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 第72.

◇ 第72章 72.

其實在埃斯卡羅區，陳楠所需要的這類醫院并不在少數，畢竟需求決定市場，有很多omega都想要洗掉标記掩蓋自己的過往。

馮公子告訴陳楠，其實還可以做手術，令自己的腺體看起來從未被标記過一樣，包括體內被打下過永久标記的痕跡，也可以一并被抹消。

陳楠歪了歪腦袋，問：“那費用是怎麽算的呢？”

無語凝噎與他的現實，馮公子答：“說實話，痕跡清除技術其實比洗标記的技術還要成熟更多，當然費用也就會更貴，大概多個兩三倍的錢吧，咳咳，其實我覺得有些錢是不必省的。”

陳楠不太明白：“兩三倍啊？那還是算了，我還打算租個房子好好修養呢，感覺挺不值的。”

“喂！”馮公子的手掌重重拍到了陳楠的肩膀上：“你不做修複的話，找下家會困難很多呢。”他壓低聲音湊在陳楠的耳邊，“那你以後怎麽辦？難不成要孤獨終老？”

陳楠撇嘴：“我跟我哥哥一起住。”

馮公子扶額：“你怎麽還是這麽天真？你哥哥不成家？老實講，你哥以後的對象可不一定容得下你呢。”

這話着實戳中的陳楠的軟肋，他不甘地大叫：“那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反正我決定以後不要再跟alpha在一起了，特別是埃斯卡羅區的alpha，感覺都挺混蛋的。”

凝望着陳楠的側臉，馮公子也心知陳楠這回八成是被傷狠了，雖然陳楠本人未曾察覺，但內心深處，他八成還是挺喜歡池近深的吧。

“喂，我說，要不還是別洗标記了，真的，你不洗标記，他也不能拿你怎麽樣。”

陳楠垂眸，眼中閃爍的唯一的光也在此刻被掩藏：“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你放心，我不是在跟池先生較勁，我只是想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交代？”馮邱雨總是不懂陳楠的腦回路：“什麽交代？”

“就是……要斷奶了。”自嘲般擡眸，頗為無奈地，陳楠這樣講。

不再依靠任何人。

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獨立的個體。

不需要任何人為他做決策、替他擔風險。

标記洗淨的那一刻起，他才能成為真正的他。·

雖是不太理解陳楠的想法，但最終，馮公子還是帶着陳楠去了那家醫院了。

雖是為omega設立的私人醫院，無需alpha擔保、無需身份證件，但看上去……還是挺正規的。

陳楠在這個地方第一次遇見了馮公子的未婚夫。

那是一個黑發黑眸的alpha，看上去氣質有些陰郁，他雷厲風行地趕來，像是誤會了什麽似的。

“我……上次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洗，先不要洗，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捧住馮公子的雙手，他言辭懇切地這樣道。

馮公子咯咯直笑，旋即向陳楠介紹：“這就是我的未婚夫，闵熙睿，你放心，你修養的那段時間，他不會來打擾我們的。”

陳楠讷讷地點頭，大抵是他接觸的alpha太少，他從未想過，原來還有alpha會是這樣的。

這樣謙遜、這樣誠懇、這樣……卑微？不對，雖然表面上卑微，但實際感覺又不太像。

感覺很難想象池先生擺出這幅模樣呢，像他那樣的人，八成會覺得如闵先生這樣的alpha很不像樣吧。

但在愛的人面前，像不像樣又有什麽要緊？重要的是以本來的面目輕輕松松地呆在彼此的身邊，不是嗎？

這位名叫闵熙睿的alpha略微勾唇朝陳楠點頭，其實不難察覺對方眼底的冷淡，但……能夠基于自己所愛之人的禮貌，又何嘗不是一種可貴呢？

“這樣啊……那你可別瞞着我亂來哦，說真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嗯，你也要早點回家，到時候我來接你吧。”

闵先生走之後，馮公子側頭看向陳楠，笑着問：“他很可愛吧？”

“嗯……是可愛的。”雖然有點陰沉，但臉長得帥，“他對你很好。”陳楠如實回答。

“說句實話，我以前挺瞧不上這種alpha的。”馮公子口無遮攔的話語令陳楠愣在原地，他連忙回頭确認闵先生是不是走遠了。

“Alpha就該強大高傲無懈可擊，就像池近深那樣……我以前是這樣認為的，也覺得只有那樣的alpha才配得上我。”說着馮公子嘆了口氣，“或許是我能力不足，總覺得在那種人面前很有壓力呢，所以感覺還是現在這樣最好。”

很有壓力……嗎？

陳楠垂眸，眼前再度浮現池先生的臉龐，或許他不得不承認，事實的确是那樣。

他們真的會有彼此坦誠相待的那一天嗎？或許今天之後，就不必想這問題的答案了。

爾後在馮公子的陪同下，便是熟悉而冗長的檢查，這樣的流程陳楠在池家主宅、在瑪利亞區已經施行過兩次，所以現在他已經有些麻木了。

或許正是因為那個“不好洗去的标記”的原因，他的身體構造令醫生啧啧稱奇，最終開完會後得出的答案也跟之前在瑪利亞區一樣：“這個标記打得很深，而且你的身體構造特殊，強行洗掉标記或許會讓你失去生育能力，你要想好。”

馮公子事先不知道這事，聽完後就跟哥哥一樣大呼反對：“我以為你只是洗個标記！不行啊！這樣得不償失！我們走……哪怕是讓池近深陪你一筆錢也好，怎麽能因為一個标記承受這麽大的風險呢？”

可決定做這個手術的畢竟是陳楠，不顧馮公子的阻攔，他依舊駐足在原地：“我已經決定好了，而且又不一定會變成那樣，只是有一定概率而已。”

“一定概率也不行！哪怕只有1%的概率也不行！你知不知道這對于一個omega來說意味着什麽？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告訴池近深？”

“你別……”

“不，算了，池近深要是知道了是我帶你來的可能會宰了我……哎呀！你要是非要做，我就不陪你了！”

馮邱雨也實在害怕，他從來沒有面臨過這樣的情況。

要是因為自己的介紹而讓陳楠永遠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他想都不敢想。

“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與馮公子無關，你走了也好，以後要是池近深的人問起來，你就說你不知道這事，我也會這樣告訴他的，你別擔心。”雖是這樣信誓旦旦地承諾着，但陳楠想——真的還有機會跟池近深見面嗎？

算了，不見也好。

本就不同意陳楠洗标記的馮邱雨着急得要命，這一刻，他對陳楠的不理解達到了頂峰，是不是傻？陳楠那家夥是不是所有的智商都用在了制造械甲上？為什麽？為什麽非要做這種事呢？有什麽意義？

他無法理解，他試圖用自己的不再陪同換取陳楠的清醒，但已經下定了決心的陳楠根本不為所動，馮邱雨一氣之下當着他的面跑出了醫院的大門。·好冷。

醫生怎麽打麻藥的、怎麽在他身體上舞刀弄槍的，陳楠不知道。

陳楠只覺得自己身在冰冷的海水裏，又一會兒進入到了金屬制的監牢。

這是人生中第一次，他為自己的未來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

身為一個omega的、或許以後不再是omega的決定。

若說心中沒有愧疚，一定是假的，馮公子紅着眼眶跑開的時候，陳楠只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人狠狠捏住了，滲出血來。

可他不想再猶豫了。

畢竟本身，這個标記也不是他一開始想要的。

或許在埃斯卡羅區，被貴族alpha打下了這個标記的omega的确會認命，陳楠知道，池先生也是這麽認為的。

老實講，差一點他也這樣認為。

但果然還是不行。

他不是一只被沉在池底的金絲雀，他想，雖然做不成一頭展翅翺翔的鷹，但他應該也能成為一只無憂無慮竄行于田野間的小麻雀。

無論牆內還是牆外，無論埃斯卡羅區、瑪利亞區、還是卡列區，他的翅膀都能一一略過，高高地在空中撲騰着翅膀。

如果說，當标記洗淨，他還想着池先生的話，那麽他便承認，他喜歡着他好了。

可喜歡并不是一方容納另一方，并不是毫無節制地占有、毫無主見地依靠。

他的愛、他的恨、他的一切欲望，都将在标記洗淨之時被證明。

屆時他便不再是omega，而僅僅只是一個“人”，一個名為陳楠的人類，僅此而已。

而遠在牆壁另一側的池先生，他是否又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看似牢不可破的“标記”，也如同一絲韌不可破的紅線那般——咔嚓一下，被剪斷了呢？

如果僅僅是這樣他們便迎來終結，那麽便猶如任何一對平平無奇陳詞濫調的AO那般，這段感情，也沒什麽好值得留戀的。

“你可以從一數到三，很快就會過去了。”

“一，二——”·

恍恍惚惚，陳楠醒來。

床頭放着馮公子的包，護士說他去為他打飯去了，不多久便會趕到。

“啊……對了，這是手術的時候從你口袋裏面掉出來的，我們想着是不是很重要……”護士滿面歉意地走到陳楠跟前，陳楠思緒遲鈍，只垂眸略略一瞧。

原來是自己離開前馮公子外公給到他的、池先生雙親寫就的信封。

蒼白着面色，陳楠心中澀澀的。

或許……是時候打開了。

對于标記已經洗去的現在，陳楠苦笑着想——他與池先生的感情終究也迎來了定論。

只是很抱歉，一切的一切，可能都不是那兩位長輩想得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