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 第58.

◇ 第58章 58.

開口便是這般不中聽的話。

陳楠擰眉，他想：果然，池先生壞極了！自己根本就不該花時間去知道任何有關他的事情！反正都是壞蛋！反正都是要分開的！

于是陳楠不回話，只加快腳步走在前面，意圖将池近深遠遠甩在身後。

怎麽可能放過這來之不易的獨處的機會？雖然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但卻絲毫不妨礙池近深大邁着步伐跟在陳楠的身後。

他本想抓住陳楠的手腕，亦或者握住他的肩膀令他回過頭，他本能輕而易舉做到這樣的，可到最後他卻只是嚅嗫着說：“我可以給你哥安置一個好一點、遠一點的地方，八成不會被葉家的人找到，他住在這裏……始終不方便。”

于是陳楠剎了車，池近深的前胸差點碰到他，分明這樣缺乏肢體接觸的機會，可到頭來還是頓住了腳步，池近深有些愣神——他想，如果真的能碰到……就好了。

“我要跟哥哥一起走，你不要自顧自把我們都安排了！”陳楠義正詞嚴地這樣講。

池近深咽了口唾沫，略微後退一步，他道：“可你會難受，你跟葉瑰穆的匹配度低，你哥的這幅身體除開外型，跟葉瑰穆基本是同源的，你怎麽能忍受？”

陳楠苦笑道：“再難忍，曾經那麽長時間不也過來了？沒死，不是麽？”

喉嚨中仿佛卡了塊熱土豆，凝視着陳楠，池近深第一次難受得話也說不出來了。

“還有你也不該那樣說我的作品，它們是什麽價值，你不也是知道的麽？”說到這裏陳楠的眼眶便忍不住發熱，分明他現在最讨厭在池先生面前露出一副脆弱委屈的模樣了。

“之前的那些，我都很抱歉……我會補償，我一直在找這樣的機會，但是——”

“不用補償呀，就像您之前說的，那時候你對我沒有任何感情，我不怪你的。”說完這句，陳楠抿了抿嘴，“如果你真的覺得虧欠，等還完債，就好好把我和哥哥送出牆去，可以麽？”

“……”池近深沒有回答，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仿佛在被熬煮着，那湯都冒着血汁，咕嘟咕嘟仿佛要将他的靈魂都蒸發殆盡了。

“我在想別的方案，不讓你身體難受的……方案。”事到如今，這似乎是池近深能搬出的唯一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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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是我的事情，池先生不用管。”陳楠別過臉去，像是對這樣的話題感到疲憊，突發奇想那般，他問：“嗳，池先生，你會唱搖籃曲麽？”

池近深沉默了許久，他不知道陳楠為什麽要問這個，“以前好像唱過，小時候學校裏教的。”

是嗎？原來已經忘記了……

果然或許，那不過是夢。

陳楠無情地想要打破自己的幻想，他就那樣任由池近深粘着一前一後步行上樓，他不知道池先生是不是無事可做，他一直跟在他身後，背後靈似的。

路上，碰見了張管家。

張管家的目光先是停留在陳楠身上，爾後才緩慢看向池近深，懷着某種體面的歉意，他對家主額首：“抱歉先生，是我多慮了……”

池近深擺手揮退了他，就算陳楠疑惑着面容回過頭，他也并不打算解釋的。

發生什麽事了？總覺得氣氛很奇怪……

陳楠的疑惑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下一刻，他便看見站在他房門前意圖敲門的哥哥。

“啧。”池近深的不耐充耳可聞，陳楠一見了陳粟，便什麽也不顧，猶如一只雀躍的精靈那般，直撲過去了。

給他買禮物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麽開心，池近深垂眸，只猶如門神那般站到兩兄弟的身前，兀自沉默着。

陳楠的憂慮來得快去得也快，出于某種“招待親人”的考慮，他突發奇想且十分自豪地想要給哥哥看看被陳列在池先生書房中的自己的作品庫。

池近深的書房，非必要時候也不是等閑的仆人能夠打掃的，平日能夠進入的人寥寥無幾，多數是特許進行重要工作彙報的，他不愛陌生人進入到他的私人領域，更別提是他讨厭的家夥。

陳楠進入他的私人領域他當然樂意得見，可若是換成陳粟，他的內心便難免添上幾分厭煩。

可礙于陳楠在場，這話他也不好明說，便只能端着一張臭臉，叫張管家打開門準許兄弟二人進入了。

其實陳粟對池近深的書房興趣也不大，若不是想看看自己弟弟的作品，他才不樂意頂着某些家夥殺人般的目光進入到那扇莊嚴肅穆的雙開門內部的。

氣氛莫名沉重，只有陳楠一個人沒有注意到兩個alpha劍拔弩張的氛圍，顯得無憂無慮。

每每談到械甲，他的心境便回歸為最本真的快樂了，“當當——”擺着大pose将自己的作品陳列在最親愛的人面前，他最想要的無非是別人說幾句“你真棒”罷了。

陳粟不懂這些，但他能看見自家弟弟制成的小械甲被保管得好好的，上面一粒灰塵也不染，倒也不辜負陳楠用心制作的精巧了。

扭頭便望見陳楠期待的眼神，陳粟笑了笑，習慣性地摸了摸他的頭：“很棒哦，就算不懂過多專業知識，它們的精度也是難得一見的，BZ604，以後一定能成為享譽世界的械甲師，我說的。”

被誇一下陳楠便美得冒泡，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同樣認為自己很棒的陳楠壓根忘了自謙。

唯有被兄弟二人落在身後的池近深聽聞“BZ604”這個藝名，一時間忽然明白了什麽，拳頭不由自主地攥緊，這一刻他想——若是當初自己對陳楠的事情多上心一點，是不是就能早發現這一“錯漏”了？

先前他就疑心，就算沈琢跟陳粟早就認識，陳楠從未出現在任何公開場合，他的身份，他們又是怎麽知道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BZ604，是陳楠在卡列區的門牌編號，這一消息，還是在不久前為了找人重新翻看陳楠信息的時候，他才得知的。

原本只需要留心一點，就不會發生後來這麽多事了。

要是沒有“BZ604”的傳訊，陳粟不會發現，陳楠也就不會總是想着離開自己了。

再說被放置在陳列櫃上的這些小械甲，一開始本就是陳楠送給他的，處置權應當在他手上，不是麽？

可是為什麽，陳楠卻輕易擺出一副替他做決斷，要他把這些小玩意兒都賣掉的态度？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一瞬間，池近深的內心頗有幾分恍惚。

他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健康，他甚至也明白，“正确”的做法應當是怎麽樣的。

可看着陳楠對別人露出從未有過的幸福笑容，他卻也不得不承認，若是沒了這些械甲，他跟陳楠之間，便真是什麽聯系也沒有了。

陳楠先一步敏銳地覺察到了池近深的情緒波動。

哥哥聞不見信息素，所以為了不讓哥哥擔心，陳楠是不準備将這一切表露的。

他留意到一直被池近深放在書桌右手邊的那個小熊械甲，因為制作的時候只想着道歉，是沒有考慮到的商業價值，是當初他只想要送給池先生的——快步走到alpha的書桌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小熊械甲，陳楠笑着對哥哥和池先生道：“但這個不是用來賣錢的喲，這個是我專門做給池先生的，你們看，它還會鞠躬呢。”

說着，陳楠淺淺調試了一下。

只聽“咔”的一聲齒輪音，那小熊械甲做出了一個淺淺鞠躬的動作，“是在道歉，因為當時，惹池先生生氣了……哥哥你看，池先生也有好好把它放在書桌上，其實他沒有那麽壞的，起碼……還有一點點在意我，所以，沒有那麽不好。”

池近深沒有說話，只是凝望着被陳楠捧在手心的小熊械甲，一瞬間，他忽然沒有那麽生氣了。好吧。

起碼這個小東西，是陳楠親口承認送給他的。

連帶着陳楠新做的那個“池先生發怒”械甲，一同放在書桌上，恰好湊成一對，倒也挺不錯。

空氣中緊張的氛圍逐漸消退了。

Alpha的信息素不再催逼着陳楠，令他喘不過氣來了。

陳楠松了口氣，不知為什麽，得知池先生心情變好了，他那原本有些揪着的心，也終于不再那麽難受。

站在一旁的陳粟凝望着陳楠與池近深，他雖然什麽信息素都聞不到，可依舊不妨礙他用眼睛去幹，用心去感知，他意識到有些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樣。

或許，陳楠和池近深之間……并非全然無情的。

那之後池先生便別別扭扭地寒着臉，以“還有工作很忙”為由，将陳楠和陳粟從書房中趕出去了。

兄弟二人回到房間，雙手環胸，沉吟許久後陳粟也不得不實話問陳楠道：“那個，楠楠……我看池近深對你也不是沒有用心，或許……你也沒有那麽讨厭他。”

陳楠低下頭，一時間陳粟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自己弟弟緩步坐到床沿，坐姿也規規矩矩的，許久後才用情緒不明的聲音問：“什麽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要是你真的喜歡池近深的話——”

“哥，喜不喜歡，這不是的問題的關鍵。”擡起頭，陳楠的眼眸中閃爍的，是連陳粟都感到震驚的決然，“兩個人相處，并不是相互喜歡就萬事大吉的。”

抿了抿嘴，這一點陳粟自然也明白，“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趁着這段時間再考慮一下？要是真有什麽問題，提出來也給他個機會改正……畢竟你都已經被他标記了，洗标記是做手術，要是你也喜歡他，白白挨一刀不也是多此一舉麽？”

手指不由自主地合緊，陳楠的心中忽然湧現出前所未有的不安：“哥哥的意思，是要把我交給池先生，以後再也不管我了麽？”

“不會！這怎麽可能？”

“可現在這個情況，跟池先生在一起就只會這樣而已啊！”陳楠回憶起今天早上池近深的提議，一想到哥哥或許會同意而将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他就無法忍受：“難道就因為池先生喜歡我了那麽一點點，哥哥就要放手把我給他了麽？那我在你心裏是什麽？哥哥花這麽長時間找到我，又是為了什麽？”

果然剛才還是不應該對池先生好的……無不澀然地，陳楠想，可是那時候卻又是那麽……不由自主——他見不得別人為自己傷心，這是本能的。

“我當然不會想要把你交給任何人，畢竟這些事情都是以你的意願為主……抱歉，老實說，我以為确定你們兩個兩情相悅的話，你或許就會改變想法，畢竟很多omega都是——”

都是有了動心的alpha後，就以自己心上人為重，家人也看淡了的。

同哥哥對視着，直到這時陳楠才明白，原來哥哥也怕，怕作為“沒有血緣關系的親人”，自己不是被堅定選擇的那個。

“那一點點‘兩情相悅’，連讓池先生改變對哥哥的看法都做不到。”苦笑着，陳楠啞聲道：“抱歉，因為哥哥和奶奶給過我很多，那一點點的愛，我才看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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