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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人善被人欺,驢善被人騎。”一只手攀過翠萍肩膀,尤應懷語氣冷硬。
“大家不喜歡誰,我心知肚明,擺副臭臉給誰看?”尤應懷心沉下去,“誰都不欠誰的,我活從來也沒少幹,你們不就是看着我來的時間最短,卻先受了銀花姐的幫扶,心裏別扭嘛。”
“昨日事如昨日死,今日事我全當沒看見,希望往後大家都能和睦相處。”
話說到這份上,才有零散幾個人擡頭睨她。
大多數人抱瞧熱鬧态度,大宅大戶中,小姐與小姐之間,少爺與少爺之間尚且不太平,更何況她們這些每日粗茶淡飯的下人。
西偏房裏火氣大的人多,為人處事惡劣,常有的事。
好在這些人還有指望,指望到了年紀能放出府去,嫁個好人家。雖然是類似火海中縱跳,但對她們而言畢竟是人生的必經之路。
尤應懷生來命好,家裏是揚州屈指可數的富商。
本該體弱多病活不到成年,可碰上了教她功夫的師父,盡管那也不是什麽好人,但确實讓她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從此不再為俎上魚肉,不再任人宰割。
在被框出四方天的宅院裏,善意虛無缥缈,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尤應懷行至自己床鋪前,鋪展被褥窩縮進去。
她動作行雲流水,态度堅定、不容置疑,就連被牽連的翠萍都認可了她的話,冷哼一聲,回到床榻上歇息。
比起坐在榻上橫豎憋屈的翠萍,尤應懷呆得相當安然。
雖然在外人看來,她受盡委屈,氣憤憋屈到連晚飯也沒用,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幸運的,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幸運。
尤應懷有選擇的權利。
呆了良久,用被子阻隔的閑聊聲才弱下去,鍋碗瓢盆碰撞聲卻接連響起。
她不曾食用晚飯,自然不用把手浸在冰水裏,忍着酸脹感刷那油膩膩的碗筷。
随着夜幕降臨,四周越來越沉寂,只剩幾人淺淡的呼吸聲。
【你這處事方法不行啊,感覺你擁有了不應該有的智慧,我把你養的崩人設了嘛?】
盡管尤應懷心如匪石,不可轉也,系統活潑的語調還是響起來。
她整張臉籠在黑暗,面容模糊,但她那顆狂跳的心髒,随時随刻彰顯着她的興奮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風過雲舒卷,墨雲遮住的月華重現人間時,她悄悄從被裏探出個頭來。
眨眼間已穿妥帖好衣服,坐在床榻上弓腰套繡花鞋。
人影打在泥腳印遍地的地面,繡花鞋前後交替,竟沒發出絲毫聲音,一切如舊,四野寂靜。
【親,你真應該狠狠揍她們,雖然她們受封建社會的壓迫,但你并沒有做錯呀,她們不應該欺負你,她們就是單純的壞。】
生來的命賤。
誰讓她們沒出生在個好時代呢。
誰讓她們不是命運的主角,誰讓她們沒生得風華絕代呢,誰讓男主如今無情無愛無憐花惜玉之心?
尤應懷懶得搭理系統那些狗語,雙腳輕點便躍上房梁,風拂過她的發鬓,腳下只剩瓦片發出的輕微碰撞聲。
她帶來的行囊裏,只有一件可做夜行衣的灰色披風。
而房檐上風大,呼嘯的風讓身後的披風翩飛不止。在夜色中穿梭,速度之快讓人眼花缭亂,唯有擾亂的空氣,能感知她曾到來。
幽州王府從來戒備森嚴,但這難不倒尤應懷,護衛巡邏的位置有規律,只要找好時間檔口,就能輕而易舉避開下人耳目。
少頃,她縱越到賬房的牆沿上,側身反卧在裏間草木從中。
因三更半夜賬房還亮着燈,尤應懷只好率先上到屋頂。所幸進這小院後看守便松懈了,她毫發無傷地達到了目的地。
趴在屋頂,撥開瓦片俯身朝裏窺視。
燈影下,肩寬腰窄的男子來回踱步,而一旁就是屏風。屏風隐隐約約映出個淺淡人影,再裏面似乎還有人坐着。
“大哥,京城下來急诏,要求揚州推行改稻為桑的政策,以充盈國庫。”
聲音雄厚,踱步那人義憤填膺道。
“陸司彥,你先冷靜些,莫要再說那大逆不道的話,倘若被外人聽見,就是我也同樣保不住你。”
伏在屋頂上的尤應懷手指輕微蜷曲,暗道,這回可真是來着了。
“那怎麽辦?難道就不管了嗎?”被稱為陸司彥的男子難以接受。
“此事先撂下,莫要再提。”
屏風裏的人瞧不見面孔,聲音倒是沉穩溫潤,像位翩翩公子。
姓陸的年過半百,顴骨高,颚骨尖。
他跟他叫大哥。
管家的哥哥,聲音比管家年輕……
“可……可,”陸司彥壓低聲音,“等到時國庫充盈,王爺他就沒有勝算了,國內的生絲銷售到海外……”
“你放肆!”那道溫潤的聲音終究崩潰,痛罵出口。
師父交代的任務剛起進展,尤應懷難掩興奮,卻若有所思地直起身子,朝遠處掃去。
暗夜裏似有東西在湧動,在她立直身的三秒鐘,立刻悄聲退至後側牆角。
尤應懷胸膛擂鼓不停,小臉漲紅險些喘不上氣。
對方夜行衣可完美融入夜色,而她這一身淺灰,很難說會不會被注意到。
幸而她還帶着張紫色面紗,臨出來前用黑碳把臉抹黑了,就算離近,也沒人記得住她的面貌。
說點實在話,自從她撿到這個系統手镯後,就一直在為如何茍活而努力。師父交代的任務,便成她協助男主完才會考慮的“餐後甜點”。
尤應懷心情糟糕,無聲地做唇語。
“系統我和你做個交易,你頒布的選項以後我完成,但是你得先告訴我,如果沒有碰上你,我和裴卿知各自會是個什麽走向。”
尤應懷不覺得,在沒有需要茍命的情況下,她還會去關注裴卿知,并且連番示好。
畢竟師父派發的任務,對她來說是考核,她沒必要為其他無關緊要的事,耽誤師父交代的事情。
畢竟選擇尤應懷當爪牙,是鬼谷宗主三思過後的決定,如沒有手镯這類玄幻事件,她将是他最棒的利刃。
【你與其他暗探接頭,回到的鬼谷當上了金牌,而裴卿知随王妃王爺入宮,被父親的朋友認出真實身份,假死逃脫後換了個身份當官。】
系統感知到情況緊急,認真考慮了半分鐘,又思量到宿主叛逆太過,只好妥協。
尤應懷眨巴眨巴瞪酸的雙眼,對系統的話産生了些許質疑,目前這情況,怎麽好像都是天要亡她。
她後腿崩緊,打算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也不動。
對方不像什麽正派人士,尤應懷狠心以命做賭注,畢竟這要是王府的人,從一開始就會造出聲響,引人出來捉賊。
既然沒制造出動靜,那她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打不過橫豎就是一死,但她又是極其惜命的,就算臨死前也要扒別人一層皮。
若武力值全方位碾壓,尤應懷想拉個墊背困難,于是乎把賭注壓.在任務身上,就賭他們也不敢驚動王府的人,賭他們不敢讓任務失敗。
是個人都有無法豁出去的東西,她的命是自己最看重的,而對一般死士來說,任務是最重的。
對方要敢過來,她就敢現場發瘋,讓整個王府戒備得水洩不通。
她做任務為了活命,命都活不成了,任務失敗又算得什麽。
“對了,先前往門裏靠的小丫頭,找到了嗎?”
溫柔的聲音帶着愠怒,轉移話題道。
尤應懷汗毛乍起,先前打定讓幽州王收自己為貼身婢女,她才敢冒大風險的。
她猛然産生股天算抽打如人算,多一事強.奸少一事的悲催情感。立在遠處的黑衣人,此刻卻俯身向前鷹隼般沖過來。
剎那間,尤應懷雙眸瞪得像銅鈴,扣起塊地皮就要和他玉石俱焚。
而對方竟驟得舉起雙手,腳踏上屋檐後再沒動靜,讓她一時間搞不清這人要幹什麽。
眼見着對方,縮着雙手比劃了一堆手勢,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屋頂瓦片。
尤應懷看懂了,但她沉默了。
她悄聲跳回屋脊,右手背到身後,撿起塊瓦片握緊,打算坑害所有冒犯之人。
我在這,你怎麽敢來的?
那人見她明白,眼中溢出耀耀光輝,點頭示意後連忙趴下。
屋裏過了良久,再次傳來聲響,“沒有,你也知道我老來得子,他攔着。哼,最遲兩天,絕對讓她伏誅。”
臉上抹了黑粉的尤應懷面孔皺成顆核桃,帶着股受盡滄桑的市儈,眼睛眯成小縫睨向趴在瓦片上的人。
他聚精會神的注意着屋內的動靜,只分出不大一點心神給尤應懷。
尤應懷咬牙,舉手朝他砸下那瓦片,同時側身從屋檐滑走。她輕功極好,有把握在守衛發現異常前,卸妝換衣回到床榻。
然那塊帶着她殷切期望的瓦片,确确實實激起了千層浪,但她沒能功成身退。
對方遭陷害後先怔愣了兩秒,反應過來後,順着她滑躍的地方撲倒,抓到人立刻死死捂住口鼻,連拖帶拽地朝無人處躲。
“嗚嗚嗚——”尤應懷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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