能玩的玩到一起,形成一個個小團體,比如林落和紅雨,還有那個叫棕的女性獸人一起。

而另外兩個和他們一起在紅葉那裏學習的神侍顯然不喜歡林落,沒跟他們一起。

林落,紅雨,棕三人到了前邊,昨天和他們打過招呼,名為春的神侍站在一位男性獸人身邊,男性獸人穿着麻衣,披着幾種顏色交織的獸皮上衣,手裏拿着一柄黑色鐵制的權杖。

這個祭司的獸形應該是很兇猛的動物,被他的眼睛掃到的時候,林落有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

當他們這二十個神侍全部到了,這個祭司的聲音從前邊傳來:“你們都是被獸神選中的神侍,學過治療和祈福之術,到了失落之地後,你們要盡快适應這裏的生活,只要有獸人戰士從最前沿退下來,就要為他們療傷祈福。”

“春,待會兒你帶着他們去看看需要療傷祈福的獸人。”

“是,祭司大人。”春低頭道。

手持權杖的祭司低眉斂目,帶領林落他們向獸神表達崇高的敬意後便離開了。

他一走,那股讓人被壓着的感覺消失了,春道:“其他神侍都在為獸人戰士祈福療傷,我帶你們去看看,以後這些事兒就由你們自己來啦。”

她走在最前頭,帶着林落他們走向分布在神侍居住的土坑周圍的土坑,住在這些土坑裏的都是獸人戰士,他們才一靠近,獸人戰士就彎腰行禮:“神侍大人。”

春态度和曦:“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獸人戰士被春一問十分激動,“已經長到一起了,是春神侍您的福祉。”

春道:“我和新來的神侍去看看受傷的獸人戰士,過兩天我再去看看你的傷。”

獸人戰士滿面感激,退到一邊讓春和神侍們離開。

春帶着林落他們到了一個土坑前,住在裏邊的獸人立刻把獸皮拉開,瞬間,一股不好聞的味道沖出來。

林落偏着身體往裏邊看去,只見土坑裏躺着兩個獸人,他們什麽也沒墊的躺在地上,一個獸人臉紅紅地閉着眼睛,額頭上還有汗水,一個清醒着。

可是他的傷口看起來比另外一個獸人還要嚴重,左臂的前半臂不見了,斷口用某種葉子包着。

很快,他也會步旁邊那個獸人的後塵,傷口感染發炎,最後兩人一起死于炎症。

春的神色凝重而悲憫,對林落他們道:“從前沿退下來的獸人戰士,我們先為他們療傷。但要是療傷過後他們出現身體發熱,出汗的跡象,便昭示着獸神在召喚他們,我們就可以停止治療,為他們祈福了。”

春走進土坑裏,拉起那個肚子上有道傷口,已經出現發熱跡象的獸人的手,閉着眼睛念着林落他們在紅葉那裏學過的祈福語。

“獸神在上,請聆聽你最忠誠的信徒的禱告之語……”

發熱的獸人戰士痛苦地皺着眉,雙眼緊閉。

而旁邊還沒有發熱的獸人木楞地望着正在祈福的春和同伴,臉上的神色暗沉。

林落一顆心往下沉,他知道,這兩個獸人必死無疑,在沒有抗生素的獸人大陸,傷口發炎之後的并發症會在很短時間內奪走他們的生命。

祈福只不過是神侍給予他們的心理安慰罷了,有什麽用呢。

給獸人祈福完的春站起身,從土坑裏出來,他對林落他們道:“走吧,去看看其他獸人,另外一個獸人戰士的祈福應該就是你們中的幾人來為他進行了。”

春帶着他們到旁邊的土坑,這次這個獸人戰士的傷勢還算輕,當春把敷在上邊的藥渣揭下來之後,傷口除了有點泛白之外沒有發紅的跡象。

春臉上的凝重消散開,對這個獸人戰士道:“你的傷恢複得很好,再過一些時日就可以重返前沿了。”

獸人十分高興,對春行禮:“謝謝神侍大人。”

一下午,春就帶着他們在獸人的營地裏四處看望獸人,如第三個獸人那般恢複得不錯的在少數,很大一部分都和第一個第二個獸人一樣,都需要祈福。

還有一些已經死去的獸人正在被同一個土坑的獸人擡出去,春說,這些獸人已經徹底回歸獸神的懷抱。

一下午,他們能看到的獸人戰士只是一小部分,春說整個黑金王族的營地總共有他們今天下午逛的地方八個那麽大,有其他神侍負責。

每時每刻,都有獸人因為受傷被送回來,有獸人在神侍祈福之後死去。

回到神侍居住的土坑,林落望着剛剛由獸人送來的治療用的各種草藥,腦海裏全是今天下午見到的那些獸人。

阿達曾經跟他說過,獸人的身體是最好的,只要有一點恢複的可能,他們都會努力活下去。

那些獸人戰士受傷之後還是只能躺在地上,傷口直接接觸到地面,神侍們處理傷口也是嚴格按照之前流傳下來的方法,不管什麽樣的傷口,通通将草藥弄碎成糊糊敷上去。

而過大的傷口敷糊糊之前還用在火裏燒過的石頭烙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傷口的肉被烙糊,再包上弄碎的草藥。

而林落是從現代來的,他的爺爺就是村裏的赤腳老中醫,平日裏會帶着他到山上找草藥,炮制草藥,跟他念叨這些草藥的作用。

雖然獸人大陸的草藥跟現代的有很大出入。

但是他從紅葉那裏學到一些草藥的相關知識後就一直在交換貨物的地方尋找新鮮的草藥,然後弄一些很小型的動物回去試。

到現在已經試出幾種和現代藥草異曲同工的藥草。

一種是止血的,一種是具有遏制發炎的,還有一些治理小毛病的。

遏制發炎的那種草藥必須要新鮮的才有用。

一部分舂成沫敷在傷口上,一部分熬煮成水,而且它的根莖沒有用。

林落突然站起身,把騰空的背包拿着,對強道:“跟我去周邊采一點藥草。”

天快黑了,失落之地沒有高大的樹木,野外幾乎全是石頭和石頭縫裏生長的野草。

林落一手拿着一個火把,一手拿着樹枝扒開比他還要高的野草,草叢裏的各種小蟲子争先恐後地四散開來,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突然,他眼前一亮,望着長在雜草裏深綠色的一籠野菜狀的東西,趕緊蹲下身把所有老葉子摘下來放進背包。

然後扒拉旁邊,果然在旁邊發現了更多的一樣的藥草。

這東西跟林落記憶裏長得只有六成像,葉片肥厚,呈深綠色,邊緣是鋸齒型的。

它叫牛舌片,對遏制發炎、拔膿有特別好的效果,繁殖能力很強,往往發現一棵就能找到一片,摘掉老葉子後嫩葉還能繼續生長。

摘了滿滿一背包,林落把野草蓋回去,記住這個位置,帶着強回土坑拿了些東西,直接往今天春帶他們第一次去的獸人戰士的土坑走去。

“神侍大人。”

“神侍大人你到這裏來有什麽事嗎?”穿着神侍身份象征的麻衣,林落出現在獸人營地裏引起了獸人的注意,紛紛給他行禮。

林落站在熟悉的土坑前,對詢問的獸人道:“我來為裏面的兩個獸人戰士祈福。”

不确定牛舌片有沒有用,林落沒說自己是來給兩個獸人療傷的,給了別人希望又落空,對他們無異于二次傷害。

不如就這樣,他遵從自己的心,成不成就看牛舌片的作用和獸人的身體。

就算真不成,也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詢問的獸人低下頭,面色有些麻木,噬獸族蠶食獸人大陸一百多年來,死去的獸人太多了。

一旦被各部落送到跟噬獸族的戰場,很少有能夠回到自己原本的部落的。

而像他們這些到了最前沿的獸人才知道。

要不是有狂獸在前邊擋住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噬獸族,別說大林王族,其他王族恐怕都被噬獸族占有。

詢問的獸人對着土坑道:“神侍大人前來為傷者祈福。”

獸皮從裏邊拉開,四個沒有受傷的獸人站起身,對着林落行禮。

林落看向那兩個躺在地上的獸人,跳進土坑,他一點點揭開已經因為發炎而引起高熱的獸人傷口上的草藥糊糊。

頓時,就看見獸人肚子上巴掌寬,十五厘米長的傷口紅紅的,裏邊全是白色的膿液,肉腐爛的惡臭味從裏邊散發出來。

林落手頓了一下,他這三腳貓的功夫實在判斷不出爛到肚子裏沒有,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

把已經幹掉的草藥糊糊揭下來放到一邊,林落拿出自己裝水的竹筒,塞進新鮮的牛舌片老葉子,然後用剝了樹皮的幹樹枝舂碎,再一點點地把糊狀的牛舌片放到他的傷口上。

足足舂了三次,才把他的傷口全部覆蓋。

“有薄一點的獸皮嗎?”他擡頭問站着的四個獸人。

四個獸人點頭。

林落道:“你們撕成這麽小的一塊,長一點,要能夠把他的肚子給纏住。”

獸人們立即從角落裏拿出一塊獸皮,鋒利的爪子一劃,就是林落說的樣子。

林落接過來,讓強過來幫忙,叫他幫忙擡着這個獸人的身體,用獸皮将牛舌片的糊糊裹住,在他的腰後邊打個結。

接着他開始處理另外一個獸人的傷口,這個獸人還沒有昏迷。但是臉色蒼白,斷臂那裏也和已經處理好的那個獸人一樣包着糊糊。

林落望着他的眼睛,道:“我看一下你的傷口。”

獸人聲音有些冷:“神侍大人,你不是來給我們祈福的,對嗎。”

林落神色不變,“今天春神侍說将由我們給你們祈福,恰好我現在有空,就來了。”

斷了手臂的獸人不說話了,躺在地上了無生氣的模樣。

林落向着他的斷臂伸出手,獸人偏過頭去,閉上眼睛,林落知道他這是不反對自己碰他的斷臂了,低下頭仔細看了看他的斷臂,把上邊的草藥糊糊弄下來。

他的斷臂顯然是被什麽東西一口咬下來的,斷口上邊還有被撕碎的痕跡,下邊則被滾燙的石頭烙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肉烙糊,暫時地止住血。

可是這會兒糊掉的肉已經開始稀爛,從裏邊流出血水。

林落不禁皺着眉,光是這麽看着,就覺得痛了。

他和之前一樣把牛舌片舂碎,包到獸人的斷臂處。

然後對其餘四個獸人道:“你們幾個在地上鋪兩塊幹淨點的獸皮,把他們放在上面,最近天氣開始冷,注意別讓他們再受涼,過會兒我再來。”

“對了,取水的地點離這裏不遠吧?”

四個獸人搖頭:“不遠,失落之地河多,在我們營地旁邊就有一條河。”

林落點頭:“那你們拿一條獸皮撕成塊狀,拿到河裏打濕,然後蓋到他的額頭上……”

林落指着那個已經因為發炎而高熱的獸人,“記住,捂在頭上的獸皮變燙了就換一條。”

然後他回頭對強道:“你跟着弄濕獸皮的人一起去,順便把這兩個竹筒裝滿水,拿回我住的地方。”

“是。”強把兩個竹筒杯子拿上,跟打濕獸皮的獸人一起出去。

林落也回去,先把火升起來,将有凹槽的石頭架在上面,等強帶水回來後開始熬煮牛舌片。

凹槽裏的水一點點變少,剩下的水滿滿變成黃綠色,最後成了褐綠色。

林落把牛舌片水倒到竹筒裏,再次去受傷的兩個獸人那裏,讓他們一人喝了半竹筒。

一晚上,又是找藥又是處理傷口,最後,當他把一竹筒牛舌片水喂給兩人後,外邊的夜空已經繁星遍布。

那幾個獸人可能不知道林落在做什麽。

但跟着他的強已經覺察到他在做的事。

強望着在活動手臂的林落,“神侍大人……他們能好起來嗎?”

林落搖頭:“不知道。”

強點頭:“等噬獸族被驅逐出獸人大陸,會有很多獸人回到他們原來的部落吧。”

林落望着強:“你呢,你是什麽部落的。”

強搖頭:“我沒有部落,我是大月城的獸神殿收養的流浪幼崽,神侍身邊的獸人都是我們這樣的被獸神殿收養的流浪幼崽。”

“一旦分到神侍身邊,就終身不得離開神侍,除非——”

林落望着他:“除非身為神侍的我死去?”

強應道:“是,我一定會保護好神侍大人。”

林落邁開腳步往自己的土坑走去,叫上後邊的強。

突然,就在林落走到自己的土坑邊上的時候,看到一個影子鬼鬼祟祟地在自己土坑旁邊窩着。

發現他們回來,影子一下子竄出去,幾個跳躍消失在衆多的土坑裏。

強縱步就追上去,林落回土坑裏四處查看,發現土坑裏的東西都沒少,就是被翻亂了,床鋪上的獸皮亂七八糟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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