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走出月樓書館,子春猶如重回人間般,重重舒了口氣。這地方于他來說就跟西游記裏的盤絲洞一樣,裏面都是吃人肉的妖精,實在是太吓人。
商羽拉他出來,他自然大喜過望,覺得少爺是迷途知返,終究還是未走上那條纨绔之路。
他将手肘從對方掌中抽出來,頗有幾分激動道:“少爺,我就說不該來這種地方。”
見商羽沒說話,他又去拍拍他。
商羽依舊呆呆的沒任何反應。
子春好奇歪頭去看他,卻見搖曳紅燈下,對方臉頰蒼白如紙,連嘴唇都沒了血色。他吓了一跳,忙扶住對方問道:“少爺,你怎麽了?”
商羽緩緩轉頭看他,淡聲道:“我沒事。”
子春見他這模樣,哪是沒事的樣子,又急忙問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商羽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口氣,道:“走,我們回去吧。”
在車裏候着的安勇,見兩個孩子這麽快出來,驚訝道:“少爺,怎麽這麽快?”
雖說頭回來開葷的少年人,快一點很正常,但這般快也實在是令人驚訝,說完這句,又怕傷了商羽的自尊,忙補充道,“也不聽幾首小曲兒?”
商羽不說話,只走到車後排座,将門打開,一言不發坐了進去。
安勇不敢再多問,等兩個孩子上車,自己坐進駕駛座默默開車。
子春坐在商羽身旁,雖然少爺經常令人捉摸不定,尤其是這兩年,性格更是乖張莫測,但兩人日日一起同吃同住,從對方表情裏還是能看出情緒。
眼下的商羽,顯然心情十分低落,應當是遇到了什麽不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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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春絞盡腦汁想了想,剛剛他一直跟在一旁,只知在屏風裏,少爺似乎是沒來由将人家姑娘推開,可見不愉快大概就是來自這裏。
他伸手去握商羽的手,正驚訝那手怎麽這麽冰涼,商羽忽然像是觸電似的,将他手甩開。
“少爺……”
商羽靠在椅背閉上眼睛,冷聲道:“別說話,我想安靜會兒!”
前面的安勇偏頭用餘光打量了眼身後的人,暗道只怕是真在妓館裏受了什麽挫。
車子一路開會金公館。
商羽全程沒再說話一句話,下車也是一言不發,自顧大步往主樓走。子春匆匆忙忙跟上,喚了兩聲,見對方不搭理自己,也只能作罷。
金公館奢華的客廳中,金老爺正躺在沙發抽大煙
金靈毓是知道兒子今晚要去哪裏的,他對此樂見其成,兒子已經十七歲,他們王公家的兒子,哪個十七歲還沒開過葷?
因而他還專門把汽車和安勇讓給兒子,自己在家待着。
此刻見商羽走進客廳,正躺在沙發抽大煙的他,立刻站起來,笑容可掬道:“商羽,這麽早就回來了?怎麽?是月樓書館的姑娘伺候得不好麽?”
商羽停在沙發兩米之外的距離,冷然地盯着父親,卻并不回話。
金靈毓望着兒子的目光,忽然心中一驚,被大煙熏壞的腦子,也稍稍清明。
這眼神……
他是見過的。
很多年前,那時兒子才六歲,第一次發癔症,昏迷兩天後再醒過來,看向自己時,便是這眼神。
憎恨,厭惡,鄙夷……仿佛不是看父親,而是看仇人。
其實在更早的時候,兒子與自己也是很親的,也會跟自己撒嬌親近。
一切都是從那次開始。
他幾乎下意識打了個寒噤,咧嘴一笑:“商羽,那你早點休息,爸爸上樓了。”又對子春道,“小春,好好伺候少爺。”
“好嘞,老爺。”
金靈毓幾乎是在兒子的的冷眼注視下落荒而逃。
“少爺,我們也回房吧?”
商羽依舊沒說話,但邁開步走,朝西樓走去。
回到屋中,他像是卸力一般倒在沙發,子春見狀想了想,去找暖水壺,倒上一杯熱水,碰到他跟前:“少爺,您喝點水。”
商羽睜開眼睛看向他,先前那種冷冽淡去不少,卻仿佛又多了一絲罕見的憂傷。
子春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蹙眉憂心忡忡問:“少爺,你到底怎麽了?”
商羽終于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像是費了很大力氣:“小春,我病了。”
“啊?”子春忙放下水杯,伸手去碰他的額頭,見他并未發燙,稍稍松了口氣,“少爺,你哪裏不舒服?”
商羽道:“我得了金靈毓一樣的病。”
子春越發一頭霧水:“老爺有什麽病?”
商羽道:“你不懂。”
子春急道:“那你快告訴我啊,我好讓榮伯去給你找大夫。”
商羽搖搖頭:“這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
“啊?治不好嗎?”
商羽閉上眼睛:“嗯,治不好。”
子春坐在他身旁,憂心忡忡道:“那到底是什麽毛病?我怎麽從來也沒瞧出來?有沒有哪裏疼?”
商羽道:“不疼。”
子春又問:“是哪裏不舒服嗎?”
“也沒有。”
“不疼也沒有不舒服,那算什麽病?”
“大概算心病吧。”
“心病?”子春忽然想到他從前的癔症,莫非就是跟這個有關?他想再多問幾句,見對方神色蒼白倦怠,到底還是作罷,轉而道,“少爺,我去給你放水,你洗了好好睡一覺。”
*
也不知為何,子春覺得今晚的商羽,好似特別柔弱可憐,又想到他有從娘胎裏帶來的心病,心中便越發心疼,待兩人洗好上床後,便忍不住像很早之前那樣去抱他。
那時兩人尚小時,商羽每次發癔症,他都緊緊抱住他。後來兩人長大了,商羽發癔症少了,他就很少那般抱他了。
他挪到商羽那側,伸手将對方抱進懷中。無奈如今的商羽已經是個成人的身子,比他高也比他大只,如今想要一把将人抱進懷中,已經相當艱難。
還沒擺好姿勢,商羽忽然伸出雙手,将他攬進懷中,兩人便成了一個标準的擁抱。
子春小聲道:“少爺,沒事的,不管什麽病,有我陪着你呢。”
商羽問:“你會陪我多久?”
子春笑嘻嘻道:“陪你一輩子,就算以後我去別的地方幹活兒,有空也回來陪你。”
商羽嗤了聲:“你還想去別地兒幹活呢?這麽傻,不怕被人賣了?”
子春道:“男子漢大丈夫,總要成家立業的。”
“你還想成家呢?”
“那總得成,少爺你比我大,還要先成呢。”
“我不成家。”
“少爺,你說傻話呢。”
商羽沒再說話。
*
翌日清晨,子春迷迷糊糊醒來,他與商羽抱着睡了一晚,也不知是被子太厚,還是商羽身體太暖,他只覺得周身都熱烘烘的。
“少爺,你又抵着我了?”
他如今已經十六歲,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該懂的人事,也懂得差不多,已經知道商羽隔三差五早上這樣是什麽情況,因為他自己也時不時有過。
他知道,這是因為他與商羽都長大了。
往常他一提醒,商羽就會立馬起來,跑去盥洗室。但今日對方卻只哼哼兩聲,繼續攬着他,又伸手拉過他的手挪下去。
“小春,你給我摸摸。”
子春與他親近慣了,往常也不是沒一起洗過澡。他對倫常的理解,只在于男女之間,因而也并未覺得商羽的要求有什麽問題,只是邊動邊好奇道:“這樣就舒服嗎?”
“嗯。”商羽從喉嚨間發出一聲低低的喟嘆。
過了片刻,子春忽然嘿嘿一笑:“少爺,你小鳥變成大鷹了。”
商羽悶聲道:“別說話!”
“哦。”
子春看着商羽閉着眼睛泛紅的面頰,以及漸漸沉重的鼻息,知道自己讓他很舒服。讓商羽舒服這件事,他總是願意賣力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子春咦了一聲:“少爺,你尿我手上了?”
商羽掀開被子,将子春被自己弄髒的手拿上來,皺了皺眉,又神色莫測地看了眼對方懵懂的表情,閉眼嘆息一聲:“快去洗手。”
子春點點頭,喜滋滋跑去盥洗室,他心情相當不錯,因為自覺剛剛讓少爺很舒服。
等他一出去,商羽便手腳大開,癱在床上,怔忡地往着天花板。
他這跟金靈毓一樣的病,是徹底确診了。
昨晚月樓書館的姑娘,剛碰上他,他身體就本能抗拒,可剛剛子春碰他,他只覺得渾身舒爽,連心裏頭都被莫名的悸動填滿,甚至有鐘想将對方揉進身體裏的沖動。
以至等那陣爽快過後,心裏頭不由得生出一股自我厭棄。
“少爺,我洗好了,你也快起來洗漱吧?”子春從盥洗室去而複返,趴在門口笑嘻嘻道。
商羽默默看着他,半晌不說話。
子春見他躺這不動,眨眨眼睛走過來,蹙眉問道:“少爺,你怎麽了?”
商羽道:“小春,你剛剛覺得惡心嗎?”
子春不明所以:“為什麽惡心?”繼而又恍然大悟般問道,“是因為你尿我手上嗎?那有什麽,你小時候還滋我一身尿呢。”
商羽木着臉看他:“我看你是真傻。”
子春皺鼻道:“少爺,我剛不是伺候你很舒服麽?怎麽翻臉又罵我?”
伺候?
也難怪他覺得理所當然。
商羽望着他默了片刻,坐起來淡聲道:“是很舒服,以後要經常這樣伺候。”
子春點頭笑道:“少爺舒服就行。”、
商羽起身下床,越過他往盥洗池走,走了幾步又說道:“還有,那不是尿。”
“我說怎麽這麽奇怪。”他腦瓜轉而轉,調動起所有認知,終于意識到什麽似的,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個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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