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1932年春,北平東交民巷。
廣慈醫院,一個衣衫褴褛的男子,抱着一個六七歲小孩,大喊大叫着往門內沖。
“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孩子!”
只見他懷中孩子身體抽搐着,口吐白沫,兩眼翻白。醫院裏頓時一陣嘈雜,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醫生,帶着兩個護士迎上來,将孩子接過去,一邊往診室走,一邊問身後心急如焚的男人:”孩子什麽情況?”
男人道:“孩子這幾天一直喊肚子疼,上吐下瀉的,今兒下午忽然就疼得不行了。”
醫生又問:“哪邊肚子?”
男人:“右邊。”
醫生将已經疼得昏昏沉沉的孩子放在診斷床上,掀開有些破舊的衣服,伸手摁了摁右下腹,男孩疼得翻着眼皮嗯嗯兩聲。
醫生又将男孩嘴巴掰開,檢查了一番舌苔,皺眉道:“右腹部闌尾處按壓有腫塊,患者能清晰感受到疼痛,舌苔厚白,是急性闌尾炎,初步斷定已經穿孔流膿,需要馬上手術。”
旁邊的護士回道:“好的許醫生,我們馬上準備。”
*
一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剛剛那衣衫褴褛的男人,急忙上前抓着出來的醫生道:“大夫,我孩子怎麽樣了?”
醫生輕笑道:“不用擔心,手術很成功,在醫院觀察三天就好。”
“好好好!”男人抹了抹頭上的汗,如釋重負般鞠躬,“謝謝大夫。”
旁邊一個小護士端着個小托盤走上來,指着上面一塊爛肉,道:“好什麽好?瞧瞧闌尾都爛成什麽樣子,腹部都已經灌膿,也幸虧我們許醫生醫術好,要是再晚一步,你家孩子能不能救過來就就不好說了。”
Advertisement
男人聞言愣了下,忙要給醫生下跪。
醫生趕緊将他扶住,好笑地搖搖頭道:“治病救人是醫生本職工作,大哥不用這麽嚴重。”
男人依舊是感激涕零:“謝謝……謝謝大夫。”
醫生點點頭,越過對方朝辦公室走去。
*
及至回到辦公室,卸力般坐在辦公椅上,醫生才想起口罩還沒摘,于是擡手将口罩拿下來,露出一張英俊斯文的面孔。
正是已經長大成人的許子春。
子春深呼吸了兩口氣,轉頭看向外面,發覺天空竟不知何時露出了一截瓦藍。
他是去歲秋天回的北京城,沒多久便入了冬,及至到現在已是新歷四月,好像天氣就一直沒好過。
先是冬日下了幾場暴雪,路上的雪堆了兩尺高,從賃的公寓到醫院,原本幾分鐘的路,每回要走上快半個鐘頭。等翻過年,冬天一過,入了春,又來了沙塵暴,天空成日灰蒙蒙,實在是令人心情沉悶。
眼下這樣的天,已是多時未見。
他正要将窗戶打開,去呼吸新鮮空氣,身後的房門被人敲響。
“進來!”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同樣穿着白大褂的男醫生走進來,笑着道:“青茂,你要下班了吧?有事要忙嗎?”
子春搖搖頭:“沒什麽要忙,師哥有事?”
男人名叫陳時年,字遠聞,比子春先進醫院兩年,因為兩人進醫院時帶他們的是同一位主治醫生,便以師兄弟相稱。
陳時年舒了口氣,笑眯眯道:“我約了佳玲去看電影,可剛剛要下班時忽然接到一個出診電話。”
佳玲是他的女朋友,兩人已談婚論嫁。
他還沒說完,子春就笑着打斷:“在哪裏,我替你去。”
“那就謝謝青茂師弟了。”男人笑着抱拳作了個揖,“史家胡同十六號院兒,說是小孩發燒。”
說完便揮揮手,像個快樂的雀鳥小跑着出門,想來是因為今晚可以準時去赴心上的約。
廣慈醫院是一家德國醫院,前幾年北伐勝利,軍閥割據的亂世暫時平息,南京成了首都,北京改名北平。原本只服務外國人和達官貴人的廣慈醫院,擴大規模,開始大量收治平民,華人醫生護士也多起來。
去年從德國留洋回來的子春,順理成章進了廣慈醫院做醫生。
關于他去留洋這件事,還要從金家變故那年說起。
那時他從天津回到德興醫院,只覺得像做夢一樣,總想着一夢醒來,商羽還在。成日渾渾噩噩,做什麽也提不起勁兒,哥哥和師父見他也是唉聲嘆氣。
及至隔年春天,德興醫館或者說師父遇到了件大事,一個病人腹大如鬥,師父診斷出肚子裏長了瘤,給他開了藥,然而吃了一個月也沒緩解,後來在家昏死過去,被家裏人送來醫館,師父見他那模樣,說是沒了救,讓準備後事,家人不死心,死馬當活馬醫,将人又送去廣慈醫院,裏面的洋大夫,當即開刀剖肚,成功将瘤取出,又過半個月,那人竟是完全恢複。
師父因為這事兒,一病不起,說老祖宗的東西不管用了,這西洋的醫術,也跟洋槍洋炮一樣,打得他們這些老大夫措手不及。
那時北伐還未完成,但北伐軍勢如破竹,南京的國民政府為培養新人才,選拔大量年輕人公派留學。
師父見他暮氣沉沉,沒了一點年輕人的鬥氣,便趁着還有一口氣,寫了舉薦信,托人将他弄進當年公派留洋名單,送去德國學醫。
臨行前,他剛好年滿十八,師父為他取表字青茂,盼他撥雲霧見青天,茁壯成長,如松柏之茂。
子春沒想過自己這輩子竟然還有機會留洋上大學,新環境帶給他巨大沖擊,每天光是學習就已疲于奔命,心中那如被掏空的一塊傷痛漸漸被填滿掩蓋。
去年,他以年級第一的成績從醫學院畢業,回到祖國,進入廣慈醫院當醫生。
轉眼便是大半年。
*
不想病人等着,雖然腹中饑餓,子春也顧不得先吃東西,收拾好藥箱就趕緊出門。
做醫生便是這樣,忙起來常常連飯都沒工夫吃。
史家胡同與東交民巷同屬東城,距離不遠,子春叫了一輛三輪車,聽說是大夫出診,車夫猛踩踏板,一路飛奔抵達史家胡同十六號院大門口,只用了十幾分鐘。
子春付錢道了謝,站在這棟大宅門前,擡手扣響了朱紅大門上的銅鋪首。
大門很快從裏打開,開門的是個穿着青布短褂的嬷嬷,見到門口提着藥箱的子春,忙道:“是廣慈醫院的大夫吧,快進來!我家小姐快燒一天了,吃了藥也退不下去,又怕去醫院,大夫您快來瞧瞧。”
子春點點頭,從善如流跟着女傭往裏走。
史家胡同自前清以來,就是達官貴人名人雅士聚集地,多是大宅院。這座十六號院而也十分氣派,進門先是一道雕花影壁,一路穿過兩個寬闊的庭院,兩道垂花門,一條抄手游廊。
沿路綠樹花圃,魚池假山,無一不巧奪天工,是一棟非常講究的別致大院,顯然是個富貴人家。
及至到了第三進院子,女傭才領着子春在一扇半開的門前站定,大聲對裏道。“太太,大夫來了!”
屋內頓時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走出來的是個身着陰丹士林長旗袍的年輕女子,盤着頭發,身形高挑,面容白皙圓潤,只是眼下目帶愁容,看到子春時,稍稍愣了下,才問道:“你是陳醫生吧?”
子春說:“陳醫生臨時有急事,我是他同事,姓許。”
女子點點頭:“許醫生,您快請進,幫忙瞧瞧我女兒,這都燒了一天也不退。”
子春随她進屋,穿過一道隔扇門,來到內間的雕花架子床前。
床上錦被中,躺着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姑娘,也與她母親一樣,生了張圓潤的白皙小臉,可惜帶了些蒼白,此時似是因為不舒服而蹙着眉頭。
見到子春走過來,先是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然後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藥箱,吓得便往被中縮。
女子道:“這孩子最怕就是大夫,原本要帶他去醫院,大哭大鬧的,只能作罷。”
子春瞧了眼從被子裏小心翼翼探出半張臉的小姑娘,笑道:“小孩子怕打針吃藥很正常。”說着,方向手中藥箱,将手伸向小姑娘額頭,笑眯眯柔聲說道,“小姑娘,讓叔叔看看你還燒不燒?”
他生了一張人畜無害的俊秀臉,說起話來如沐春風一般,來醫院這大半年,但凡遇到哭鬧不配合的小孩子,只要他一哄,十個九個都會老實下來。
醫生護士遇到搞不定的小孩,都會跑來叫他幫忙。
眼前這小姑娘顯眼也一樣,看着他眨眨眼睛,自動地将小臉探出來,見他拿出聽診器也乖乖讓他聽。
仔細檢查一番,子春道:“太太不用擔心,令媛就是普通傷風感冒,我給他開一點發燒藥,先吃兩頓,如果退了燒,就不需再吃。其他的藥一日三次,兩天後,還沒好轉的話,馬上來醫院。若是不嚴重,又碰到下班時間,也可以打電話,讓我們上門複查。”
說着從藥箱裏取出兩份藥遞給女人。
女人忙不疊點頭,似乎是舒了口氣:“謝謝許大夫。”
子春笑道:“不客氣。”說着又拿出自來水筆和病歷紙開單子,開完後遞給女人簽字。
女人接過單子,随口問:“我寫我家先生名字可好?”
子春:“都行。”
等女人簽好,子春接過掃了眼上面那三個娟秀小字,金佚名。
他看到這個姓氏時,心中如被細針刺下,但很快就消失殆盡,畢竟這大半年這樣的姓氏見了太多。
然後又落在那名字上。
大名取作佚名,倒是少見。
他将單子收好,接過金太太的診費,起身道:“金太太,那就告辭了。”
因為有女兒要照顧,金太太只送他房門口,便吩咐剛剛那女傭送客。
“大夫,您慢走!”
“好嘞。”
此時已是暮色四合,沒見着胡同裏有車,子春只能往先步行往外走。
這條胡同很寬敞,足夠兩架馬車并行,自然也容得下一輛小汽車穿行。走了沒幾米,便有一輛黑色雪佛蘭從前方駛進來,子春忙讓到路邊繼續往前走。
及至快走到路口時,也不知想到什麽,他下意識轉頭往身後看了眼,只見那黑色小汽車正是停在十六號院門口。
暮色中,司機先下車走到後車門前,将門打開,一個身形挺拔高大的男子從後座下來。
他身穿一件黑色長風衣,留着一頭當下摩登男青年們流行的英式短發,看起來氣度不凡。
子春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人已經邁步走入院門。
他心想,這大約便是那十六號院兒的男主人金佚名先生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