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一筆錢

一筆錢

餘執來不及側身避開,臉上的表情越發難看。

就在程翔要撞到他的前一秒,餘執被一只手拉過去,堪堪躲過這一擊。

程翔沒剎住車,往前栽了幾步,差點就要摔個狗吃屎。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程翔一個眼刀看向梁偉利。

梁偉利立即心虛地躲到季銘身後,現在餘執季銘梁偉利三人就站成了一排連體嬰。

程翔跟餘執兩人面對面,氣氛瞬間凝固,尴尬地腳趾快摳出三室一廳。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還是餘執臉皮厚,程翔率先敗下陣來。

他似是還難以啓齒,剛開了個頭就停下來:“那個……”

餘執臉色表情依舊沒變半分,等着他的後文。

程翔也知道自己憋不出啥來,嘆了口氣:“算了。”接着對餘執有些不情不願地伸出右手。

餘執卻半天沒反應,弄得程翔把三室一廳加工成了豪華別墅。

就在程翔碰了一鼻子灰,別扭地準備收回手時,餘執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就立刻收手。

程翔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沒明白他到底是啥意思。

餘執頓了一下,這才開口:“下次剛打完架別跟我握手。”

程翔皺了下眉,還是沒明白。

最後還是餘執身後的季銘解釋:“他強迫症。”說着指了餘執一下。

餘執極為順口地接了一句:“屁。”

就這麽一來一回,尴尬的氣氛才漸漸緩和。

“好了好了,誤會解開了就行。”梁偉利見他們說開,才出來放事後炮。

餘執有些疑惑地看向幾人:“啥誤會?”

三人對視一眼,餘執感覺他們好像從始至終都心知肚明,就他一個被蒙在鼓裏,結果果然如他所料。

“就是上一個走後門進來的,給我們幾個留下陰影了,”梁偉利解釋道,“我們以為你跟他一樣,就不想理你。”

季銘當即反駁:“是你們,我一直對新同學很友好。”

餘執面無表情地臉終于抽了抽,想到季銘是怎麽“友好”的,沖這他一個白眼翻上了天。

“……然後就排擠你,其實踢完球後我們就對你緩和不少,覺得你至少不是一無是處,”梁偉利繼續自顧自說起來,“今天你沖出去救人,我們就發現錯怪你了,尤其是程翔,就想讓他替我們道個歉……”

程翔忍不住打斷他:“你還有臉說,你自己咋不道歉,還我替你,你臉真大啊。”

“當然是你,我又沒騙人家遲到一分鐘做六十個俯卧撐,非要找事一組做模型給人找不痛快,整天帶頭嗆人……”

餘執有些無語,他很想問面前這個大兄弟一句“當着本人的面訴說你們是怎麽排擠他的真的合适嗎”。

程翔見這些被他抖出來,臉快黑成個鍋底,恨不得一拳揍他臉上。

梁偉利見程翔要揍他,當即往前跑去。程翔見他要跑,立即追上去。

就這麽短短幾秒,剛出校門還是熱熱鬧鬧的四個人,轉眼就變成了兩個人。

餘執轉頭想看看身邊唯一的人,結果發現季銘旁若無人地就準備往一個小巷裏竄,那動作娴熟至極,壓根沒有要管他的意思。

餘執感覺自己的臉要和程翔一樣黑了,惡狠狠地瞪着季銘的背影。

季銘餘光中不小心瞥見這一幕,愣了在原地,半晌沒動。

餘執終于見到他被當場抓包愣在原地的樣子,臉色突然就沒那麽黑了,反倒有種悠閑看戲的感覺。

季銘臉色微不可查地變化了一下,突然笑眯眯地看向餘執:“同學,長路漫漫,要不要我送你啊?”語氣中帶着點輕挑。

餘執瞬間臉色比剛才還黑:“你他媽送靈呢。”

季銘這人當真是不要臉,直到餘執和他一起往家裏走了一半才反應過來:我他媽為什麽要和他走回家啊!

餘執想給小吳打個電話,拿起手機,剛看清手機上的消息,臉色驟然一變。

他幾乎是立刻伸出手攔了一輛車,拉開車門就坐了進去。

季銘剛伸出手準備自來熟地扶着車坐進去,餘執“嘭”地一聲就砸上車門,司機一踩油門,飛也似的駛向遠方。

季銘心驚膽戰地摸了摸差點被夾住的手背,呆愣在原地季幾秒,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地神色,轉瞬消失在眼裏。

他最後看了一眼車遠去的方向,搖了搖頭,立馬換上一張輕松的笑臉,轉身往他本來要去的地方走去。

餘執打車到醫院後,給項炀發了個消息,這會兒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兩肘抵在膝蓋上,手指揉着蹙起的眉心,少見得流露出幾分焦躁的神情。

“怎麽樣,情況有好轉嗎”聽到項炀的聲音,餘執擡起頭,微亂的發絲配着眼中明顯是熬了一晚的血絲,讓他整個人更顯陰郁。

項炀明顯被餘執眼中的血絲吓了一跳,他從來沒見過餘執這種樣子,哪怕是那天奶奶出事,也只是黑眼圈有些重,這回項炀卻有種面前的這個人哭過的錯覺。

項炀心感不妙:“怎麽了,怎麽了,你先別哭,慢慢說。”

餘執往旁邊挪了挪,示意項炀坐下。

病房裏的聲音有些嘈雜,醫生來回走動的腳步聲給這時增添了一種緊迫感。

“情況有些不好,”餘執哽咽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說道,“突然情況惡化,正在搶救。”聲音中帶着幾乎難以掩蓋的沙啞。

項炀知道餘執說的情況有些不好是什麽意思,他從來不會把情況說得很嚴重,有時只是避重就輕,為了不讓周圍人擔心。

但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需要他隐瞞什麽了,光從病房裏傳來的聲音分辨,就能感覺到屋內的人情況不是很好。

項炀也沒拆穿他,他知道現在餘執需要的不是安慰,只是需要一個人靜靜地陪他,哪怕什麽事都不做,也能讓人很安心。

他們總是很默契,這也是他們能成為朋友的主要原因。

過了約有幾十分鐘,裏面的聲音才漸漸停息。

餘執率先站起來,走到病房門口等裏面的人出來。

項炀知道是接受最後審判的時候了,他看着餘執的背影,突然發現面前的人手臂有些細微的顫抖,再定眼看時,又仿佛剛才是錯覺。

項炀沒說一句話,走到餘執身邊,陪他一起等待最後的結果,無論是好是壞。

門從裏面被推開,醫生邁出房門,餘執下意識往前一步。

等到裏面的護士将醫療器械推出來,關上房門,才伸手示意餘執他們往旁邊借一步說話。

“病人這次病情惡化事發突然,好在治療及時,有驚無險。”

餘執依然沉默,項炀也沒出聲,只等着下一句話。

醫生停了一會兒,見他們沒有要問話的意思,有些驚詫于他們的不按常理出牌,直到空氣有些凝固時才補充了一句:“如果沒什麽意外,大概這幾天就能醒來。”

項炀感覺在這句話出口後身邊的人松了口氣,緊繃的面龐也終于放松下來,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沖進病房。

項炀低聲對一聲說了一句“謝謝”,轉身就跟着餘執進了病房。

“沒事。”醫生見項炀完全沒給他回話的機會,對此也表示理解。

看着兩個半大孩子急切的神情,他笑了一下,揉了揉酸脹的肩膀,轉身走回辦公室。

餘執推開門,熟悉的消毒水味鋪面而來,醫院的牆的冰冷觸感讓他一個激靈,一時間竟有些習慣不了醫院的觸覺,連帶着醫院的空氣都有些忍受不了。

感覺肩上一沉,餘執轉過頭,就和項炀嘴角微笑的臉撞了個正着,“看你臉上都快笑出花來了,這麽高興?”項炀一個挑眉。

餘執剛才的情緒瞬間煙消雲散,立馬回了他一個挑眉,嘴上說着:“沒,這不是還沒醒嗎,還得有幾天。”

項炀也沒揭穿他:“是是是,您說得都對。”說着雙手一翻,做了個請的手勢。

餘執走到床前坐下。

“你之後準備怎麽樣,想好和家裏人的關系了嗎,一直這麽樣也不行,更何況現在奶奶也快醒了,到時候相處起來,會讓她兩邊都難做。”

餘執感覺項炀今天可能吃錯藥了,一直哪壺不開提哪壺,總是提醒他最難辦的事,他也知道逃避不是辦法,可心裏有些亂:“沒,就這樣耗着吧。”

“成。”項炀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沒做糾纏,爽快地接過這個話題,“還是說說最近碰上的事吧,那幾個家夥最近跟我杠上了,聽說連開的店也不管了,三天兩頭跑到我的地盤來收衛生費。”

餘執得知老人很快就能醒,心情也放松不少,開始能和項炀玩笑了:“你得了吧,不就是他們小學時候向你搶劫了一筆錢嗎。”專業拆臺餘執小能手上線。

項炀看了看他面無表情的執哥,決定再給他一個機會,當做沒聽見,繼續說:“我也不知道上輩子是搶了他們女朋友還是咋的,咋就盯着我不放……”

“不就是小學時候向你搶劫了一筆錢嗎。”冷臉執哥開口。

“說真的,他們都搶到我們這了,我這是誓不可忍,孰不可忍……”

“不就是一筆錢嗎。”餘執繼續面無表情。

“我是認真的,我跟他們勢不兩立……”

“一筆錢嗎。”

“我……”項炀認真看向餘執,過了幾秒敗下陣來:“執哥,我錯了。”餘執挑眉看着他,項炀繼續說:“我不該提那件事。”

“唉,”餘執嘆了口氣,“算了。”

項炀一時沒反應過來,接着說:“哎,這才對嘛,你別一直揪着我的黑歷史不放……”

“謝了。”項炀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餘執是在感謝他這些天有意無意地逗着他樂,他剛準備開口回話,手機就發出一陣嗡嗡的響聲。

項炀揮手示意自己接個電話,“喂,誰?”

只聽見電話裏傳來:“他們來了,就差你了,炀哥,你還來不來,不來我們開始了。”

項炀沒立刻回答,反而看向餘執。

餘執揮手示意項炀這裏沒事。

項炀也沒客氣,沖電話裏的人說:“別急,你炀哥立馬到。”沖餘執比了個再見,身影就消失在走廊中。

餘執不知道應不應該為朋友在約架中途,聽聞自己發小的奶奶病情惡化,還不忘過來陪伴的精神而感動,在窗戶旁目送着項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有時人的緣分也挺奇特,茫茫人海中為何單單是你,至今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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