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點球

點球

餘執心中頓時閃過一道不好的念頭，還沒等他細想，裁判就已經走到他面前了。

“打擾一下，剛才跟老師商議，因為時間緊張，你們和九班在規定時間內沒有決出勝負，現在直接由點球決定最後勝利，你們準備一下吧。”說完這句話，裁判轉身就走，絲毫沒給一班這邊反應的時間。

“靠，他媽的什麽人啊，一看就是和九班那邊合謀的。”梁偉利一聽這話，當下就急了，沖着裁判的背影就開始罵。

“就是，誰不知道點球最不可控，這不是明擺地把壓力給到我們這邊嗎？”旁邊隊員也忍不住開口，“他們不就是知道我們這邊門将受傷，就逮着機會占便宜，誰不知道點球對守門要求很高……”

程翔往說話隊員那邊看了一眼，微微皺了下眉，那隊員猛然意識到什麽，頓時收了聲。

剛才群情激憤的場面頓時落針可聞，不時有幾道視線隐晦地傳遞到餘執身上，透露出一絲微妙的尴尬。

好在沒過幾秒，程翔就開口說道：“我們先安排一下等會兒點球的人，張珊，李斯，王武，龐雅，還有我，”

沒被點到名的人從場中退下，餘執正要跟着人群下去，就聽見程翔加了一句，“守門不變。”餘執身形微頓，那邊裁判已經吹響了哨子。

一群人集中過去，在一場剪刀石頭布後，點球開始。

氣氛肉眼可見地變向焦灼，全場屏息凝視着球門，樊老幹脆整個身子都挂在了攔網上。

先是九班點球，九班隊長立刻站到餘執對面，剛好和餘執對視，兩人都沒有什麽表示，也沒有轉過頭，眼神中透出十足的火藥味。

首球對于兩班而言無疑十分重要，對于之後幾球的氣勢和心态有很大影響。

尤其在九班開點第一球後，壓力幾乎就集中在餘執身上，能否守住這一球決定了能否為一班拿下優勢，平分一班首發的壓力。

就在這時，九班隊長突然擡腿踢球，球帶着一股勁風快速飛出。

一班這邊明顯一驚，神情當即緊繃，視線幾乎是牢牢鎖在球上。

餘執從思緒中驚醒，暗罵一聲，随着球撲出，最後在離球兩厘米處停下，球眼睜睜地擦網進門。

餘執暗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下一秒他跟程翔視線碰在一起，出乎意料地，程翔眼中沒有責備。

餘執不由自主地擡頭往觀衆席看了一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看些什麽，卻在沒有看到那人的瞬間明白過來。

最後往那邊看了一眼，餘執心中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最終在收回視線時看見了把眼睛貼到網上的樊老，樊老似乎是沖他安慰地笑了笑，餘執心下一暖。

來不及看一班觀衆席有什麽表現，就輪到一班點球了。

第一次點球就進了，九班這邊氣氛明顯輕松不少，壓力一下子給到一班。

程翔穩步走到球前，似乎剛才的失誤沒有對他産生什麽影響，他深呼一口氣，從右往左助跑幾步，踢上球的瞬間，對方守門就向左撲出，球卻在地上順勢一拐，在對面眼睜睜地注視下，從右面無遮無攔地沖進球門，直直撞在球網上，半晌才落地。

一班這邊爆發出一陣歡呼，剛才還有些低沉的氣氛瞬間熱烈起來。

九班那邊臉色十分不好看，被對方踢進去也就罷了，守門竟被程翔耍到直接往反方向撲去，看起來簡直就跟傻子沒兩樣。

九班隊長臉色難看地瞪了程翔一眼，程翔卻像壓根沒看見他似的，從他身邊走過，向着觀衆席揮了揮手。

第一輪兩班各進一球，壓力再次轉到餘執這邊。

九班第二個人臉色陰沉地上場，一腳把球踢出去。

剛才歡呼的氣氛頓時又變得緊繃，餘執就在這屏息的時刻飛撲出去，球接近他眼前，就在衆人以為球将要越過去時，餘執手向上伸出，硬生生擋了一下，球在原地旋轉幾圈，最終慢慢停下。

餘執長出一口氣，一班頓時歡呼起來，餘執甚至聽見好幾聲為他喝彩的聲音。

反觀九班這邊臉色微沉，看向餘執的目光中多了絲慎重。

再次輪到一班點球，張珊一腳踢過去，對方守門飛身撲地，進球。

比分來到1：2，一班這邊首先占據優勢。

梁偉利頓時叫了聲好，一轉頭突然想到什麽，拍了拍正準備上場的餘執，低聲道：“加油啊，哥們兒，別有壓力。”

餘執默默看了他一眼，心道了句：你可真及時。

梁偉利絲毫沒覺得自己的反射弧過長，沖他擺了個勝利的手勢。

餘執轉身走上前，再次在球門前站定。

九班第三個人臉色凝重，明顯是一副壓力過大的樣子。

他一腳踢出，餘執瞬間朝旁撲去，球卻直接從球網旁飛出場地，一球射偏。

一班這邊穩穩占據一球領先優勢，剩下幾人壓力明顯小了許多。

李斯将球踢出，明顯能感受到這一腳很放松。

可不知道是不是心态沒穩住的原因，九班守門連球都沒碰到，這一球就直接進了網。

比分變成3：1，九班第四人的壓力明顯要比其他幾人更重，在這重壓之下，他深呼一口氣，一腳飛出，球從餘執手邊劃過，進球。

餘執起身揉了揉有些發疼的手腕，下颚線緊繃，緩步下場。

王武上場，一腳踢出，球帶着一道絢麗的光俯沖進球門。

餘執擡腿走到球門中間，活動了一下手腕。

就在這時，一道哨聲劃破天際，還沒等餘執反應，一道劇烈的歡呼就從臺下傳來。

程翔幾人肩搭着肩圍成一圈，梁偉利聲嘶力竭地在旁邊喊了句什麽，因為場下聲音太過響亮，這句話淹沒在人群裏，餘執只能看見他一張一合的嘴，卻壓根沒聽見他在說什麽。

程翔扯着嗓子問了梁偉利一句，梁偉利這回索性貼在他耳邊，用更大的聲音沖他重複了一遍。

程翔被他噴了一臉口水，也沒像往常那樣呼開他。

幾個人把程翔圍在中間，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下一秒，程翔的視野就從碧綠變成天藍。

餘執手下一頓，看着程翔被抛在空中，又落下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難以掩蓋的興奮。

他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但随之而來的卻是另一種空寂。

他只是站在人群外，默默地注視着眼前欣喜慶祝的幾人，似乎這些狂喜都與他無關，餘執的思緒突然就飄到了很久以前，也是這樣像透明一樣地站在人群之外。

半晌，他慢慢呼出一口氣，眼睫緩緩垂下，将對面的喧擾隔絕在外。

他這一口氣還沒平息，卻突然感覺肩上一沉，餘執擡眼，就看見梁偉利的手，再看，就見面前幾人正直勾勾看着他。

程翔明顯是剛被放下來，氣息還有些不穩，腳下明顯是踉跄了一下。

餘執就和這堆人面對面大眼瞪小眼，氣氛肉眼可見地尴尬起來。

程翔動了動嘴，最後卻一句話也沒憋出來，讓本來就尴尬的氣氛更上一層樓，餘執感覺頭上飛過了一隊烏鴉。

梁偉利像是沒有感覺到這份微妙的氣氛，自顧自地開口：“哥們兒，厲害啊，今天可全靠你了，幸好你給力，不然我們就栽在點球上了。”說着絲毫沒管餘執有些嫌棄的眼神，又在他肩上拍了拍。

“話說你是不是練過啊，守門的姿勢還挺标準。”梁偉利說着在空中比劃了兩下，樣子浮誇，活像一只螞蚱。

餘執還沒什麽反應，周圍的人卻沒憋住笑出聲，程翔變笑還邊怼了他一句：“你還是別學了，丢我們一班的臉。”

梁偉利被他一說，也反駁一句：“去去去，我又沒跟你說話，我在跟我哥們說話，是吧？”說着撞了一下餘執的肩。

餘執單方面成了梁偉利的哥們兒。

在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對嗆中，其餘幾人也漸漸加入，雖然餘執沒說一句話，但這群人也沒在意，你一句我一句地稱兄道弟，一下子就跟餘執熟絡起來。

餘執被他們圍在中間，有些無語地聽着他們搭話，剛才的那一絲情緒也悄然間從心頭溜去，轉瞬便消散在空氣中。

籠式足球場的門在比賽結束後就打開了，這會兒全班人都沖了進來，歡呼着慶祝。

剛才還在遠處的喧鬧一下子出現在耳邊，餘執頓時感覺耳朵一痳，連帶着頭也疼了起來。

他看見樊老在人群中使勁擡着頭，極力伸長脖子在人群中大喊：“停一下，停一下。”

可是壓根沒人聽見他說的話，餘執眼看着樊老從外面擠進來，在看見餘執時眼睛一亮，眼看就要摔倒。

餘執立刻伸出手拉住他，抓着樊老的手，一用力，把他從人群中拉了出來。

樊老站在空地上，終于緩了口氣，站起身在餘執肩上拍了兩下。

樊老要開口說些什麽，卻明顯太過激動，幾次開口都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地拍着餘執的肩。

餘執頓覺他肩上沉重了不少，不合時宜地想到：怎麽這一個兩個都愛拍他的肩。

終于等到人群散開，場上終于只剩下一班和九班兩隊人馬。

裁判臉色難看地看了一眼一班這邊，又瞪了一眼九班，恨恨地走了。

跟一班歡欣的氣氛不同，九班這邊明顯陰沉到極點，見一班看過來，當即面色不善地走上前。

“得瑟什麽呀，不過就是運氣好罷了。”九班一個隊員出聲嘲諷。

梁偉利當即不高興了：“就是啊，我們就是運氣好，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沒聽過嗎？沒聽過讓爺爺來教教你們。”

九班的人頓時冒起火來：“你說什麽，說你是誰爺爺呢？信不信我揍你？”

梁偉利不嫌事大：“來啊來啊，球踢得不行沒想到人也不行，說不過就要動手是吧？”

說着梁偉利就挽起袖子，作勢要動手。

九班人也絲毫不退，兩邊頓時開始對峙。

餘執沒有吵架的興趣，偏過頭向周圍看去，在擡眼的瞬間，就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