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別樣的想法

第40章 別樣的想法

總之,在路奶奶的吆喝下，還有無數精怪淚汪汪的眼神下，淩寒之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好耶——！”

就在淩寒之答應的一瞬間,無數精怪爆發出了歡呼聲。

确實，精怪們都挺單純的。

看着眼前這一幕,淩寒之再度腦海中劃過這個念頭。

精怪們解決完這件事後，便跑到了隔壁餐廳繼續吃吃喝喝起來，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樣子确實挺可愛的。

但其中不包括一個身影。

“淩寒之。”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響起，細聽起來還有幾分耳熟。

淩寒之平視了一圈四周,沒有找到人。

“淩寒之！”這次聲音略微帶上了一點怒火。

哦——

淩寒之想明白了,低下頭,很快在眼前看見了一個小孩，是路玉成。

其實也不能怪淩寒之一開始沒認出來聲音,畢竟路玉成變成小孩也才不到半天而已,而且一個下午都稱得上自閉狀态,沒說過兩句話，稱得上一句情有可原。

但路玉成就是很生氣，還有隐約深埋心底的一點慌亂。

不知為何,剛剛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悸,有什麽從身體內部脫離出去,身體突然空了一塊。

那種淡淡的悲傷欲絕讓他無端感到很害怕，就好像什麽命中注定屬于自己的東西在悄無聲息間消失不見，而他再也不可能擁有了一般。

所以，靠着僅剩下的一點直覺，他主動找到淩寒之。

淩寒之對心智成熟可身體卻是小朋友的路玉成沒什麽多餘的同理性,眼眸往下看，這是一種相當居高臨下的姿态。

他問道：“怎麽了？”

怎麽了？

這個簡單的問題把路玉成問住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麽了，只能眨巴着迷茫的眼睛看向淩寒之。

路玉成沉默下來。

淩寒之眯着眼，很快發現了這一分的不對勁，語氣平靜道：“那這樣吧，我問，然後你回答。”

路玉成擡頭，随即乖乖點頭，這幅樣子确實很像一只小狗。

“首先，你是否感覺身體發生了什麽變化？”

“……是的，我感覺，我好像失去了什麽。”

這下，路玉成就有些說不出來的驚訝了，淩寒之怎麽會猜得這麽準？

“很好，”淩寒之了然于心道：“第二個問題，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路玉成猶豫了很久，都沒給出自己的答案。

但這無論是在淩寒之，還是李燈笑看來，都是一個無需糾結的問題。

喜歡就是喜歡，當你猶豫的那一瞬間，答案便已經出來了——或許喜歡，但沒那麽喜歡。

李燈笑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思考着什麽。

系統則是幸災樂禍開始了計時：“二十、二十一、……”

堪堪卡在二十八秒的時候，路玉成擡起頭，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喜歡，但可能沒之前那麽喜歡了。”

啊，就差兩秒。系統有些遺憾，如果兩秒過去，淩寒之肯定就開啓嘲諷模式了，他還有點想看呢。

淩寒之語氣聽不出什麽多餘的情緒：“能問問為什麽嗎？”

路玉成這次很流暢說了下去：“真要說為什麽……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答案，感情真的是很玄妙一種玩意兒，先前剛恢複記憶的時候，我忽略朋友的感受，忽略家人，一心一意只想找到你，想要跟你在一起。”

“而且，那個時候，我是堅定不移地認為你也喜歡我的。咳，現在說來或許有幾分自大吧，但當時的我，确實就是這麽想的。”

路玉成耳朵有些紅，羞愧低下頭。

“那現在呢？”淩寒之問。

“在真正跟你相處後，我才發現事情或許并不是我所想的那般，當然這并不是說你不好的意思！你人很好！幫了精怪們、還有我家人們這麽多事情……所以問題出在我身上。”

“我好像多了很多牽挂着的東西，比如我的家人，比如我的朋友，我甚至會為當初，我沒有向見春當面道歉而感到羞愧、不好意思。”

聽着這些，淩寒之大概懂了。

主角光環并不能影響一個人的全部，它影響不了龍天是一個法外狂徒，也影響不了路玉成純真善良的本質。

它的能力本來就是有限的。

當主角光環褪去，剩下的便是真正的自己。

如今的路玉成，就是這個複雜又糾結的狀态。

沉默半晌，淩寒之開口道：“這些并不是你的問題，想着家人是對的，想要向朋友道歉也是對的，一個人的世界中本來就擁有許多美好的東西，不必撿了芝麻丢了西瓜，這些才是你真正重要的東西。”

這樣的嗎……

路玉成怔怔看着淩寒之，心跳得依然劇烈。

“或許，這些才是你真正想要的東西。”淩寒之說。

幾乎是淩寒之這句話剛說完的那一刻，路玉成的眼前浮現出了很多東西。

有和一家人溫馨相處的、也有與步見春相識相知、成為朋友的一系列過程、還有很多給予他善意的陌生人……

在這些走馬觀花般的回憶中，自然也包含了淩寒之。

不過正如同他所說的一樣，淩寒之在他的記憶中只囊括了很小的一個部分。

淩寒之存在的顯眼，也突出，甚至稱得上在他的世界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确實不是他的全世界。

先前那麽多人勸都沒有釋然的路玉成，在淩寒之這一刻簡單的三言兩語下，突然就有些想要放下了。

他的心好像一點點變得平和起來，曾經糾結過的問題全部變成了帶着淡黃色年輪回憶的過往，已經是屬于記憶的一部分了。

路玉成輕輕舒出一口氣，問了淩寒之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步遇雪說，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害了你？”

這是他這幾天來一直糾結的疑問，可以說是最後的一點執念也不為過。

路玉成是真的很笨拙，即使跟他們相處了這麽長時間，窺見了這個世界如此多不平常的事情，他卻還是沒能夠從中察覺出什麽，甚至還執拗得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淩寒之沉吟了片刻，給出了答案：“或許，會不會害了我并不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事實上，這或許會害了你自己，讓你變得不再是你。”

淩寒之依稀還記得，在劇情尚未改寫之前，路玉成還是比自己大一屆的學長。

他就讀的院校好歹是國內知名985高校，讀的專業好歹也是全國最頂尖的水平。

但在劇情的影響下，路玉成在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時候變成了一個純種的文盲，所學所掌握的知識全部遺忘，現在的他，還知道路氏集團是他一手經營壯大的嗎？

淩寒之眼中有悲憫，但不多。

他對着系統說道：“我覺得劇情變了。”

“哪裏變了？”

“變聰明了，好像主角攻挑選的标準，都越來越順着我的喜好了。”

系統無語道：“……你當你選妃呢。”

不過事實确實是如此。

無論是步遇雪，還是路玉成，都是好人，某一個性格本身的特性也精準踩中了淩寒之某個心儀的點。

可憐。

忠犬。

“不知道下次，會不會更精挑細選一些。”淩寒之喃喃自語道。

但這是很有可能成真的一件事情。

系統內心瞬間升上警惕，又連忙跑去翻後續可能會發生的一系列劇情了。

說來也是很奇怪，劇情到現在為止都表現得相當矛盾。

一方面，想要淩寒之順從走劇情，甚至會為此刻意迎合他的喜歡。

另一方面，又像是懼怕淩寒之一般，遇上危險的時候也是毫不客氣火上澆油。

但這些問題無需糾結。

只需要知道一點，淩寒之很重要，相當重要。這就夠了。

路玉成若有所思了很久。

這個問題足以取代他現在的一切疑問，讓他思考很久很久。

淩寒之懶得等，跟李燈笑一起，尋找到一個機會，便打算提前離席回家休息去了。

但就在他們走到大門口的那一剎那，一個熟悉的身影竄了出來，身體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線，即将準确落入淩寒之懷中的那一刻被半路攔截，準确無誤被李燈笑捏住了命運的後脖子。

狐貍老祖閃現卡在了半空中。

“幹得好！”系統突然在腦海中高興大喊。

淩寒之注意到了這點動靜，語氣輕輕上揚：“嗯？”

系統瞬間安靜如雞。

李燈笑輕輕松手，那麽大一條狐貍如流水一般滑落在了地上。

然後猛得竄了一下，趴在了淩寒之的鞋子上，發出了很似人很變态的一聲喟嘆。

“啊——舒服。”

淩寒之、李燈笑：“……”

李燈笑的臉肉眼可見沉了些許，只是沒讓淩寒之瞧見。

淩寒之則是面無表情重複了一遍狐貍老祖曾經說過的話：“男同？離我遠點？”

狐貍老祖一點也不帶害羞的，厚顏無恥道：“人家還是割舍不下你嘛~”

“臭不要臉的。”系統罵道。

不過他罵歸罵，倒是沒那麽擔心。

一來，淩寒之這次算是打破了他與任何非人類的談戀愛的可能性。

二來，淩寒之絕對絕對，不喜歡這種性格的。

系統把自己想爽了。

淩寒之悄無聲息間把自己的鞋尖從溫暖的皮毛中扒拉出來，依然還是溫和詢問道：“請問您來，是還有什麽事情嗎？”

其實這話裏的委婉相當明顯。

“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就準備回家了。”淩寒之鎮定自若補充完下半句話。

狐貍老祖輕輕甩了甩尾巴，似乎在對淩寒之剛剛的舉動而不滿。

随後，它一字一句慢慢說道：“有事的哦。”

……這下可真是出乎預料了。

淩寒之淡定自若道：“您請說。”

白色的狐貍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後搖啊搖。它擡頭看向淩寒之，透過淡金色的眼底，一瞬間眼前好像浮現出了無數個身影。

它說：“雖然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變化，但我想告訴你，這種變化我曾經在其他人身上見到過。”

淩寒之一頓：“您說的……是什麽意思？”

“你其實應該已經懂了吧？”狐貍老祖幹脆道：“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去郊區的陵墓看看，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收獲。”

“好。”淩寒之應了下來。

狐貍老祖卻已經完全陷入自己的回憶中了：“唔……不算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吧，反正有一個人把我撿了回去，當成狗狗養了很久，她有很多很多朋友，他們身上的鮮活氣就跟你一樣。”

在這個時候，淩寒之只需要傾聽就夠了。

“說白了，我也只是一個畜生而已，活得再久，見過的事物越多，但很多事情還是弄不懂。如果你們日後需要什麽幫助的話，直接找我。目前，我最多只能幫到這了，再多的……只能靠你們自己。”

“您能忍耐我們的荒謬之舉，已經是莫大的幫助了。”淩寒之語氣中有謝意。

明明它今天大可不必來到，但還是來了，甚至帶着一整個狐族，給路奶奶投了贊同票。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代表了風向杆，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它輕輕哼了一聲，語氣很傲嬌：“說話嘛，誰都會說，這也不算什麽。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給精怪們帶來那麽大的幫助。所以，我給你準備了一分禮物。”

“禮物？”淩寒之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嗯哼。”它掐指一算：“唔，大概還有兩三天吧，你做好準備。真的是一份大禮哦。”

淩寒之：“……”

他最終還是道了謝：“謝謝您。”

狐貍老祖笑眯眯道：“不用謝哦，這是你應得的。”

怎麽有種應得懲罰的既視感。

淩寒之只笑了一下。

講完了事情，謝禮也給了出去，狐貍老祖邁着優雅的步子慢慢走回了大廳。

“老祖宗！您快來呀！燒雞快沒了！”

平地驚雷的一聲，等淩寒之再回頭的時候，剛剛還邁着貓步慢吞吞前行的狐貍老族已經一溜煙跑沒了，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便徹底消失不見。

過了片刻，淩寒之輕輕笑出聲。

其實挺可愛的。

李燈笑默默望着淩寒之，等待片刻後，才出聲道：“淩總，我送您回家吧。”

“好啊，走吧。”淩寒之揚了揚眉。

系統默默吐槽：“每天都這樣……你給老張開的工資都白開了。”

淩寒之無所謂道：“沒關系，我又不在意。”

系統：“……”

随後，李燈笑便開車帶着淩寒之回家了。

這一路上都是靜默無聲的，李燈笑有自己思考的東西，淩寒之也有。

一路就這麽相安無事地過去，李燈笑再度把淩寒之送回了之前的門口，看着淩寒之慢慢走了進去。

只是這次，有一點細微的改變。

李燈笑搶在淩寒之之前說道：“淩總，晚安。”

淩寒之有一瞬間的怔神，随即很快反應過來，回頭笑着說了一聲：“晚安。”

“還有，明天見。”

明天，他們要去看陳小寶，他背後還有很多人，這複雜無比的關系網日後會成為新的威脅，必須現在就将其扼殺在搖籃中。

“……明天見。”走廊回響着最後一絲聲音。

李燈笑驅車回了家。

今天的他并沒有着急工作，而是給了自己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思考。

在這一個小時內，李燈笑坐在自家沙發上，一動也不動，給自己上了一趟全新的思政課。

首先，國內同性戀法律已經通過了，甚至最近幾年來，同性戀結婚的占比大大增加，反對的聲音可以約等于沒有。

外界壓力，0。

其次，他家裏人都很開明，他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妹妹，不需要肩負傳宗接代（即使這年頭根本就沒了這個說法）、也無需膝下承歡，他有很長的時間、很多的精力可以花費在未來的伴侶身上。

家人壓力，0。

最後，他本人雖然創業失敗多次，但在老家有三套房，在綠江市也有一套地段很好的精裝，存款累積下來也不少了，未來的發展應該只會更好才是，而且他可以幫淩總打一輩子白工。

至于顏值，應該算還行吧，起碼淩總不讨厭。

本人方面，雖然不算太優秀，但應該也有一定被挑中的本錢。

綜上所訴，他這邊是絕對沒什麽問題的，他可以毫無顧慮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會給淩寒之帶來分毫的麻煩。

至于另外一邊……

李燈笑臉紅了紅，心底始終還是拿不準對方的想法。

淩寒之展現在外界的情緒實在是太淡了，總給人一種若有若無即将遠離的既視感。本來李燈笑也不敢展望什麽，只想壓制住自己，始終默默陪伴。

但今晚，那個不到兩秒中的對視，卻讓他升起了別樣的想法——

淩總什麽時候露出過那樣的表情？

至少李燈笑從未見到過。

所以……是不是淩總也對他有一點想法？

或許不是很多，但一點點就足夠了，剩下的路可以全部他來走，剩下的事情也可以全部交給他做。

李燈笑求之不得。

所以……

問題又繞了回來，淩總是否對他也有一點超過上下屬以外的想法呢？

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李燈笑忍不住眉頭舒展，內心升上來相當明顯的雀躍，脖子、耳尖、臉頰全部開始發起燙來。

他要知道這個答案。

他一定要知道這個答案。

那麽，他該怎麽辦呢？

李燈笑想了大概五分鐘，從腦海中翻出來一個人的身影。

號稱最了解淩寒之，手上也确實擁有很多有關淩寒之的資料的人——大名鼎鼎的顏可，顏副總。

李燈笑想通後，立馬找出手機，找到顏可的聯系方式，立即發信息詢問。

【李燈笑：顏總在嗎？我有一點關于淩總的事情想要問您】

李燈笑甚至用上您這個詞語了，足以看出他的鄭重。

這條信息發出不超過3秒，顏可便秒回了。

【顏可：？你問吧，我知道我就告訴你】

心急如焚的李燈笑并未察覺到顏可發過來的信息有多奇怪，老實把自己疑問寫了上去。

【李燈笑：就是……淩總未來有談戀愛的計劃嗎？】

有些事情還是不好直說，起碼李燈笑就保留了三分警惕，問出了一個含蓄又不算是那麽含蓄的問題。

盯着手機看的顏可看到這條信息時，仰天大笑了三聲。

哈、哈、哈！這下總算是讓她抓到把柄了吧！

哪有打工人會有興致窺探老板未來私生活的？即使是淩寒之也不行！

所以啊所以——

顏可的眼底閃爍着耀眼無比的精光。

哼，小小秘書，居然膽敢觊觎老板！

這下好了，她終于可以報仇了！報李燈笑提出她一個星期沒有秘書之仇！

這可是血海深仇啊！

累加起來，她未來三個星期上班都将是索然無味的，沒有激素的刺激還上什麽班？每天看着淩寒之那張漂亮臉蛋都看煩了好不好？又得不到！

不枉她費盡心思找到了害她的罪魁禍首，現在好了，她終于可以開始報複了！

顏可摩拳擦掌，桀桀桀怪笑着，轉頭便将這短短的聊天記錄截圖，發給了淩寒之。

【顏可：圖片.jpg】

【顏可：尊敬的淩總，請問您有什麽指示？】

顏可已經想好且計劃好了，淩寒之不會在小事上太過糾結，李燈笑本身能力就相當出色，不可能因為這種離譜原因而丢工作的，最多就是被直接了當的拒絕，再黯然神傷一段時間。

粗略算算，正好跟她沒有秘書的時間堪堪持平吧！相當公平！

過了片刻，顏可等來了她的回複。

【淩寒之：有，你告訴他吧。】

等等——

顏可嘴角的笑意僵住，直至徹底消失。

啊？淩寒之他說了什麽……？

他他他……居然真的有這個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