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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卿知面部棱角分明,五官端正立體,皮膚比許多女子還光滑細膩。跟畫室裏石蠟雕塑類似,栩栩如生,活靈活現。說他是個真實存在的人,卻總帶着僵直木讷,比起人類更像上過發條慢半拍的機器人。
他的眼睛像吸收雨水的湖泊,深邃且渾濁。
白紗布泛着黃,嚴嚴實實繞着腦袋纏了四圈,遮蓋住凹陷青灰眼窩,讓人喪失對彌漫病态的目光畏懼。
眉毛在五官的映襯下顯得偏淡,尤應懷忘卻了他那雙眼睛,似乎這古典又孱弱的相貌不再憂郁,脫離苦難奔向自由自在的藍天。
與此同時尤應懷的心沉寂了,“還記得嗎系統,我們首次遇見時,他有些少年英氣,如今這副模樣你沒覺得很奇怪嗎?”
易乾下巴脫臼,“奇怪什麽?你到底在說什麽胡話?”
“太奇怪。”她面染沉痛。
“下個驿站停車,”她指指裴卿知,又指指自己,“我倆需要休養生息。”
【逃亡路上煙霧沉沉,四野寂寂,你突感天地遼闊無親友作伴,便欲找一客棧歇腳。休息時難免無聊,你打算——】
【壹】每天晚上随機殺個房客
【貳】滅掉客棧中所有人,占棧為王
【叁】爬男主床,鴛鴦戲水将生米煮成熟飯,成為特殊的致命女人
【肆】去鎮上趕集,遭土匪綁架
尤應懷手指懸在選項上,徐徐摁住選項“壹”。嘴角扯出絲冷笑。
系統歡呼雀躍,圍着電子篝火載歌載舞,篝火旁投影出其他世界的系統,有的在幹飯,有的在看春宮圖和葵花寶典,有的邊泡腳邊撒尿投壺。
“恨不得把機甲殼脫掉自己爬床吧此恨綿綿無絕期,為了幸福大業,為了美好電子間,你可要加油啊。”她羞于啓齒,豎起兩根指頭在空氣裏戳呀戳呀戳,奮力在聊天界面打出陰陽怪氣的話。
馬車中堆滿暗器,尤應懷先取一排銀針藏進寬袖,扯散發髻珠釵步搖全換成能取人性命的款式。
踢掉繡花鞋登上烏皮靴,再披件狼皮大氅蓋住綁靴匕首。
黑乎乎風帽就不用帶了,嘶,給裴卿知吧。
用于僞裝的缊袍,亂麻為絮随意鋪地,她手伸.出去又縮回來,再三思忖放棄在嚴寒讓裴卿知穿破衣服的想法。
聾了瞎了,要生凍瘡……
路有凍死骨。
尤應懷食指相扣松了松筋骨,運動完懶腰伸到半截,系統自動開啓腦癱日常。
【早起做早操,踢踢腿,伸伸腳,你我都有好身體,好身體。啊踢踢腿!啊伸伸腳!一天精神好,精神好。】
莫名其妙地她臉又臭了,易乾怕人是凍傻的,趕忙遞過去件更厚實的貂皮。油光水滑毛發綿密,拿在手裏沉甸甸,殷勤獻得時運不濟,剛巧其他同伴攙扶裴卿知欲透透氣,也行至尤應懷身前。
這人接過貂皮行雲流水地披在裴卿知肩膀。
車間四人,三人面面相觑,裴卿知感知有礙,沒察覺到氣氛劍拔弩張,客客氣氣道謝。
尤應懷腼腆笑笑,揮手下壓,示意小事一樁。
不過是做給易乾瞧的,借花獻佛實非正人君子之徑。她笑着打哈哈。
實在怕裴卿知死途中,尤應懷好奇師父會如何對待故人的孩子,無論他到時是生是死,師父總會透露些隐秘事件,沒準自己能勘破命運迷局。
破除這無休無止的循環,擁抱那麽那麽那麽那麽藍得藍天。
“勒馬。”尤應懷提起裙擺,踩着凳子踏進泥土地裏。
先前王府舊衣打包丢在客棧,那些接應負責處理物證,他們來過的痕跡會清理,留下的衣服會焚燒。
鬼谷行事向來如風,來無影去無蹤。
追查者惹禍上身牽連家族,數多年來鬼谷殺手依舊逍遙法外。
尤應懷招手,呼喚裴卿知過來。
率先跳下來的是易乾,另一個同伴攙扶着裴卿知緩步而行,細心備至。
“應懷,何至于氣憤到此?”易乾只知道對方大約生氣了,雖糊裏糊塗,卻準備好良言勸慰。
尤應懷搖頭,“你什麽都不明白,下個接應地在水路,這附近應該還有客棧,我和他走過去,他修習過武功想必蒙眼亦可行走。”
“你要先回鬼谷,我和裴卿知随後便到。”
原本并駕齊驅的五輛馬車,因她臨時起意,玉兔號停在荒野間。另外的“火箭號”、“嫦娥號”、“拖拉機號”、“硬糖少女號”馳騁土道消失在視野盡頭。
玉兔車內熏着暖香,幽致溫潤,幾人暴露在隆冬臘月中,殘餘溫度脫離人體升騰而起。
故鄉初冬不太冷,倘若天晴太陽現便為陽春三月。夏季潮濕常用香藥,圍爐賞花,炷冷香。
至少三年未見父母,未見兄弟姐妹。鬼谷陰謀陽謀、明刀暗箭接連交替,真累人。
趕來勸慰屢遭怨怼,甚至易乾拉她胳膊的手都被硬抽了回來。無法,人只得悻悻松手,像被鞭子抽過的家狗,一步三回頭跨車上馬。
易乾餘光瞥見同伴給裴卿知腰間挂了個香薰球。
尤應懷愛惜香料,這份禮物會激發憐憫心。他隐隐知曉兩人關系緊張,香薰球或許是庇佑。
但願宗主要的人能順利到達鬼谷。
馬車行駛,漸漸消失在茫茫原野。
兩人一前一後,前者步伐矯健遙遙領先,後者蹒跚而行,目不可視。
【距離您最近的客棧為三公裏,現在播放男主語音包助您導航。如另有需求,可選擇女主語音包,最佳男配語音包,最佳女配語音包。】
尤應懷閉目調整內息。
随即平白到能直接用白開水形容的聲音澆灌腦海,雖可稱喉清韻雅、娓娓動聽,卻脆而不堅、華而不實。
尾音懶散拖沓,除嗓音低啞能聽出是個男子外,沒半分男子氣概。
适合在崎岖怪石,墳頭遍地的寂靜地帶播放,一輩子限定恐怖片中,嘔啞嘲哳難為聽。
【歡迎下載裴卿知的語音包,噔噔噔閃亮登場……糟糕,走錯了,重新給您規劃路線……開賽車呢吧?您已經嚴重超速了。】
【右轉進入亂石莊300米有客棧。】
到這行人終于多了起來,算上她共有三人,從不同方向而來,到同一地方去。
“讓開都讓開,我們老大要包場,知道我們是誰嗎?石兒莊我們稱最大,天高皇帝遠,這兒的地頭蛇就是我們!”
遠方馬蹄揚塵,三十多匹馬,尤應懷腳下地面微微顫動,她擡頭目視,那些人臉上長着大簇大簇的黑毛,骨棱棱寬臉,單手勒馬,另一手夾着長筒煙壺,煙圈一股股從刀疤臉冒出。
尤應懷沒見過誰家土匪,将土匪二字刻在臉上。
蠢貨。
【臭寶,這好像是你第二次碰見土匪了吧?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尤應懷遍體生寒,回頭張望裴卿知,壓低鬥笠尊降貴地去攙扶他。
【親,禮讓行人哦。】
土匪頭子雄赳赳,氣昂昂牽馬入棧,剛來就開始吆三喝六,店中小二風火輪轉得冒煙,忙碌地準備酒肉。
裴卿知胳膊搭在尤應懷手掌,一腳深一腳淺,“恩主将人棄在荒山野嶺,不比拖個油瓶行到半路殺害來得爽快。”
他在馬車上等日升月落,盲眼行幾公裏路,途中摔倒了多次,尤應懷只會在遠處等人緩緩爬起。對方走偏時她擲石而摔,或親自幫人扳正方向。
石頭砸在身上知道疼,受幫助尋路卻從沒道謝。
【您要求過于苛刻了。】
“就算我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時,遇見師尊那樣窮兇極惡的歹徒,亦會奮力掙.紮,雖然如今處境不如當個富家小姐順意,但從魚肉變為刀俎……”尤應懷心生懷疑。
“裴卿知你也聾了,不該同你說這麽多的。”
裴卿知恍恍惚惚聽到雨水擊打石頭的聲音,外界聲響到耳裏,變成了大自然的饋贈。
“我們或許是一樣的……卡在相似的地方,無休無止重複同樣的日子。”
尤應懷失望至極,等自己找出世界循規蹈矩中的破綻後,那個破綻卻聾了瞎了,只能阿巴阿巴地流口水。
她拉着這傻子一步步走向客棧,先前順路的幾人原本猶豫,瞧見個不算醜陋的弱女子,加疑似重傷的瞎子邁了進去,就暫時對荒郊野嶺土匪占據的客棧放松了警惕。
彪形大漢圍滿四五張酒桌,那弱女子識相坐在角落,卻放擲兩塊碎銀,張揚地對招牌酒菜挑挑揀揀。
“小二兒,你姑奶奶是摳搜的人嘛?有房間不先介紹上房,幹嘛還要從下等房中等房講起?沒得眼力見。”尤應懷背靠牆面雙.腿交疊放在桌面。
“得嘞得嘞!”小兒笑得局促,邊記賬邊往正中.央五席酒桌望。
尤應懷比客棧內所有人都輕松惬意得多,少頃便能酒足飯飽,夜間再好好睡一覺。土匪還得警惕周遭情況,她赤條條一個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的。
根本用不着怕。
哐當——
裴卿知跌坐在地,凳子翻倒。
剛遞到嘴邊的菜突然不香了,她略微停頓,接着把牛肉塞進嘴裏。咀嚼三下,醬香味在口腔彌漫開。
“額額額。”小二滿臉尴尬,用手指指倒放的凳子。
尤應懷不置可否,繼續夾菜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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