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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索爾的視角來看, 塞爾溫實在不像是個中庭人。

倒不是說科技與魔法的分別——作為曾經的樞紐之一,米德加德肯定也有屬于自己的法師,雖然大部分中庭人都與法術無緣, 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這片土地上的神秘傳承。

這種差異也不來自于力量, 擁有超級力量的地球人他同樣見識過幾個, 比方說史蒂夫·羅傑斯和那個一直想跻身于複仇者當中的紐約未成年。

帶給他異常感的是另外一些方面。

比方說他熟練地捋着噬元獸的後背, 将那只姜黃色的貓連同他口中的觸手一道提起來的時候;又或者是他在輕易接近神盾局收容的怪物, 卻沒有任何畏懼心理的時候。索爾在遠處看着醫生處理各種醫療亂象,偶爾會恍然眼前這個人竟然也是米德加德人之一。

阿斯加德的王子在宇宙當中交游廣闊, 甚至還專門學過格魯特語, 見識過的宇宙民族絕不在少數,而他隐隐約約有種預感, 眼前的這個人并沒有将自己視作是周圍所有人的同類。

又或者,他在平等看待着自己以外的一切。

“這好像是當地特産的麥酒。”

索爾将一個大玻璃杯放在桌上, 杯中流淌着金色起泡的液體:“喝點嗎?”

塞爾溫接受了對方的好意,舉杯抿了一小口,又将玻璃杯放回桌前。

許多文學藝術作品喜歡将英雄與酒關聯到一起,但對于塞爾溫本人而言, 他其實并不太愛喝。

能喝, 不會喝醉, 但不會主動喝, 他對酒精的攝入保持在一個非常克制的程度, 發自內心覺得任何名酒和酒莊都比不上可口可樂公司的影響力。

好在索爾現在也不是打算和什麽人拼酒, 他只是天性比較熱情,見誰都願意多聊兩句。如果這一次旅途順利的話, 拿到命運的紡線之後,他就将想辦法回歸阿斯加德——在彩虹橋被關閉的當下, 他更需要想方設法和諸多阿薩神站在一起。

“雖然……我是說,雖然那個洛基他已經死了。”

索爾在挑起這個話題的時候有些猶豫,他先是盡可能讓自己不引人注意地看了洛基一眼,發現對方正坐在飄窗前看書時才悄悄松了一口氣:“你怎麽看待格爾的話?還有三女神們的說法。”

複仇者們暫且認可了老洛基才是預言當中的那個洛基,并且也一致同意了他們修複世界的旅途,可索爾的心底卻仍舊有些惴惴不安——倒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兄弟,洛基這個人總喜歡搞些稀奇古怪的惡作劇,但在真正的大是大非面前,他确信對方對母親的愛不輸于自己。

所以他一定不會期待那個衆神走向死亡的結局。

然而他的心底卻總有些聲音在說,一切不會這麽輕而易舉的結束。

“未來視并不是特別特殊的力量。”

塞爾溫先從預知未來這種能力本身說起:“如果說預知的魔眼,僅僅地球擁有這種力量的魔術師就有好幾人;如果還要算上歷史當中那些如今已經去世的預言家,那麽能夠預知未來的地球人簡直多得不像話。”

而這種魔眼的差別在于精度和時間。

最低等級的未來視只能看到幾秒鐘之後的未來,但在歷史上,有些知名的預言者能夠精确捕獲到千年以後的某些片段。“能夠看到連續的時間而非碎片圖景”同樣也是視覺優秀的特征,以這一點為考量标準的話,大部分中庭人就又顯得不合格了。

如果托尼·斯塔克本人在這裏的話,他或許會解釋更多——比方說基于混沌理論,人類當前沒有辦法對太遙遠的氣象信息進行計算,因此天氣預報目前堪堪停留在半個月的水平,這還是氣象專家們努力的結果。

如果将這個結果放在古代,多少也能稱得上是個有幾分本事的預言家了。

又比如,以當前版本的研究進度來說,這個世界從微觀角度上來看上充滿随機性,越是遙遠的未來就越難從數值上進行測準,更不用說基于這個結果進行未來預知。

但塞爾溫并不是斯塔克,他用自己的經驗給出了判斷:“我見過兩頭擁有預知能力的龍互相打架,擁有這份力量并不能保證其中的某一頭能一直戰勝另一頭。”

索爾也聽不懂斯塔克說話,他覺得塞溫這種程度的表述就很對自己的胃口:“其中哪一個贏得多一些?預知能力更精準、看得更遠的那個嗎?”

“力氣更大的那一個。”

塞爾溫說。

那沒事了。

*

雖然擁有詭計之神這個名號,但在三人同住一室的這段時間裏,洛基其實很少說話。

他捧着一本叫不出名字的書坐在飄窗前,每隔一段時間向前翻一頁,安靜得像是這個房間的一部分。

塞爾溫已經無聊到和索爾互相掰了兩輪手腕(為了防止桌子被破壞,雙方暫時不分勝負),洛基卻自始至終坐在原處,就連頭發絲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

就那麽好看嗎?

塞爾溫很好奇的過去看了一眼,發現他一個字他都不認識,整本書裏都是不知名語言構成的亂碼。

他從上到下俯瞰的陰影投在書頁上,似乎是打擾到了洛基的閱讀,對方很不悅地回頭:“剛剛那些聒噪的活動已經不能滿足你了嗎?”

塞爾溫被質問得有些莫名:怎麽攻擊性這麽強。

他猜測,是不是對方還沉浸在命運女神帶來的壞情緒當中,但塞爾溫剛想說點什麽,洛基就擡起手,手背朝外地揮了揮,試圖将他趕開:“如果你實在沒什麽事幹的話,可以去嘗試拔索爾的錘子玩,不要打擾我看書。”

塞爾溫:“……”

确認過,相較于當初在沃克麥爾的時候,他的攻擊性就是變得更強了。

索爾一副很習慣的樣子,走過來拍拍塞爾溫的肩膀:“他一貫如此,很讨厭別人打擾……我們以前在他的魔術工房附近打鬧,希芙險些被法術變成禿子。我求了他半天,最後還是母親出面,他才肯把希芙的頭發變回來。”

塞爾溫被帶着倒退了兩步,似乎在幹擾消失之後,洛基就又可以繼續心無旁骛地閱讀,旁若無人地将自己手裏的書向前翻了一頁。

于是賽爾溫說話的聲音都小了一圈,幾乎是帶着氣音:“我總覺得他的心情不太好。”

“他就是莫名其妙會這樣。”

索爾也用同樣小聲的音量回答:“幾千年裏,我一直都弄不明白這個。”

或許神就是這麽奇奇怪怪的,賽爾溫想。索爾的錘子正豎着放在桌子上,他伸手上去嘗試着拔了一下,稍微用了些力氣,但錘柄紋絲不動。

據說這把武器是用烏魯金屬制作的,能夠流通大通量的魔力,由死亡恒星的內核所締造。

索爾很得意:“只有真正的英雄才可以配得上雷神之錘!”

據說托尼·斯塔克燒掉了兩個大載荷的作動缸都沒能成功,塞爾溫回憶了一下鋼鐵戰衣的力氣,将自己右手臂的袖子又往上撸了一點。

“我不會把這個桌子也跟着破壞掉吧。”

最壞的結果是他們要為這場用來打發時間的較量賠錢,而在場的三人裏,唯一能夠支付QP的是洛基,塞爾溫猜想對方應該不是很想因為這種瑣事額外付費:“如果是讓錘子基于概念層面和桌面固連,我掏不起破怪公物的賠償金。”

“這是尼達維工匠的巅峰之作,不會犯這種小錯誤。”

索爾似乎是早就已經習慣了各種人來玩這個“挑戰雷神之錘”的游戲,很輕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誰能真正舉起妙爾尼爾,誰就會成為阿斯加德天命中的新王。”

“事先說好,我對這個允諾一點興趣都沒有。”

塞爾溫緩緩伸手,握在了錘柄上:“就是很好奇,如果我們先在去飛船的外面,在真空環境下,這個錘子會不會自動吸附到周圍的某些物體上。”

他當然沒有打破窗戶飛出船艙的打算,整艘客艙當中的模拟重力系統運轉良好,但一個常識是,灌注大劑量的魔力可以使一些原本牢不可破的概念法術短暫失效。

暮然地,塞爾溫手肘的位置,一截森白的尖銳骨骼向後穿出皮膚。

周圍的空氣因為魔力水平迅速拔高而激蕩起來,塞爾溫的右手指甲變得尖銳又鋒利,握在妙爾尼爾的錘柄上,幾乎像是龍的利爪。

從張開的書頁後面,洛基都忍不住露出半張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邊的動靜。

就在龍鱗開始攀上小臂的時候,塞爾溫突然松手,風暴一般的魔力也瞬間停息了下來。

“拿不起來。”

他喘了口氣,面部表情看上去卻不像是剛剛用過大力氣:“剛剛那樣就是安全範圍內的極限力量了。”

還沒等他身上屬于龍的特征自然消散,洛基就迅速放下書本從飄窗上翻身下來,一只手掏出匕首,另一只手将塞爾溫的胳膊拉過來。

索爾驚恐道:“等等,你要幹什麽——”

醫生沒反抗,注視着對方手握附過魔的匕首,将自己右手五根尖銳的指甲全部削平,并迅速裝進了不知從哪掏出來的試劑瓶裏。

瓶中的指甲沒有消散,而還連接着塞爾溫身體的那部分,伴随着他的狀态逐漸趨于人類,化作點點齑粉融化在了空氣當中。

“我還以為你只要個指甲尖。”

塞爾溫有些苦惱地伸出自己的手,放在眼前看來看去,屬于人類的圓鈍指甲并沒有産生任何傷痕:“下次半龍化的時候會露出五根禿了的指爪,看上去好丢臉啊。”

“那種東西放着不管半個月的時間就自己長好了。”

洛基說:“而且我掏錢給你買了船票。”

一旦離開地球貨幣體系,塞爾溫确實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于是他聳聳肩,接受了自己要忍受半個月禿爪子的事實。

而洛基抛接着手中的那個小玻璃瓶,瓶子當中五塊大小各異的指甲互相碰撞,發出嗒嗒的響聲。

沒錯,他“從來如此”,“一貫難懂”,讓人“難以理解”。

索爾和他的那群朋友們數千年都沒弄明白,也很正常——他們總是聒噪又高調,卻還能輕而易舉地收獲所有人的喜愛的信賴。

阿薩神是擁有強大對魔力的宇宙民族,這種特性決定了大多數低等級的法術施加在他們的身上都顯得不痛不癢,附加了切斷特性能夠切割鋼板的匕首,對索爾而言也就留下個不痛不癢很快能痊愈的小傷口而已。

缺水的星球裏,就會自然而然形成與節水相關的文化和民俗;不适應魔力的中庭文明當中,會誕生出純粹的科技力量,那個斯塔克就是最典型的證明。

也因此,無懼法術的民族,也會天然地看輕法術。這不難理解,至少以洛基對諸多宇宙文明的認知,阿斯加德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并沒有完全超脫他的預期。

但“理解”和“接納”是兩回事——衆所周知,龍也是具備高對魔力的神秘物種,然而塞爾溫從來沒有斥責過那些中庭法師們,指出他們所研究的魔術是對真正神秘多麽拙劣的模仿。

但他還是不滿足于此。

洛基注視着對方的背影。

這人最近總和索爾厮混在一起,看樣子擠進仙宮勇士當中謀個新職位也用不了多久了。

明明聲稱自己不太社交,卻總是得到別人的優待,有罪;還輕信索爾的胡話,罪加一等。

所以判處他交出自己的指爪作為補償的貢品,沒有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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