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 第70.

◇ 第70章 70.

不得不承認自己闖了大禍。

有關這件事的資料,原本家主決意徹底銷毀,除了“那個人本人”,不讓其他任何人知曉。

忙完婚禮的事情好不容易徹底回到工作崗位,卻被告知家主的心上人、自己在這池家唯一的朋友陳楠,居然已經離去了。

單澤不能不感到為難。

畢竟陳楠是他能在主宅一直工作的唯一理由,他不能不在乎。

利益的考量是一方面,朋友之間的感情,又是一方面。

常常擔心自己是否德不配位,于是陳楠還在的時候,單澤便經常當着自己同事的面,跑到那扇門前刷刷存在感。

以此來向家主證明、向張管家證明、向所有人證明,在池家,自己也是有價值的。

陳楠的離開,單澤不可能絲毫不在意。

但主宅中所有人似乎都把這件事當做一種禁忌,不光在家主面前,甚至主宅內外,都無人敢提。

不知道前因後果的單澤無法不覺得自己的地位十分尴尬,不止一次,他想向張管家打聽這背後的原因。

或許亦是看在陳楠的面子上,張管家倒也沒對他的訴求進行冷處理,崗位與工作內容照舊,甚至偶爾還安排他到書房內去打理家主用過後需要處理的雜物。

單澤發誓,那沓厚厚的文件他只是随意一瞥,沒曾想第一頁的資料便刊登了他一直困惑他的問題。

資料是陳楠離開後,家主找人弄來的。

當時還打印了一份放在了一個文件袋裏,家主出門的時候将它們帶了去,單澤猜測是要将這資料送到某個人的手裏。

按照張管家給到的吩咐,這個東西本來早該處理,但神差鬼使地,或許是出于對朋友的關心與好奇,單澤将它們帶回到了自己的寝室裏。

資料很厚,單澤平日的工作又很忙,将它們一頁頁讀完,着實耗費了不少精力。

在此期間,原本說是要永遠離開池家的陳小先生又家主被帶回了池家,而随着資料的一頁頁翻閱,單澤大抵也猜到了陳楠回家的真實原因——大概是知道了真相吧,畢竟自己的親生父母居然是被陪伴自己從小到大兄長的雙親殺害的這種事……換做任何人都無法平靜地接受,離開那個叫“陳粟”的人選擇回到錦衣玉食的池家,也是合情合理單澤原本是這樣以為,他絞盡腦汁地在腦中編排開場白意圖去安慰安慰陳楠,但茲事體大,思來想去他也沒将安慰的正确方式敲定。

後來他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

因為看家主的臉色與張管家的表情,單澤發現陳楠或許依舊還像離開前那樣……想要跟自己的兄長住在一起。

這是怎麽回事?

略一思量,很快,單澤便又有了答案。

也對,按照家主的性格,一般不會直接對當事人動手,這種事,無論怎麽說都是拿對面開刀更有效力。

——如若陳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按照他的性格,又有什麽臉面再以兄長的身份自居?又有什麽理由繼續将陳楠帶在身邊,而不是将他親手送回到被其雙親賦予使命的池近深的懷裏?

所以陳楠很可能不知道這事,這大抵是因為家主不想讓他傷心的原因。

思及此,冷汗不免冒了滿背,單澤當即便決定将自己手裏的這份文件做銷毀處理。

卻不料會迎面撞上破天荒出門的陳楠,以及破例被準許進入池家的馮邱雨。

蹲坐在地上,一張張将散落的文件撿起,陳楠閱讀的速度很快,畢竟不是枯燥無味的教科書,這份資料上的每個字,都跟自己有着莫大的關系。

先前一直盤亘在腦海中的疑惑終于有了答案。

勾唇,陳楠不免自嘲地笑了。

耗費了這麽長時間、這樣多的精力才換來的這次相聚,他就說嘛,哥哥怎麽可能僅僅憑借一個那麽簡單的原因,就那樣毫無征兆地離自己而去。·

池近深回到主宅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早已不再熬夜,通過監控銀幕池近深知道,陳楠已經睡了。

腳步不由自主放輕,他駐足在omega的門前,但卻未能像以前一樣聞到一陣似有似無的、象征着誘惑的清香,池近深蹙眉,他本能地感覺到很不對勁。

往常,一般都是omega通過他的信息素,感知到他的情緒。

像今天這樣,倒是實打實的第一次,他在陳楠的氣息中,十分明顯地感受到了一種……憤怒。

而這種憤怒,毫無疑問是沖着他來的。

指尖微頓,本就對這次失而複得頗有幾分不安的池近深收回了放于門把上的手,他想——等明天陳楠醒了再跟他聊聊就行。

這段時間疲于皇宮那頭的應酬,他都沒時間好好培養跟陳楠的感情。

回到書房,池近深本打算簡單地處理一下皇宮裏的“那個人”留給他的信息便睡了。

再度想起合作确立那日葉瑰穆臉上的表情,池近深不免失笑,他跟他的合作可僅僅只是将各自的愛人帶回家而已,至于真正起兵征讨先皇帝……那種事情,他怎麽可能答應?

這次的觐見陛下背後的先皇帝已經下達了命令,若是婚禮當日葉瑰穆真的發動政變,那麽他将毫不留情地派人将其誅殺,葉瑰穆的族人多年前幾近全滅,如果沒有陳粟,對這個世界那家夥或許還真毫無留戀,這大抵也是他意圖造反的真正原因。

至于陳粟……看在陳楠的面子上,池近深會考慮留他一條命。

至于當今在位的那個“陛下”——池近深蹙眉,頗有幾分煩躁地揉了揉額角,說到底,他并不認為omega有執政的能力,若不是先帝諸子接連暴斃,他是絕不可能擁立一個omega坐上那個位置的。

雖然于情于理,無論誰執政,于池家而言都沒有區別,他們家的地位不會被動搖分毫,畢竟“牆”永遠是帝國最引以為傲的防禦設施。

但讓一個alpha而非柔弱無力的omega掌權,十指緩慢合緊,池近深相信,這才是最最正确的決定。

先皇帝雖然行事殘暴了些,但至少是個alpha,并且不算昏庸無能。

“叩叩——”不甚有力的敲門聲,喚回了池近深的思緒。

“進。”

話音剛落,門便被擠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陳楠卷曲的頭發探出來,伴随着一只滴溜溜圓的閃亮杏眼。

原本冷硬的表情驟然間松懈下來,池近深勾唇,是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和,他問:“還以為你睡了,今天怎麽這麽晚?來,坐。”

他想讓陳楠坐上他為他買的搖搖椅,因為他覺察到陳楠很喜歡自己為他定制的座椅。

但這回陳楠沒有依他所言,只是像以前一樣,緩慢地踱步到書桌前,孤零零地,站在整個書房的中間。

Omega面上糾結中帶着幾分灰敗的神情令池近深心生警覺,“怎麽了?”他問,因為緊張,手指也不免緊緊蜷成拳。

“池先生,果然我還是覺得,我哥哥是不會一言不發地離開我的。”陳楠開口,照例還是池近深聽倦了的那些老生常談,“你能不能告訴我呢?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想聽實話,我不要你糊弄我了。”

嗓子裏好像哽了什麽東西,說實在的,池近深真不想對陳楠道出那個答案,“不是之前都已經跟你說好了嗎?我會安排你跟你哥哥見面的,等過了這段時間。”

“為什麽我跟我哥哥見面需要經過你還有葉瑰穆的允許?”直接就這樣問出聲來,陳楠的手拍到了冰冷的桌面上,“而且說到底,我這次是被你帶走的,跟我哥哥,我算是不道而別。”

“我覺得他未必想見你,等他調整好心态,可能會需要一段時間。”

“調整心态?什麽心态?是知道真相後的心态嗎?”歪了歪腦袋,陳楠冷笑着就這樣問出口,他實在是忍不了了,從得知這一切到現在,他忍耐了太長的時間,而此時此刻在池近深的面前,他一刻也不想裝,他不會耍心機,他就是要把話挑明!

“……”池近深擰眉,他不明白陳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他只是站起身,意圖朝陳楠靠近……亦或者說,抓住他,“你不妨說得明白點兒。”

“或許我該感謝你沒有告訴我、借此來打擊我、刺激我……我爸媽是怎麽死的,你去查了資料,然後背着我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哥,讓我哥因為羞愧主動放棄,是這樣吧?”陳楠面上十分平靜,然而心髒卻在狂跳,實際上他大腦發昏,在池先生的面前,他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難,他不知道,或許他氣昏頭了。

“誰跟你說的?”池近深的眼中閃過一絲戾氣,他第一時間認為是陳粟,但是不對,最近陳粟分明應該沒有功夫跟陳楠聯系。

該死的,池家內部的安保難不成就做得這麽不好?他身邊絕對容不下這種輕易洩密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自己猜到的,而你剛才的反應也印證了我的猜想。”陳楠嘴唇有些發顫,他下意識地想要袒護單澤,畢竟……他是關心自己的好朋友。

“哦這樣,那我不得不說你想象力挺豐富的。”池近深幹笑着就這樣道出口,他真瞧不起自己,其實為什麽不索性承認呢?他想。

是因為不安,還是心存僥幸?

“明天,放我出去,我不想再呆在這裏,也不想再見到你了。”陳楠的聲音不算有力,但極度決然。

“我幹嘛要同意?”池近深面上從容,唇角甚至挂着漫不經心的笑,但尾音已有些發顫。

“我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我只是在表達我的決定。”

“就因為這個?你別忘了,我跟你說過我會保護你和陳……”

“你還不明白嗎?”就這樣大叫出聲,陳楠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歇斯底裏:“你的所作所為,傷害到了我的家人,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你都不明白,無論他是誰,他的父母的是誰,他擁有什麽樣的身份,他都是我的哥哥!你傷害他就等于傷害我,為什麽直到現在你都不明白呢?”

聲音已經有些嘶啞,陳楠吊着一口氣,只覺得下一秒靈魂就要離體,從來沒有這麽難受……從來沒有……這麽難受,或許不單單是因為他想到哥哥知曉這一切時的心情,還因為此刻,他在池先生的臉上,望見了近乎絕望的崩潰。

心髒居然會這樣痛,真意外,難道這也是信息素的原因?

“池先生,我們分手吧……或許在你眼中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但在我心裏這的的确确算是分手的——我這樣的人,不适合你這樣的alpha,從今往後我會找尋真正适合我的生活,我的一切都再與你無關,就算哥哥真的參與謀反,我也會站在他的身後,用我的方式守護他,因為一直以來,他也是這樣守護我的,在我心中這才是家人,而你不是我的家人,你只是……一個我或許曾經喜歡過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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