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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黑袍人将手中的燭草丢到一邊。
元嬰境大圓滿。
靈力鼓蕩,黑袍無風自動,肅殺之氣漸起。
桂小山臉色沉重。
答應了師弟,要幫他拖延時間的。
自當全力以赴。
何況如今,即使他能遁走,也救不出越芳時。
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之所以來到這裏,不正是為了把越芳時帶走麽。
空着的手擡起,撫摸耳垂。
那裏還有兩顆銀鈴沒有解封,但其中一顆充作随身儲物等功效的多寶銀鈴對這場戰鬥的意義不大。
只有一顆銀鈴能用了。
我可是……
大出血了!
心電急轉,桂小山擡手抹去第三顆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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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铛聲中,他的修為同樣提升了。
金丹境,大圓滿。
二者之間,依然隔着一個大境界。
桂小山輕輕嘆口氣。
四顆銀鈴,是他“離家出走”的憑仗。
實在不行……
解封第四顆銀鈴,能把師弟送走。
黑袍人還打着讓自己加入組織的想法,不會輕易對自己動手,或許能想辦法周旋拖延他徹底處置越芳時的時間……等到秋老大他們過來。
成功失敗與否,退路都已經想好。
桂小山目光灼灼,緊盯着黑袍人。
那就。
再戰一次!
.
“……”
躲在一旁渾水摸魚的霧狀魔族心情複雜,十分沉默。
他一直在觀察場上局勢,偶爾冷不丁出手。
出手範圍控制得很精準。
既能夠傷到黑袍人,又不會被發現是魔族暗中作梗。
——只會讓黑袍人以為,是雲砂混合歸一草之毒太猛烈了,以至于他能輕易被桂小山的紅雲鞭傷到。
但是現在容不得他渾水摸魚了。
稍有不慎,桂小山一行便會交代在這裏。
飄散的陰霧猛烈的蕩了蕩,像是一個人在顫抖。
如果桂小山交代在這裏。
如果一個和恒晞有關系,因此在尊上面前挂過號的人交代在這裏。
自己不一定會要跟着去死。
但一定會被尊上穿小鞋報複……
咬咬牙,黑霧徹底一分為二。
其中一半,在戰鬥外圍待命,随時準備進去幫桂小山抵擋致命攻擊。
另外一半……
霧狀魔族的目光在場內梭巡。
他不是擅長戰鬥的魔族,正面戰場是肯定會吃虧的。
可是場上,除卻黑袍人與桂小山外,便只剩兩個人了。
一個,是還在研究石臺陣法的入玄境修士,似乎派不上用場。
借用入玄境的力量,也打不過黑袍人啊。
無異于以卵擊石。
不行,不行。
霧氣擺擺頭。
一個,是他潛伏多日,終于鎖定的目标,燭草——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她被黑袍人汲取了先天之氣,壽數當已至大限。
霧氣猶疑不定。
燭草總是能給人驚喜。
在他以為這只是一個凡人女子時,她卻能以凡人之軀馭風。
在他以為這不過是一個能夠馭風、勉強有些獨到之處的凡人女子時,她卻意志堅定無比,以凡人之心通心靈入微之術。
而此刻。
這個總是給人驚喜的燭草,匍匐在地上。
霧氣飄着,靠近她。
雖然呼吸非常微弱,可總歸是有呼吸。
竟然還活着!
受了黑袍人一掌,并且被他汲取了先天之氣後,竟然還能活着!
不過……
呃……
霧氣仔細分辨。
好吧,雖然活着,但離死不遠了。
霧氣左看看、右看看,在君既明與燭草直接搖擺不定。
好像無論選誰,都沒什麽希望。
嗯……
不然自己上算了?
正在他猶疑不定之際,他聽到了燭草心裏的聲音。
這一半霧氣愣在半空中——把化形霧氣一分為二的操作,好像讓他的腦子也一分為二了,艱難快速運轉處理燭草傳遞過來的信息。
--“你是魔族嗎?看不見的人。”
--“……你可以這麽理解。”被揪出來的霧氣幹巴巴說道。
好了,現在又多了一個驚喜:她能發現自己!
等等。
剛剛自己觀察她的時候,靠得很近,是不是也被她發現了?
--“……哈。魔族來到我們東陽洲,是要做什麽?”
--“這裏是鏡明城。”霧氣忍不住糾正她。
--“喔,那就是鏡明城吧,總之,這還是東陽洲的地盤。”燭草在心裏想到,她的身上很痛,思緒亂飛,她也不清楚自己想了多少、想了什麽,“你在這裏,進了暗窟,是為了什麽目的呢?”
人做事,總是有目的的。
沒有無緣無故去做一件事的理由。
霧氣想了想,心裏回複道:“也許,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樣的?”
--“哦,都想這個老東西死嗎?”霧氣的回答在燭草意料之外,魔族也會做好事嗎?
這個反應,嗯,果然是土生土長的東陽洲人。
霧氣想到。東陽洲對魔族的敵視态度,依然相當明顯……
--“可以這麽理解。”
燭草的手指微微抽搐。
她想到了玄清教的人。
--“魔族……和玄清教……?”
--“不不不。”霧氣搖頭否定,“我是跟在他們後面進來的。”
“……”
燭草感受着自己漸漸微弱的心跳。
她可能是要死了。
頗為吃力的把埋在地裏的臉擡一個小小的角度,瞳孔裏映照着處于下風、不敵黑袍人的桂小山的身影。
他要輸了。
不是這一招,便是下一招。
這是修為上的差距,無法忽視。
黑袍人先前那麽狂妄,正是因為他的修為,有讓他狂妄的資本。
耳畔回蕩起記憶中熟悉的安眠小曲。
與婉轉溫柔的曲調一同響起的,還有莫名難辨的聲音——
那聲音念的,不是九州四海的通用語。
也不是各洲哪裏的方言。
偏偏燭草聽得懂。
【肅肅靈壇,昭昭上天。】
【鶴雲旦起,鳥星昏集。】
【昭祀有應,冥期不爽。】
【靈馭翩翩,雲行雨施。】
【雲兮風兮車馬兮。】
【寄吾心兮不複回!】
冥冥之中,她便懂了。
無形似有形的風支撐着她,搖搖晃晃爬起來。
全身筋骨已斷,卻能站定。
她硬生生站在土地上,是一顆不再會飄搖的草,紮根成了樹。
霧氣驚疑。
卻聽她輕聲說:“——借君一用。”
軟綿綿的五指有了力道,一張一合間,由不得霧氣自己做主,已然到了燭草手中,任她揉撚把搓。
漂移不定的霧氣。
就成了定型的雲。
那是一支箭的形狀。
燭草握着箭身,反手刺向自己的心口。
紅色的血便落在了暗色的箭镞上。
這一箭,不再向內。
而是向外。
這一箭,有形。
亦無形。
它直直朝着黑袍人心口而去。
一去不回頭。
君既明分出目光,頗為驚訝的看了一眼燭草。
她依然雙腳站定在土地上。
這是清江燭家的傳承。
六百年…不,六百多年過去了。
六百多年過去了,清江燭家,怎麽還會有傳承于世?
原來。
燭草的燭。
是清江燭家的燭。
凡人燭草的一箭,沒入黑袍人的心口。
沒有傷痕——因為這是無形之箭。
但它亦有形。
原本占據上風的黑袍人心口驟痛!
狂風驟雨的殺招間,有了讓桂小山喘氣的空隙。
他錯身而出,面色發白,呼吸急促。
雖然短暫從殺招中脫身,活了下來,但他已沒有力氣再揮下一鞭。
好在此刻,黑袍人亦無力管他。
貫穿胸口的一箭,讓他自顧不暇了。
這一箭,寄存了燭草的心頭血,亦沾染了魔氣。
“噗——”
帶有魔氣的污血從口中噴湧而出,黑袍人冷聲:“燭草……好,你好得很!玄清教……”他摸着心口,那裏沒有傷口卻痛不欲生,“玄清教竟然和魔族勾結!簡直是仙門敗類!昔日無名淵鎮魔之役的犧牲,你們都忘記了嗎!”
桂小山:“?”
這黑袍人在說什麽鬼話?
體力不支的桂小山,震聲反駁道:“相比起來,你們這種胡亂拿人做實驗的才是敗類吧!”
黑袍人:“我們是為了大義!”
“我們也是為了大義!”桂小山立刻說道,“我們的大義就是把你們這樣的敗類,從九州四海的土地上清除幹淨。”
至于玄清教其實并沒有和魔族勾結……不對,不能用這個詞。
玄清教沒有和魔族勾結,雙方只是在某些事上,達成了共識而已。
桂小山理直氣壯。
黑袍人冷呵一聲。
區區冷箭,便想殺死他嗎?
想得太簡單了!
簡直是癡人說夢!
功法運轉,飛速之間便将大部分魔氣影響阻隔在外。心口依然疼痛,但區區這點疼痛,算不上什麽——他曾經有過千百倍比這種程度更厲害的疼痛的時候。
就是……
真的很不爽啊。
被小修士、被區區凡人玩弄小看。
他面無表情的想。
這處暗窟……是否還有存在的必要呢?
倘若今天毀于一旦,自己如何跟組織交代?
視線在桂小山臉上一掃而過。
這不就是現成的理由嗎!
活捉一名玄清教的弟子,一名身份不一般的玄清教弟子。
再不濟,那邊的燭草也能算一個。
這些年,自己對燭草的挖掘還是太淺了,竟未曾發覺她身上有如此多的奇異之處!
黑袍人伸手。
越芳時的靈種瞬移至他的掌心,在掌心上旋轉不停。
石室外圍,所有通道裏的符篆都在舞動。
數不盡的靈氣,即将往此處奔湧而來。
就是這個時候了。
君既明握住劍柄。
他已經将石臺陣法盡數破解完畢。
黑袍人取走越芳時的靈種,讓他更改陣紋沒有後顧之憂。
動時,則是最有破綻時。
陣法運轉,破綻已現。
三尺寒光淩冽。
照徹此方不見光的暗室。
長劍清鳴。
電光石火間。
場上似乎出現了無數個君既明,在不同地方同時揮劍的身影。
然而。
他只是出了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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