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池袋的國王安藤崇日程忙碌，行蹤詭秘，但看在發小的份上，他仍撥冗約見了兩人。

真島誠帶着葵小姐走進安藤崇常駐的高檔會所，越過守在門口的雙胞胎保镖，冰冷淡漠的國王坐在房間的正中央。

“崇仔。”真島誠立刻笑了。

安藤崇下巴微揚：“請坐，有什麽想喝的就告訴服務生。”

真島誠大搖大擺地坐下，招呼着上飲料。等服務生将飲品送上離開，只有三人的場合氣氛莫名變得嚴肅。

安藤崇沒有寒暄的興致，直截了當地問：“我是安藤崇，你身邊那個傻瓜的朋友。這位無名小姐，請告訴我，東京有很多不.良少年活動的地區，你為什麽選擇把麻煩帶到池袋？”

葵小姐忐忑不安地說：“因為要避開弟弟。”

安藤崇氣勢鋒利逼人：“哦？”

葵小姐語氣有點無奈：“家裏的弟弟有點過于好動了，據我從他們夥伴那裏得到的消息，他們的活動範圍包括涉谷、新宿、六本木、港區，甚至還有橫濱。雖然要避開他們了解不.良世界，但我也不敢去過于陌生混亂的地區，而池袋已經是我知道的除那些地區之外最安定的地方了。”

安藤崇攪動咖啡的手一停，若有所思地說：“既然東卍的勢力範圍只包括新宿、涉谷，你避開六本木、港區、橫濱是為了誰？”

發覺身邊女性的躊躇，真島誠表情漂移：除了東卍的首領，居然還有別人？

猶豫再三，葵小姐才開口小聲說：“我還有一個弟弟，他的主要活動地區是橫濱、港區、六本木。”

安藤崇頭腦優秀，念頭稍轉就猜出了她口中的組織：“你弟弟是天竺的人。”

真島誠滿口苦澀。

天竺他當然知道，最近橫濱崛起的不.良組織，因為作風狠辣，沒有底線，名聲飛快傳遍了東京都不.良界。只是沒想到，葵小姐的弟弟居然會和天竺有關。

國王陛下是個十分有原則的人，得到想要的答案後，寬容的允許葵小姐提問。“阿誠說你是為了答案才出現在池袋街頭。說吧，你想知道什麽？”

很多疑問在心頭盤旋，各種念頭紛至沓來，但思緒百轉千回後，她只問了一個問題。

“不良們為什麽不能輸？”

這個問題……真島誠發現自己無法回答。因為他一向不覺得輸贏有什麽了不起，只有小鬼才執着于無意義的勝負。但安藤崇一定能給出答案，因為他是從來沒輸過的池袋所有不良少年的王。

外柔內剛的女性定定地看着安藤崇，等待着她也許無法理解的答案。

安藤崇可不會體恤純潔的心靈，他深深看了面前的女性一眼，直接說出殘酷的事實：“因為沒有退路。只有一直贏下去才能獲得一切，只要輸一次，就是全盤皆輸。而一敗塗地的人，沒有重來的機會。”

不出意料，葵小姐不可置信地搖頭：“人怎麽可能永遠站在巅峰？有輸有贏才是人生。而且，什麽叫沒有退路？什麽叫輸不起？”

安藤崇沉聲說：“這就是現實，不良們不接受失敗者。”

葵小姐神情有幾分恍惚：“可不良又不是人生的一切，一時的失敗也代表不了什麽。更何況我是家人，無論他是成功還是失敗，我會永遠無條件站在他身邊，也會永遠無條件愛護他。為什麽那麽偏激……”甚至奮不顧身到不惜斬斷所有後路？

安藤崇默默地想，就是因為你這種表現，小鬼們無法放手，才會表現得更偏激。

他偏過頭不看對面女性臉上的表情：“別人準備了退路又如何？也要小鬼們肯接受才算。”

葵小姐終于明白了面前青年的意思，她咬緊牙關，勉力忍住不讓眼淚落下來，可通紅的眼眶還是漸漸充滿了透明的淚水。原來，伊佐那從來沒有把她當做姐姐過嗎？

真島誠立刻手忙腳亂試圖安慰心上人：啊啊那群可惡的小鬼！居然不把關心自己的女性當回事，害得葵小姐這麽傷心！

“……我的錯，大概是我不夠可靠，沒給弟弟帶來足夠的安全感，才讓他們變成現在這樣。”葵小姐語氣悲傷又無助。

真島誠手足無措地說：“不不不，怎麽會是你的錯？你已經為他們做的夠多了。”萍水相逢的戀人，天人一方多年，有多少人能做到葵小姐這種地步？

“可還是不夠多，大概不及他們為我做的一切。”葵小姐幽幽地說，“現在想想，或許一直以來，被保護、被照顧的那個人是我才對。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因為背井離鄉，遇見過欺騙、背叛、侮辱、壓迫，也沒有因為環境改變，被迫違背心意改變性格習慣。網絡讨論帖裏那些留學生的艱難生活，對我來說遙遠的像另一個世界發生的故事。這麽說來，他們兄弟把我保護的真好啊。”

她苦澀地說：“我真是個沒用的大人。”

鐵石心腸的國王大人無動于衷，待她說完才開口：“你怎麽看阿誠？”

真島誠立刻身體前傾，沖發小不滿地說：“喂崇仔你說這些沒用的幹嘛？”

安藤崇冷冷地看了真島誠一眼，視線又轉回葵小姐身上。

“很好的朋友。”葵小姐堅定地說，神色有些茫然，“真島先生有些地方和真一郎很像，比如熱心，比如正義感，讓人感覺很親切。”

安藤崇似乎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幹脆結束了這次談話。

從會所出來後，真島誠突然出聲：“我不介意葵小姐把我當做移情對象。”

葵小姐表情一愣，垂下長長的睫毛：“對不起，我只是……分不清究竟是喜歡你們這種不.良，還是重新喜歡上一個人。”

真島誠嘴角一彎：“沒關系，我可以帶你一起找答案。”

葵小姐眉宇間哀愁化開，展顏露出笑容，正要說什麽，忽地因為背後的呼喊回頭。

“姐姐——”

黑川伊佐那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氣勢洶洶。

真島誠下意識擋在葵小姐身前，身後的女孩卻迫不及待迎了上去。

“伊佐那，你怎麽來了？”

“我不放心，來接你回家，池袋畢竟太亂了。”白發深膚的少年平靜地說。

然而緊握在身後的拳頭，暴露了面具下壓抑的暴戾。

“他是誰？”紫色的眼睛暗藏惡意，盯着陌生的男人。

“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真島先生。”葵小姐笑着介紹，“真島先生，這是我的弟弟，黑川伊佐那。”

“幸會。”這就是另一個別有所圖的小鬼。真島誠打量難搞的情敵二號。

黑川伊佐那冷漠的看了真島誠一眼，沒有回答。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姐姐，但為了被傷害後的姐姐，他甘願忍耐心髒縫隙越來越大的痛苦——直到派去跟蹤的人彙報，姐姐身邊出現了陌生男人。

卑劣的老鼠，趁着姐姐受傷內心有縫隙，天竺陷入戰争的時機，入侵了他的家，霸占了他的家人！

黑川伊佐那聽完嫉妒得發狂，當場将不識好歹撞上來的挑釁者揍到昏厥，但即使如此依然無法消弭心中戾氣。直到此刻站在姐姐面前，他心中永無止境燃燒的火焰才有片刻消停。

“我們回家吧。”

葵小姐根本無法拒絕裝乖的不.良小鬼。真島誠得出結論，卻絲毫沒有辦法，畢竟疏不間親。

他只能看着不良小鬼帶着心上人越走越遠。

那天之後，真島誠很久沒遇見出現在池袋街頭的葵小姐。老媽再三催問他快到手的女朋友哪兒去了，他只能支支吾吾敷衍過去。

連安藤崇都不看好真島誠的暗戀。

國王陛下鄭重警告真島誠，除非他想全家落在瘋狂不.良們手裏，某天被發現橫屍街頭，不然就離那個葵小姐遠點。還特意支使手下給真島誠送來了葵小姐兩個弟弟的資料。

東卍倒還好，雖然幾經波折，差點鬧出人命，但所作所為多少還有點底線。真正給真島誠帶來壓力的，是從橫濱向東京擴散勢力的天竺。從首領到幹部，天竺成員各個出手狠辣不留情，人人手上都有血債。若不是他們沒成年，現在就能進警局官方清單。

“阿誠，最近少出池袋，不然死了別怪我沒警告你。”

真島誠苦笑：他連葵小姐的真名都不知道，就算離開池袋去找她，也不知道去哪個方向啊。

這似乎又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情。

直到葵小姐再次出現在真島誠面前。

她站在陽光下，還是那麽憂郁脆弱，卻純潔的沒有一絲晦暗。

但真島誠知道，有什麽不一樣了。

“再帶我看一遍池袋吧，誠君。”葵小姐請求道。

于是真島誠像過去那樣帶着曾經心動的人逛了一遍池袋，這次，他沒有絲毫掩飾，将這片土地下陽光照不到的罪惡細細說給她聽。

總不能看純潔的向日葵在無知無覺中被不.良小鬼們拉入地獄。

葵小姐認真傾聽那些沉澱下來的罪惡和無奈，既沒有居高臨下避之不及，也沒有同情泛濫淚光盈盈，表情平靜又沉思。

說道最後，真島誠還是沒忍住，說：“那些小鬼們有自己的路要走，葵小姐，你還是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吧。”

“誠君還是這麽溫柔。”葵小姐仰頭迎着燦爛的陽光微笑，“但很抱歉，我無法和你一起走下去。伊佐那和萬次郎都是不能放着不管的小孩子。雖然我平時不識路，但他們才是離開大人視線就會找不到路的傻瓜。放任那兩個笨蛋自己走，他們十有八.九會走進黑暗再也不回頭。那樣，他們變成大魔頭就是我的責任了。對不起，我只能選擇他們。”

真島誠沉默：他敢肯定葵小姐不知道兩個小鬼背地裏對自己做過什麽，但毫無疑問，她對那兩個家夥的認識完全正确。黑川伊佐那和佐野萬次郎确實有成為魔王的能力。

葵小姐說：“這樣也好，至少我單薄的生命中也有了一件值得誇耀的好事——把即将誕生的大惡人拉回正軌。”

真島誠長長嘆了口氣，頗為憂慮地再次勸告：“葵小姐，請多為自己考慮幾分吧。”

葵小姐微微一笑：“誠先生也是，要照顧好自己。”她明明笑着，眼睛卻像在哭，“一定要找到共度一生的愛人啊，真島誠。”

那是真島誠和葵小姐見過的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