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ACT 1 裏約裏約

第1章 ACT 1 裏約裏約

獵風睜開雙眼的時候，感覺頭有點隐隐作痛，身邊的一切似乎都在搖晃。

是地震嗎？

他突然警覺起來，可當他仔細環視了一圈之後，才發現，自己此時正在一輛載滿貨物的運輸大卡車上。

全然陌生的環境中，獵風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剛才差點吓死我了。”

美美見他已經醒了過來，湊上前去，圍在獵風身邊不停地打着轉兒，身後的尾巴不停地甩呀甩，看上去心情特別好。

“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很久？” 美美告訴獵風，“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怪難過的。”

車子正在公路上平穩地前行，兩旁的景色飛速往後倒退，路邊的指示牌上全是看不懂的外文，獵風将目光收了回來。

事情到底怎麽發生的？

獵風快速整理了一下回憶。

他們只是跟随主人一塊到巴西旅游的，但這邊治安不太好，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明目張膽地把邱山語的手機給搶了。

受到軍犬的本能驅使，獵風不顧邱山語的制止，奮力掙脫他手中的繩索跑去追犯人。

後來他被盜賊的同夥襲擊，失足滾下路邊的斜坡，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美美告訴他：“那幾家夥趁你暈倒的時候，将你擡到了這輛貨車上，他們想把你送走。”

“那你怎麽會跑來這兒？” 獵風問道，總不至于是過來湊熱鬧的吧。

“因為我想幫你一把。” 美美說。

這只小牧羊平時看上去總是特別嬌氣，想不到還挺仗義的。

美美雖然個子矮矮，但跑步速度其實還行，只是當他好不容易追上來的時候，卻臨陣膽怯了。

“我本來是想要幫你的，可是......” 那些搶劫的家夥看上去好兇的樣子，美美當時有些害怕，“我覺得我肯定打不過他們，所以我只好偷偷躲在一邊，等他們走了之後，才跑上來找你。”

“......”

這個結果倒也很合情合理。

其實不怪美美，喜樂蒂畢竟是寵物伴侶犬，和犯罪團夥搏鬥這種事情，遠遠超出了他們自身的能力範疇。

“不過還好我有跟過來，要不然你就走丢了。”

這難道是好事嗎？

原本只是一只狗走丢，現在變成兩只狗一塊兒走丢，情況明顯更糟糕了好嗎。

眼前的小牧羊仍在樂觀地歪着腦袋沖他傻笑，好像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獵風嘆氣，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你還記得來時的方向嗎？”

美美立馬脫口而出：“不記得了。”

算了，反正也是意料之中。

貨車是中午時分出發的，如今太陽已經西斜，可想而知他們距離原先所在的地方恐怕相當遠了。

頭痛的感覺開始慢慢消散，獵風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除了四肢擦破了一點皮以外，身體基本沒啥大礙。

正在行駛的貨車速度逐漸減緩下來，最後停靠在路邊的某幢樓房前。

獵風當機立斷：“走，先下車再說。”

司機已經熄火，準備下來卸貨了，得趕在被人發現之前離開。

美美的腿有點短，貨車到地面的距離讓他産生了一絲遲疑，之前爬上來的時候還好，現在要下去反而不太容易了。

“可萬一摔着了，那怎麽辦？” 美美輕輕努努嘴巴，他最怕痛了。

這才多高而已，摔一下又不會怎樣，哪有這麽嬌氣的。

獵風鼻子微乎其微地輕哼了一下，催促道：“也就一蹬腿的事兒，別磨叽。”

“那好吧。”

美美猶豫再三，最後決定聽他的，前爪一撲後腿蹬地，跟英勇就義似的閉上眼睛往下一蹦。

伴随着“嗷嗚” 一聲，小狗着陸失敗，隔遠看去，酷似一坨摻着肉松的棉花砸在水泥地面上，順帶還打了個測滾翻。

“好痛。” 美美委屈地向他抱怨。

獵風往他身上掃了一眼：“沒受傷，就是沾了點灰塵而已。”

“可還是好痛呀，我從來沒跳過那麽高的地方。” 美美抖了抖身上的塵土，他眼巴巴地看着獵風，希望能從對方嘴裏得到幾句安慰，結果等了半天啥也沒有。

見獵風要走了，美美撇撇嘴，趕緊快步跟上。

“咱們現在去哪兒？回去找阿然和木桶嗎？”

“你覺得能回得去嗎？”

“那我們要怎麽辦才好？”

眼下的狀況也讓獵風感到頭疼，得益于過去職業生涯所積攢的經驗，面對各種突發事件，他始終能夠保持冷靜的态度進行思考。

“首先得搞清楚這是哪兒。” 盡可能多的收集有用信息，确定了自己的方位以後，再制定下一步行動策略，這是從前的搭檔教他的，沒想到退役之後還能用得上。

馬路對面所在的前方是一片廣闊的海灘，不同膚色的游客和本地人都愛聚集在此曬太陽玩耍。

一只本地狗在旁邊看了他們很久，主動跑過來搭讪。

本地小狗探着脖子，好奇地嗅着他們身上陌生的氣味：“你們很生面孔，是新來的嗎？”

“算是吧，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獵風向他打聽。

小狗朝旁邊的指示牌揚了揚下巴：“這裏有寫，你們自己看哦。”

“我們是外國來的，看不懂英文啦。” 美美振振有詞解釋道，說的好像換成中文他就能看懂一樣。

“那不是英文，是葡萄牙語。”

葡萄居然也有自己的語言？美美還是第一次聽說，他長見識地點點頭：“哦哦，所以上面寫的是什麽東東？”

“那是我們這座城市的名字，裏約熱內盧。” 小狗給翻譯道，他對兩只外來狗狗充滿好奇，又問，“你們是從哪個國家來的？”

美美和本地小狗相互碰了碰鼻子：“我們是中國的狗狗。”

“沒聽說過。” 小狗回答得理所當然，“那是什麽地方？”

美美還沒開口，馬上被獵風搶了話：“那聖保羅你知道不？”

聖保羅是他們上一座待過的城市，如果能夠獲取到兩地的距離信息，多少對尋找回去的路有一些幫助。

“也沒聽說過。” 小狗在這土生土長，除了裏約哪兒也沒去過。

本地狗和外地的狗有些代溝，跟他們聊了幾句轉身就走了。

美美和獵風無處可去，駐足在沙灘的棕榈樹陰影下，一個興致勃勃地欣賞熱鬧風景，一個為回家的事陷入苦思。

裏約是個不錯的地方，有充沛的光陽，碧藍的海岸線，以及兩腳獸和小狗們都喜歡的松軟沙灘。

美美頭一回到海邊，對什麽都很感興趣，樂此不彼地踩着腳下的軟沙。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麽漂亮的大海。”美美的語氣裏頭滿是興奮，“要不我們到海裏玩耍吧？我會游泳。”

“海裏很危險的。”

獵風無動于衷，他對大海的印象不怎麽好，以前有一回到小島上出任務，乘船的途中碰巧遭遇惡劣天氣，獵風險些被巨浪卷走，生死關頭，是他的人類搭檔及時将他拉拽了回來。

想來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他的那位搭檔還沒有離開。

獵風望着遠處平靜的海面，思緒在過去與現實之間游離。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以前曾經看過一只袋鼠走進海裏自殺的新聞，不知道那只袋鼠後來怎樣了？

剛才的那只本地狗這會兒又回來了，而且身後還尾随了好幾只狗狗。

“我帶了幾個小夥伴過來，他們說想認識一下你們。”本地小狗向他倆發出邀請，“要不要一起去沙灘刨沙子？很好玩的！”

聽見有好玩的，美美黑乎乎的眼眸裏閃爍起亮光。

獵風對他說：“你想去就去吧。”

“你不去嗎？”

“還有些頭痛，我再歇一會兒。”

頭痛其實早就過去了，獵風只是不想湊熱鬧，才找了這麽個借口。

他興致缺缺地趴在陰涼處，目光有一搭沒一搭地朝那群正在玩泥沙的狗狗看去。

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與其他的狗格格不入。

退役至今已經快滿一年了，當初為了讓獵風盡快适應新的生活，邱山語時常帶他出去和別的狗社交，但他始終沒能融入到那些寵物狗的圈子裏。

獵風不是沒有嘗試過，只是他失敗了。

他覺得，這應該不是他的錯吧。

當然這也不是其他小狗的錯，他們之間只是注定合不來罷了。

從小到大都在部隊裏呆着，身為一只軍犬，他時刻肩負着職責與使命，如果不是那次的重傷嚴重拖累了身體，他應該還能夠再服役很多年。

當初退役的時候，部隊裏的其他軍犬都很羨慕他，還打趣地說他提前過上了養老生活。

退役的這一年裏，照理說他一直都在好好休養調整，可是他的精神狀态卻變得越來越差。

尤其是最近，當他回憶過去的部隊生涯時，他那位舊搭檔的面孔，在他的記憶裏，好像開始變得有一點模糊了。

海灘上四處都是歡聲笑語，可那些熱鬧沒有半點是屬于他的，沒有任何人和狗能夠理解他的感受。

那種令人不快感覺又冒出來了，像浪花一樣不斷湧現在心頭，讓獵風有種莫名地恐慌。

他看向眼前的那一片大海，遼闊寬廣且看不到盡頭，正如他此刻迷茫的內心，不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會是怎麽樣的未來。

他不想以一只寵物犬的身份度過餘生，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方式。

這讓他感到害怕，也給他帶來無盡的厭倦。

帶着這種厭倦，他一步一步地邁向前方的大海，每往前跨一步，他的身體便更進一步地被海水淹沒。

我也許會死，他心想，就在今天。

作者有話說：

獵風和美美的故事開始！請把海星留給可愛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