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 第71.

◇ 第71章 71.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為什麽昨天都還好好的，現在卻……變成這樣？

池近深不明白，在他的認知中，他只是做了自己習以為常的、讓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事情，從小到大，他受到的教育，他獲得成果的經驗，都是來源于此的。

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或許是因為他忘了，這些倚靠手段的“小聰明”，并不應該放在感情中。

或許是因為他千算萬算，卻終究沒有真正将陳楠的心情作為最初的考量。

或許是因為他忘了，像他這樣的人，喜歡的像陳楠這樣的人，是最讨厭不光明正大的事情的。

“光明正大”？啊……在埃斯卡羅區的世界裏，在他從小長到大的環境中，是多麽可笑的一個詞彙啊。

它們往往只出現在一個個哄小孩子玩的故事中。

可誰叫他偏偏就喜歡上了這樣一個小孩子心性的陳楠，誰叫他偏偏就明白，內核污濁的惡魔往往就是喜歡将這種心靈純淨的小家夥當做自己內心深處的瑰寶。

可他池近深也有着自己的驕傲。

陳楠說自己要走，難不成他還會扒住他的褲腳，哭着叫着讓他別離開嗎？

這種戲碼已經上演了好多次了。

一次，兩次……啊，仔細數數，已經三次了，跟他害陳楠被轉手的次數一模一樣，那還真是……剛剛好。

池近深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那套。

緊攥着拳頭，他精神頗有幾分恍惚，他甚至都已經忘了，那個晚上陳楠究竟是什麽時候離開這間書房、而自己又是說了什麽的。

分手……分手？陳楠說得對，他們根本就沒有在一起過，或許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只是信息素的作用，或許他根本就不喜歡陳楠，或許他的執着只是名為“責任”的枷鎖，或許他想留下陳楠，也不過只是因為陳楠是鄭家遺孤，僅此而已。

他們之間本來就沒什麽實質性的交流，相處的時間也少得可憐，所以感情？喜歡？愛？這些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錯覺罷了。

名為信息素的錯覺。

名為“ABO”的錯覺。

離了陳楠他明天依舊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池近深，埃斯卡羅區的所有omega都能被他輕而易舉攥在手中，而他根本不需要，他只需要做自己……他只需要依舊成為那個無懈可擊的池家家主就好。

池近深命令張管家打開了對陳楠的一切權限，意思是陳楠想走就走，這一回他絕對不會挽留。

張管家滿面的欲言又止，怎麽？是害怕又他像這次這樣死乞白賴用盡手段将別人困在家中？

不可能，這種事情絕不可能在發生第二次了。

池近深絕不允許，有人這麽多次地抛棄自己。絕不允許。

這個夜晚，于池近深而言，簡直過得渾渾噩噩。

好似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強迫自己删除了陳楠房間的監控軟件，又來回踱步在距離陳楠房間十多米開外的書房中。

他甚至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

理由是他不想聞見陳楠的信息素。

憑什麽？這是他的家，那個omega怎麽敢随随便便将信息素彌散在他的領地內？他才不要聞到，最好明天早上連人帶他所有的東西，全部都滾出他的視野範圍內，再也不要出現在他的世界裏！

明明都……決定要保護他了，連他哥哥也一并選擇接納，憑什麽？為什麽那個omega總是不知足？

池近深從未感到如此抓狂，他掃掉了書房內辦公桌上的所有文件，礙眼的裝飾品也被他砸了個精光，滿地亮晶晶的飾物，是千百萬星幣頃刻間化為虛無的象征。天快亮了。

張管家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因為家主不喜歡外人進入書房，故而沒有放任何一個毛手毛腳的傭人入內，他親自，小心翼翼地拿着儀器将散落一地的物件掃除。

目光最終停留在書桌、以及不遠處的陳列櫃上。

唯有陳小先生做好的那些小玩意兒還端端正正地立在原地，連位置都沒曾變過。

家主不願承認，那麽張管家姑且就認為，這些都是因為小械甲們含有一定的商業價值，摔碎了就換不了錢的緣故。

第二天池近深在書房的沙發上醒來，緩緩地，他拿開了蓋在臉上的書。

晨光熹微，除開被摔碎的東西，屋子裏的一切都已經恢複原貌。

他的腳步來到自己常年辦公的書桌前，那裏尚且還立着陳楠給他做的小熊。

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個小玩意兒拿起，池近深困惑，昨天晚上自己沒有把這個醜玩意兒砸個粉碎麽？

算了，反正不重要。

手指反複摩挲着，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搗鼓什麽。

最終，一聲清脆的——咔噠，池近深手裏的小熊忽然鞠了一躬。

池近深蹙眉，嘴巴也跟着撇了起來。

“給我道歉。”

他又讓小熊給他鞠了一躬。

走出書房，好不容易，池近深感覺自己的心情好點了。

他覺得還是應該跟陳楠好好聊聊。

這麽忽然的“分手”，那算什麽？

今天天氣很不錯，他想，哪怕是陰暗如陳楠的房間，內裏的光線大抵也會好些的。

略微用力，他推開了門。

跟想象中的不一樣，窗簾是敞開的。

一切的一切都被收拾得很妥當……妥當到，像是從來沒有人住過。陳楠走了。

花了好長時間，池近深才緩慢意識到這一事實。

好似沒有帶走一粒螺絲，工作臺的小匣子內，滿滿當當。

池近深打開了這個房間的衣櫃。

除開陳楠來時自身攜帶的衣物，他給他買的每一件，陳楠都未曾帶走。·

俗話說事不過三。

仔細想想，當初自己被轉手的次數，好像也是三次呢。

坐在公交車上，陳楠的世界搖搖晃晃，意識仿佛也跟着飄遠了。

老實說，他的內心并無“快意”，因為他本身的目的，也不是向池先生複仇。

不敢去回憶昨天晚上池先生面上的神色。

不過也順理成章的，像池先生那樣的alpha，足夠高傲，故而也并未進行任何挽留。

離開的旅途可謂暢通無阻。

陳楠想，如此反反複複地折騰，池先生大抵也是累了，本來嘛，一個alpha對omega的耐心，也就如此而已的。

跟任何一對陳詞濫調的AO都沒有分別。

本來，他們都是不夠了解彼此的。

陳楠想，或許打從一開始，他們的靈魂就沒有靠近過。

只是普通的标記，普通的肉體吸引，普通的荷爾蒙作用，一定是這樣的。

不過大抵還是信息素的原因，總覺得心髒很有些疼痛。

做了手術就好了。

斬斷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好了。

其實，真的有必要說那些話嗎？自己是不是有些過于沖動了？

陳楠想了又想，最終不免代入了被告知這一切的哥哥的心情，心中果然還是……很難受。

陳楠又想起離開前，他的目光停留在房間鄭家夫婦的畫像上。

那仿佛是平行世界，他的另一次人生。

他曾糾結、他曾思考，這樣不假思索的偏袒哥哥，是不是對自己已逝父母的不孝？

可也沒人能夠證明池先生找到的資料就是真相，不是嗎？

利用這樣的資料去脅迫哥哥，本身……就是不正确的。

除非親眼所見，否則陳楠絕不相信，池先生找來的那些資料、那些将哥哥擊潰趕走的資料，就是真相！

再說所謂的“謀反”。

雖然池先生曾許諾會保護他們兄弟兩個，也的确，在池家的庇佑下哥哥或許會得救。

但陳楠不要恩賜般高高在上的施舍，他認為這件事，終究是跟池先生沒有關系的。

如果因為這次的“保護”反倒令他們兄弟二人此生都要依賴他人，那才是得不償失。

畢竟不是家人。

陳楠想，或許還是不要再奢求，這世界上會再有人像哥哥那樣真心實意地愛自己了。

這回，為了不讓哥哥為難，陳楠決定自己去做洗标記的手術。

不再央求他人的協助，陳楠決定，以後萬事都是要靠自己的。

他要成為像哥哥那樣，可以依靠的大人。

除開要繼續轉給池先生的，他手裏還有一些錢，用這些錢清洗标記，大抵也是綽綽有餘。

為了去除掉程序麻煩的問題，陳楠放棄了大醫院的選項。

對于埃斯卡羅區他實在是不熟悉，這時候就必須請到他在這個地方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也就是馮公子救場。

萬萬沒想到自己前腳剛離開後腳陳楠便又在池家辦了件大事，馮公子震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你居然敢跟池近深說那種話？他沒把你腦袋擰下來吧？不對，你應該小心別被人暗殺了，不對！你就不該讓我那麽早回去的，要是我能觀戰就好了！”

陳楠十分無語，不過他發現自從馮公子訂婚以來，他的膽子似乎比之前大了許多，整個人也變得更加活潑愛笑，總再不像以前那樣喜歡買很貴的東西給自己撐場面了。

他的自信，是由內而外的。

難道這就是健康戀愛的結果？陳楠不太懂，不過他唯一明白的是，一段好的關系能讓人變得自信而陽光，無論自己與池先生之間是否存有真正的感情，但他們之間的相處顯然不位于此列。

“還好，馮公子你現在不用申請就可以直接跟我見面了，不過……其實我是想要問問你，在哪做洗标記的手術可以不用alpha擔保啊？最好要權威點的，我的身體會有些特殊。”

“啊……啊？等等，你站在那裏別動！我随後就到！”

于是陳楠很快便再次見到了馮公子，這是他們第一次在牆的外面相聚，老實說，這感覺還蠻稀奇的。

“沒開玩笑吧？看在我倆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我就跟你直說了——你身上這個标記可是能夠保你下半輩子榮華富貴的護身符！我怎麽想都覺得你這決定實在太得不償失了！陳楠，你是個聰明人啊，別犯傻行麽？我們omega最忌諱的就是犯傻了！”

雙手合十，此刻坐于對面的陳楠神情頗有幾分肅穆，“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已經想好了……我一定要洗掉這個标記，這意味着我接下來做的事情跟池先生無關，他也沒有義務保護我什麽，我也就不用時時刻刻活在發情期會需要他的困擾中。”

葉先生要帶着哥哥造反的事，陳楠并不打算告訴馮公子，他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知道的人越少，真的出事之後被自己牽連的人也就不會那麽多……而池家地位也很特殊，跟所謂“逆賊”親屬的聯系，自然也是越少越好的。

“那……好吧，我知道一家醫院，但你可別告訴池近深是我介紹給你的。”

“不會，他應該……以後都不會跟我聯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