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野火

第07章 野火

經久不息的大雨中，青年額發盡濕，戰術短刃反射着一瞬而過的銀光。

變異體率先發起了攻擊，與海洋生物害怕在陸地擱淺不同，變異體可以借助濕潤的空氣或雨水等，獲得充足氧氣。

而新生出的堅硬皮膚與帶有吸盤的四肢，可以幫助他們更好的在陸地爬行。

體積與重量占優勢的情況下，變異體更容易取得勝利。

這也是為什麽聯邦星際全面禁止變異體的研發，卻依然有大批的亡命之徒頂風作案，不惜花重金投入無數時間、精力甚至生命。

甚至這種研究項目，在現在這種距離星際時代幾百年前的，前星際時代就已經出現。

這背後，是巨大的經濟利潤支撐，和某些組織對于變異體強大的破壞力和戰鬥力的需要。

但這種項目不僅僅是違背生理與倫理道德，還有極大可能擾亂生物自然進化的生态規則。

從而導致某些物種在不平衡的條件下被迫滅絕。

———

商獲緊了緊手上纏繞的戰術繃帶，眼睑微斂，側身避過猛沖過來的白鯨魚。

變異體巨大的慣性力使其重重撞在欄杆上。

但白鯨只是興奮地鳴叫一聲，緩緩扭過身體，眼睛裏的飛魚幼體猛烈地扇動翅膀，似乎馬上要沖破白鯨眼球，牢牢貼近商獲的眸子。

雨幕下，黑衣青年的眸子裏一片冰冷，淺黑色的眸色像是無機質的琉璃，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白鯨再一次猛沖過來，但在距離攻擊目标半米的位置，忽然急轉方向。

寬大有力的尾部掃過商獲的腳裸，濕化的粘液濺上人體，加速酸雨腐蝕的速度。

商獲用力握住戰術短刃，将腳底的鯨尾拉開一個大口子。

不出所料，在雨水的助勢下，鯨尾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青年暗罵一聲，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開始變紅潰爛。

再一次的攻擊下，商獲一個滑跪，高舉的戰術短刃割開最脆弱的鯨腹。

溫熱的血液順着短刃滑下，被青年随意的抹在衣袖上。

藏起的右手繃帶上滲出絲絲血跡。

腿部愈來愈烈的疼感拉扯着在暴雨下有些模糊的意識。

商獲咬了咬舌尖，口間的溢出的鮮血将搖搖欲墜的意識扯回。

在變異體下一次沖擊到來之前，青年扭頭就跑。

白鯨雖不知面前的人為何突然臨陣脫逃，但憑借變異體不算大的腦容量和足以碾壓的部分生命體的力量，還是信心十足的追了上去。

商獲跑到天臺邊站定，手搭在只到腰部的圍欄上，虛虛看向變異體。

“不是哥們，打個商量呗。”

“你放點水，我再給你去弄點吃的行不。”

大雨中，青年顯得格外虛弱和狼狽。

白鯨朝着空中長鳴兩聲：“不行嗷，哥們就中意你。”

說完，不等商獲做出什麽反應，便又以非人的速度沖了過來。

欄杆上虛弱的青年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在狂風呼嘯的大雨中，站在搖搖欲墜的圍欄邊一動不動。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了青年彎起的眸子。

“哥們，知道什麽能打敗變異體嗎？”

借着欄杆，商獲一躍而起，在變異體沖過來的一瞬間躍上鯨背。

白鯨：“？”

借助有力位置，戰術短刃猛地捅進變異種的眼睛，鯨魚痛苦的嘶吼一聲，一擺尾狠狠打在商獲的腰上。

長滿尖銳利齒的吻部偏頭死死鎖住商獲的小腿。

商獲咬住下唇，攥住短刃的手愈發用力，将一只鯨魚目整個剜了下來。

噴湧的黑紅色血液順着鯨魚凹陷的眼窩迸出，變異種疼的狠狠痙攣，短小的尾部用力的拍打地面，想要緩解眼部的疼痛。

鯨魚目脫離母體後，眼球飛快的轉動，想要看清商獲的臉。

圓球狀的物體上長着如蝶翼般能夠扇動的雙羽，在商獲手心中不斷掙紮。

“警告警告！【變異種】白鯨魚脫離異端控制，即将開啓終極保護模式，系統檢測：已由【B】級NPC轉化至【A】級NPC，請處于戰鬥狀态的玩家，做好準備！”

系統通報突兀響起，變異種死咬住商獲小腿的吻部松開。

商獲從白鯨的身上滾落，迅速拉開距離。

只見剛剛剜去眼睛，失去戰鬥力和方向感的白鯨此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細密的黑色紋路從背部蔓延至全身。

在數秒之間，将鯨魚變為黑色。

濕滑柔軟的皮膚長出暗黑的鱗片，從眼睑一直包裹到尾部。

另一邊血紅色的眼睛睜開，死死盯住商獲受傷的小腿。

風雨飄搖間，小腿上被撕開的傷口被腐蝕性的雨水一泡，疼的鑽心挖骨，但青年毫不在意的甩了甩戰術短刃上的血跡，偏頭看過去。

變異種此刻由于體內的異端控制體消失，變得猶為暴躁易怒，黑色的鯨尾兇狠的揚起，蓄勢待發。

“現在是北京時間17:00，距離閉館時間還有1個小時。”

“請各位旅客做好離館準備，不要在館內逗留。”

“本館閉館時間發生的一切意外事故，由旅客自身承擔。”

系統的播報的突然響起，好像給了變異體某種信號。

情緒激烈的白鯨魚不再管站在對面的青年，一扭身，朝着圍欄猛地沖過去。

一聲悶響，老舊的圍欄折斷，變異體直直墜入樓底。

沒有重物落地的撞擊聲，也沒有下墜的破空聲，鯨魚就這麽消失在了樓底之下。

就好像落入深不見底的深海之中，一無所蹤。

等等，不是好像。

巨大的雨幕之中，大樓似乎在逐漸萎縮，如融化的冰激淩一般要傾倒下去。

樓下，彙集的雨水已經漫過水族館的大門，正從縫隙中朝着門內湧入。

難道這才是夜間水族館的真正詭異所在？

———

落地的玻璃窗外暮色四合，金烏西落。

一輪火紅的夕陽緩緩沉入地平線。

青年靠在牆壁上，靜靜凝視着手心中黑紅的血跡。

“現在是北京時間17:30，距離閉館時間還有30分鐘。”

“請玩家抓緊時間解密游戲，找到【永不失望的水族館】真正的秘密。”

“玩家剩餘游戲時間：15小時30分鐘。旅客即将離開水族館，夜晚的水族館是否存在着，更令人期待的驚喜呢！”

“短命的玩家，【永不失望的水族館】等待您的發現。”

系統的提示音落下，走廊盡頭的第一盞水晶燈應聲熄滅。

商獲攥着眼球的手輕微抖動，黏膩的血液順着割開的傷口滴落。

指尖輕顫，帶着翅膀的眼球還在不停掙紮。

身後，變異種白鯨魚已經從樓梯底部爬上頂層，緩緩轉過頭來。

只剩一邊眼睛的頭顱狂躁的擺動，努力辨別着方向。

在它的身旁跟随着各個館內不同的動物，無一例外的，都是變異體。

驀的，走廊的第二盞水晶燈猛然熄滅。

濃烈的夜色包裹住整座大樓，死亡之神的腳步逐漸踏上樓梯的第一級臺階。

白鯨魚長長的嘶鳴一聲，降臨的黑暗似乎給了它莫大鼓勵與安心，變異種獨有的耐久力與爆發力在此刻顯現出來。

短小有力的鯨尾狠狠拍在牆壁之上，用作展示的古典油畫紛紛掉落，墜落間揚起巨大的灰塵。

被戰術短刃劃開的鯨肚在長時間的摩擦下已經血肉模糊，潔白的貝殼地板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跡。

濃烈的血腥氣混雜着水族館頂樓特有的水腥氣飄散開來，商獲小小的皺了下鼻子。

遠處的白鯨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緩慢地偏過剩餘有眼睛的一半頭顱。

找到你了，觀察者。

光影交疊，殺機現世。

———

黑衣青年慢慢的挽了下耳邊的碎發，耳骨上佩戴的猩紅色連接器被他輕輕取下。

手心中，帶着體溫的連接器瘋狂的閃動。

耳麥的另一邊，記錄商獲體征的體表盤上，數值飛速飙升。

“商獲，我說過，你現在的身體和心理狀況不能離開監視器！”

“不要冒險！聽見了嗎？！”

清冽男聲焦急出聲。

“回答我，商獲，讓我能夠聽見你的聲音！”

但青年手指微動，不斷閃爍紅光的連接器切斷連接，停止跳動。

這個空間中，只剩下商獲和變異種。

“你很厲害啊。”

走廊盡頭的白鯨飛快的向着聲音發出地擡起頭，吐息之間，幾團帶着腥臭的人體組織被吐在地上。

“不過怎麽還帶隊友來打架啊。”

“這樣欺負退游老玩家，不太厚道吧。”

商獲将袖子往上折了三道。

“沒關系，我脾氣很好的。你和我道個歉，我就不計較了。”

青年的唇邊挂起冰涼的笑意，冷漠的淺黑色眸子裏是融化的堅冰。

“但是現在，你惹到我了。”

……

水霧四起，邪火重燃。

商獲将耳麥放入口袋。

“知道上一個惹到我的NPC下場是什麽嗎？”

沖天的火光燃起，火焰如一條升空的火龍，自商獲商獲身後盤旋而上。

“玩家【612】使用道具：燃燒的的兔子氣球。火焰将永不熄滅，直至燃燒對象消滅殆盡。使用次數歸零。”

“道具使用對象：玩家自身。”

熊熊跳動的火光襯着青年的臉，明豔的星點落進萬丈深淵。

瘋狂，危險，卻又令人移不開眼。

“我相信，等會到了地下，它一定有很多話和你說。”

巨龍吐怒，熾焰不息。

火焰淹沒過青年的身子。

怪物，就需要瘋子來鏟除。